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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共同爱好
晚上九点,刘皓发来喝酒的地址,是他们常去的一家KTV。
沈翊白把看到一半的漫画书塞枕头底下,红着脸去洗了个冷水澡,把自己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拾掇干净了,才若无其事地出门赴约。
平时酒局沈翊白都是全场最跳脱最能喝的那个,不放倒所有人决不罢休,可今天却好像被人按下了静音键,一言不发地自己躲在角落喝闷酒。
有人走过去踹他一脚,“小白,在想啥呢那么入迷?”
沈翊白一口干掉大半杯啤酒,不知道怎么回答,总不能直接说他在想男男之事吧,太那个了,他还没做好和朋友们出柜的心理准备。
而且,万一时路不喜欢他,那他这个柜不是白出了——这个假设刚冒头就被按下去了,沈翊白心里霸道地想,如果他喜欢时路,那时路也要喜欢他才行。
可怎么样才能让时路也喜欢他啊?
两个都是男的,色//诱这一招肯定行不通,时路看着也不像那种只看外表的肤浅之人。
可不看外表的话,沈翊白又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能拿出手的内在了——时路会喜欢会画画的帅哥吗?
妈的,这个听起来也好肤浅。
包厢里不知道谁点了首珊瑚海,正好唱到“海鸟跟鱼相爱,只是一场意外”,歌词那么应景,听得沈翊白满面愁容,然后转头把歌切了。
“干嘛呀,谁失恋啊点这么悲伤的歌,来首青藏高原!”
被切歌的人把话筒递过来,还献上鼓掌:“歌神,就等你这句话了。”
周末学校会晚半小时熄灯,时路赶在黑暗来临前回到了宿舍,洗漱完又洗了衣服,等忙完所有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寝室里只有他一个人,窗外的夜乌漆嘛黑,静得可怕,时路开了台灯,昏暗的灯光把周身小小的一片空间填满,这才稍微有了些安全感。
沈翊白也提前从酒局撤回了家,他懒得开灯,在黑暗中边走边脱外套解纽扣,把沾满烟酒味的衣服裤子扔进脏衣篮,露出精健的腹肌和腹沟。
洗完澡出来刚好十二点,他叼着牙刷,顶着头还在滴水的湿发,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给时路发信息。
-睡了?
-没。
沈翊白本来想打语音的,又怕自己忍不住乱说话,他换了个姿势继续编辑,想要试探一下时路对自己有什么看法。
-我问你个问题。
-你喜不喜欢莫奈啊?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时路是典型的工科生,对艺术领域毫无兴趣,只知道莫奈是个画画的,好像还挺出名。
他实话实说:不喜欢。
沈翊白吐掉口中的牙膏泡沫,内心百感交集,不喜欢莫奈,那不就是不喜欢会画画的?
不喜欢会画画的,岂不就是不会喜欢他?
草,这还没告白呢,就没戏了?
对话框彻底没了动静,时路目光停在自己的那条回复上,心想,是不是语气太冷漠,搞得沈翊白都不乐意回了?
沈翊白好像一直都在说自己很喜欢画画,还拿了奖,那莫奈是不是他很尊敬的大画家啊?那他这样直截了当地说不喜欢,是不是不太好?
时路躲在被窝里琢磨了很久,决定亡羊补牢。
-但他的画我还是挺喜欢的。
谁敢跟世界名家比画啊?
沈翊白死鱼一样倒在床上,感觉自己更没戏了。
生无可恋的回:是啊,我也很喜欢。
-
周日一大早,沈清越还没起床,负责接送的司机也还没来上班,沈翊白做贼似的把自己打包收拾好溜回了学校。
放假能回家的都回家了,不能回家的也三五成群跑出校外玩儿去了,整栋校舍静悄悄的,时路和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坐在书桌前刷试卷。
英语阅读理解的题干很长,时路看了好几遍,发现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不止看不进题,连安生坐着都很困难,注意力总是忍不住地往旁边飘,好像旁边缺了点什么。
好像有点……太过于安静了。
明明以前能在图书馆呆一整天的。
时路垂眸走神了片刻,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太浪费时间了,还是去图书馆吧,那里学习氛围比较浓厚。
收拾好东西刚要出门,地面忽然出现一个狭长的人影,把他吓了一跳。
沈翊白脖子上挂着白色的单肩运动包,百米冲刺跑上来的,发型乱了,看着傻兮兮的,一夜没睡,嗓音也有点哑。
他打劫似的杵在宿舍门口,想往再靠近一步又犯怂,只能远远地和时路打招呼。
“早啊。”
时路被他身上阳光的少年气息感染,惊讶之余还有些高兴,情不自禁露出了笑眼模样。
“你怎么来这么早?”
来的路上沈翊白在心底打了百八十遍的告白草稿,此时对上时路那双干净明晃的双眼,突然就犯了怵。
被拒绝了怎么办?
还能不能继续当朋友?
沈翊白莽撞惯了,做事向来不考虑后果,但此刻面对时路却想很多,他支支吾吾半天,决定第一步先创建共同的爱好。
“额,我突然想学习了。”
时路:“???”
