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三层副本·承
谢依旻渐渐从昏迷的状态回神,顿时感觉头痛欲裂,周身烫得能煎鸡蛋,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
依稀想起自己昏迷之前好像滚下了很高的雪坡,谢依旻虽然难受地想吐,但还算庆幸自己还能有难受的感觉,这让她知道自己还活着。
如果可以的话,谢依旻希望自己在睁眼之后能看到自己躺在医院的床上,周围是家人和朋友,这样自己就能安心睡到康复,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但是谢依旻知道自己还在副本里,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因为发着高烧的缘故,眼前的景象还在不停摇晃。木制的吊顶和陌生的桁架结构让谢依旻的幻想彻底破灭了。
“醒了?这么大的雪你也敢去那个地方,活下来算你命大。”听到陌生的男人说话,谢依旻强忍着不适,试图将自己撑起来但失败了。见谢依旻倒回床上,男人也不准备有任何动作。
“我劝你老实躺好,要不是我刚刚打猎回来看见你跟尸体一样躺在我回家的路上,你这会已经在跟死神唠家常了。”男人坐在壁炉旁边,说完灌了自己一口烈酒,往壁炉里多填了一些柴火。
谢依旻从善如流。这个男人在副本里应该算是NPC之类的存在,既然他开口让自己休息,那应该是暂时还没进入到主线剧情,副本才刚刚开始,好好恢复保持体力才是确实之举。
但谢依旻刚刚闭眼休息了一会,很快就睡不着了。因为男人正在给今天打到的猎物刷上秘制酱料架在炉子上烤,顿时整个屋子都溢满了兔肉的香味。
谢依旻觉得自己的头疼好了不少,食物的香气简直疗愈人心。虽然知道多半是心理作用,谢依旻还是勉强把自己撑了起来,幽幽地看着男人......手里的兔肉,肚子应景地嚎了几声。
“想吃了?饿了说明你身体还不算太没救。”男人扬了扬手里烤好的兔肉,示意谢依旻过来吃。但在男人看见谢依旻艰难地挪动自己四肢缓慢下床的时候,还是认命地给这位小病秧子把晚餐送过去了。
谢依旻谢过之后,裹紧了厚被子,垂脚坐在床边吃兔肉。烤肉的火候刚刚合适,肉质肥美鲜嫩。不知道刷的秘制酱料具体是什么成分,但调制出它的人显然是个厨艺高手。
从床上坐起来,谢依旻这才看清整间屋子的装潢。
这是一间林间木屋,典型的长方形单人间,床边是衣柜,往那边是烧着柴火的壁炉和客厅,客厅摆着软皮沙发和织布地毯,再远处是简单的灶台。
男人约莫四十左右,许是刚回来不久还没来得及换衣,穿着一身猎人的行头。男人的面部轮廓线偏锋利,但被精心打理过的下巴上的淡青色短胡柔和了这一点。
“这里一直是这样吗?漫天的大雪。”谢依旻试图打听些有关副本的情报,试探着问。
男人靠在软皮沙发上,左手拿着另一半烤兔肉,右手捞过罐装烈酒,狠狠地灌了一口,眼神晦暗不明。
“你不是这个镇子上的人吧?那我劝你烧退了就赶紧离开,这里不是你该久待的地方。”男人说完停顿了许久,仿佛在回忆着什么,而后又继续灌了一口酒。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可以收留我吗?”谢依旻觉得自己有必要卖一波惨,离开这个地方可找不了副本通关的线索。
“不行!我劝你尽快离开这里!”男人的语气更加坚决了。谢依旻觉得这里一定有什么内情,更坚定了自己留下的决心。
谢依旻起身把吃完兔肉的烤叉放到厨房,背对着男人说:“我能问下为什么吗?”
温暖的壁炉和美味的食物已经让谢依旻好多了,虽然还是头疼和发烧。男人闻声并没有回话,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正当谢依旻打算回床休息恢复体力时,屋外朦朦胧胧传来了似歌声又似吟唱的祷告声。谢依旻这才想起自己在雪山上看见山脚有一串点点星光。
这里应该是有很多人家的小镇,声音是从镇子上各间屋子中传来的。谢依旻向窗户走进,侧耳仔细倾听祷告的内容。由于风雪永不停止的呼啸着,声音被抹去了大部分,听得不是很真切。
造物神曾赐予我们一切,
行走在一如既往的白夜;
龙首盛放着千年的雪莲,
我于纯白的火焰中毁灭。
“他们在唱什么?”谢依旻不太理解。
“睡前的祷告罢了,代代相传的仪式,没什么特别的。”男人熄了油灯,侧躺在沙发上盖着毯子。
“既然是传统仪式,为什么你不加入呢?”谢依旻觉得男人在有意隐瞒,但男人的嘴很紧,不肯向她这个异乡人透露分毫。
“我不信那些。”沙发上传来男人闷闷的声音。男人不愿说,谢依旻觉得自己这样多半也问不出什么,于是也老实躺在床上。
柔软的枕头让头疼得到了有效缓解,谢依旻望向窗外,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呼号的风雪击打着窗棱,在静默的雪夜里像是自然演奏的交响乐。
“晚安。”谢依旻实在太累了,几乎是沾床就睡,意识逐渐模糊,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男人的回应。
谢依旻感觉自己睡了好久,脑袋昏昏沉沉的。谢依旻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持续回放着自己不愿看见的事,她挣扎着想要醒来,但一直被梦魇束缚在梦境里。
她梦见林辛辰被无数的尖刺刺穿,张予婧被困在牢笼中吊起,俞媛双眼紧闭,浮在水面上,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啊!”谢依旻猛地惊醒。若是换作以前,谢依旻会觉得这个梦完全没有逻辑,但在进入摩罗门之后,谢依旻觉得这些完全可能在下一秒变为现实。
她太害怕了,害怕这些事会成真。
“醒了?还挺有精神。”男人正在门边整理身上的衣物,但并没有分给谢依旻一个眼神。
“你要出去?可,可以带上我吗!我不会添乱的!”谢依旻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了,虽然烧还没有退,但身体已经差不多能行动了。
男人似乎从谢依旻的语气和眼神中感觉到了她正在坚定地追求着什么,并没有像昨天一样极力阻止,而是扔给她一套保暖服,示意她跟上。
谢依旻赶紧穿好,但是保暖服是成年男人的尺寸,穿在纤瘦的小姑娘身上实在有些不合身。
男人打开门,灌入的冷风顿时卷走了屋内所有的温度,无缝不入地钻进谢依旻过大的袖口和领口中。
谢依旻瑟缩了一下,连忙拢紧袖口和领口,但只有两只手似乎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男人回头看了谢依旻一眼,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重新把门关上。
“过来。”男人转身取了两条束带,帮谢依旻绑紧了保暖服的漏风处。
“谢谢。”谢依旻看着男人说,男人并没有回答,径直走出了屋门。谢依旻赶紧跟上。
屋外的雪风还在呼啸,但并没有昨晚肆虐得那样疯狂。谢依旻裹紧保暖服,这个温度让人体勉强能接受。
男人手里提着一大袋生肉,朝着镇上房屋的密集处走去。
谢依旻这才注意到,虽然离镇子不远,但镇里的房屋间隔都很密集,唯独男人的房屋离其他屋子较远。
男人和谢依旻一路无话,谢依旻在男人侧后方三步的距离跟紧。男人步子太大,谢依旻只有时不时小跑一下才能跟上。
小镇中的房屋分布在道路两侧,彼此挨得很紧。虽然是白天,但街上一个人也没有,整个镇子透露着死气沉沉的氛围。也是,这么大的暴雪任谁也不愿出门吧。
男人走到镇子尽头,敲了敲其中一间房屋的门。
“罗德女士,您昨日预订的鹿肉送到了。”男人敲了两下,并没有应答,稍等片刻后又敲了敲。
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男孩打开了门,充满稚气和纯真的大眼睛盯着来访的两人,脸蛋上有棕色的雀斑,显得灵动又可爱。
“请进,我叫洛尔,我妈妈她生病了,希望你们不要介意。”洛尔瘦小的身体艰难地移动着厚重的木门。
男人沉默了片刻,眼神晦暗不明。“是吗,你妈妈也......”