沈翊白故作泰然:“不信啊,我认真的。”
见时路手里捧着书本和水壶,又说:“去图书馆啊?等等我,我也去。”
说完,哐啷一声放下背包,从储物柜里面翻出一垒崭新的练习册,语数英物理化都有,哗啦啦铺了一整桌子。
光看封面上的字沈翊白都觉得困了,点兵点将,决定哪个顺眼拿哪个,然后像个人体挂件,跟着时路去了图书馆。
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学渣也不能一夜之间蜕变成学霸。
沈翊白的体质和图书馆天生八字不合,刚进来没半小时就被管理员请(赶)出去了。
时路也想跟着出去,但被阻止了,沈翊白对他说:“你呆在这儿学你的,我……我回宿舍等你,中午见。”
“可你不是说自己在宿舍会无聊吗?”
“以后不无聊了。”
时路的心陡然一酸,有些发堵,具体因为什么发酸发堵也不清楚,反正就是不太舒畅。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沈翊白好像换了个灵魂,不像沈翊白了。
最明显的是话变少了。
以前能叨波儿一箩筐废话的人,突然变得沉默寡言,时路好几次都看到他像柱子似的堵在自己面前,张着嘴巴欲言又止,然后又一言不发地转身跑了。
怎么叫都叫不回来。
然后是……不再和他有肢体接触了。
之前的沈翊白简直就像条缺爱的小狗,走哪儿跟哪儿,粘人就算了还喜欢动手动脚,从来不会安静的说话,要么搂着要么牵着,反正就是要贴在一起心里才舒服。
一个周末回来,这个粘人精突然就学会了保持社交距离,不再强行牵手或拥抱了,就连时路的床他都不随意在上面乱打滚了。
某天晚自习放学,时路下楼的时候不小心踩空,整个人往前倒去,眼看就要撞前面人身上了,跟在后面的沈翊白伸手捞住他的腰,把他半搂在怀里。
淡淡的香水味冲入鼻尖混进血液,时路清楚地感觉到沈翊白剧烈的心跳从紧贴着的背后传来,连带着他的心脏一起,产生了共振反应。
时路被这两重心跳砸得惊魂未定,刚想张嘴说谢谢,紧紧扣在腰间的那只手臂突然又松开了。
沈翊白扶着他的肩膀让他站稳,然后绅士地往后退了两个台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表情冷冷的,语气像在不耐烦的责怪。
“怎么那么不小心。”
说完扭头又跑了。
沈翊白毫无预兆的转变让时路一时之间无法适应,是遇到了什么事,受打击了?
时路想问,又总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和理由。
亦或许,其实是有合适的时机和理由的,只是时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在和沈翊白的这段关系里,他从来都是被动方。
主动关心别人一下会死么?更何况沈翊白又不是别人——这边时路在和自己那不知所谓的矜持作斗争,另一边,沈翊白的内心日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感觉自己快踏马死了。
自从确认了自己对时路的心意之后,沈翊白很渴望和时路有更一步的亲密接触,但又因为太怂太没经验,稍微一点不经意的触碰都能把他吓得浑身战栗,连连败退。
这种矛盾的心里拉扯着他的灵魂,让他苦不堪言,于是在某个深夜,他决定求助场外观众。
“耗子!救我!”
耗子是刘皓小学时的花名,自从初中学会以霸制人之后,就没人敢这么叫他了,刘皓还以颜色:“干嘛沈七百。”
“沈七百是什么鬼?”
刘皓解释:“一百弯了不就成七百了。”
沈翊白骂:“…………去你妈的。”
刘皓正蹲在网吧里打游戏,背景一片噼里啪啦的键盘音,他用肩膀和脸夹着手机:“有事说事,这个点你那边不应该熄灯睡觉了吗?”
是熄灯了,沈翊白趴在走廊的栏杆上,回头偷看,宿舍的公共休息区坐满了人,大家都在看书,他犀利的目光精准锁定在时路身上。
手一半缩在袖子里,露出来的手指捏着笔,在本子上专注地写字。
沈翊白从小不爱学习,连带着那种遵规守矩的好学生,他也不喜欢。
唯独时路他不排斥。
时路和那些愣头愣脑的书呆子不同,他虽然性格冷漠,极度不合群,动不动就把天聊死。一天到晚除了学习还是学习,根本没别的兴趣爱好。
但学习的时候总会不经意地做出很多,让沈翊白觉得他特别柔软特别可爱的小动作。
比如遇到难题,用虎牙咬着笔帽认真思考的时候,还有上课抄笔记,用左手掌心托着下巴,指尖在脸颊点来点去的时候。
又或者是现在,审题的间隙,右手娴熟地转着笔的时候。
每一个样子,沈翊白都喜欢看。
沈翊白呆滞片刻,收回视线开始用手扣栏杆上的铁锈,终于松口承认了刘皓那天对自己莫须有的指控。
“你说的没错,我想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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