也?谢依旻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字,自从她和男人接触之后,这个老猎头模样的男人从不对她说起镇里的事。
男人推门进去,谢依旻紧随其后。屋里的灯光并不明亮,整间房是和男人的房间差不多的摆设。
床上躺着 一个女人,应该就是男人口中的罗德女士。罗德女士盖着厚厚的床褥,呼吸声十分沉重,似乎吸取空气对她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男人将鹿肉放在餐桌上,坐在了床边。
“穆勒,你来了。”罗德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看向床边的男人,“你知道吗,人对自己的命运是有预感的,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就跟洛尔的父亲一样。”穆勒低垂着头,一言不发,仿佛在怜悯,又仿佛在祈祷。
罗德望向天花板,自顾自地回忆道:“还记得小时候我初见你,你就特别烦我们这些小孩,总是一脸冷漠地走开。你越不近清,我们就越缠着你,咳咳咳......”罗德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像是快停不下来似的。
罗德似乎不想让男人看见自己这副憔悴的模样,把头转到了背向男人的方向:“我们小时候一起长大的几个人,如今就剩你和我了。还是你有福气,镇里可没有能坚持到你这个年龄的。”
谢依旻原本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在罗德转向另一个方向时,她才发现罗德女士的右侧颈部下方,有一朵雪莲模样的白色纹路。雪莲的花瓣盛放在右颈,花茎向下延伸到锁骨处。
这并非是寻常纹身,罗德的皮肤已经是常年未晒日光的白皙。但她的右颈上的雪莲纹更是白得发亮,并且纹路其中还隐约有光泽在流动。
谢依旻皱眉,罗德的话听起来,这种病症未免也太诡异了。
和罗德一家道别后,谢依旻随着穆勒回到了远离小镇的木屋。
“现在能跟我说了吗?这个镇子发生的事,还有那个奇怪的雪莲纹。”谢依旻捧着一壶热水,觉得男人应该是时候告诉她一切了。
“不怕死的话,告诉你也无妨。”穆勒擦拭着他的猎枪,拆卸、上油一气呵成。
“祖上传下来的说法,真假无从考证。”穆勒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考该从何讲起。“不知道多少代之前,这里原本是四季如春的平原。某一天,一群从远方到来的商人,一同他们的车队,看中了这里宜居的环境,并在这里落脚,逐步建立了村庄,也就是你现在看到的小镇。”
“他们本来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有一天,村里有人外出打猎的时候,带回了一只龙的幼崽。”
“龙?”谢依旻震惊,这个副本会有这种传说中才会出现的生物存在吗?
“是的,龙。这个镇上的每一个人都相信世界上有龙的存在,但谁都没见过。”穆勒回到了刚才的话题,“幼龙看起来很恐惧,村长也很惶恐,让人赶紧把幼龙送回原地,以免多生事端。正在众人犹豫不决的时候,幼龙的父亲出现了,在龙的身躯面前,人类显得很是渺小。它降落到村庄旁,请求人类归还它的孩子,作为回报,它会赐予这个村庄繁荣。”
“但当时带回幼崽的村民贪得无厌,以幼龙的性命为威胁,除了这个条件,他还希望龙能让村里所有人长生不老,永葆青春。”男人停顿了一片刻,“除了村长,村民们听说这等好事即将降临在自己头上,纷纷附和。龙没有办法,只得同意村民的要求。但村民疑心龙讨回幼崽后会毁约,于是要求要看到自己的条件确确实实实现后,才肯放幼龙走。”
“我听说龙是残暴的生物,拿幼龙作威胁的时候,龙不会暴起屠村吗?毕竟力量相差悬殊。”谢依旻适时地打断道。
“龙是受到诅咒而逃亡天涯的,如果它用自己的力量杀了人,哪怕只有一个,那它自己也会受诅咒反噬。所以它不敢轻举妄动。”
“后来这个村庄,以大祭司之位取缔了村长一职,大祭司就是当初带回幼龙的男人。幼龙也一直被软禁在教堂。龙不肯离开自己的孩子,于是日日夜夜盘踞在村庄旁。就像龙当初承诺的一眼,村庄日渐繁荣了起来,但大祭司认为这样的发展速度还是太慢,于是质问龙出尔反尔。大祭司同时又忌惮龙的毁灭能力,最终在双方矛盾爆发之际,有人失手杀死了幼龙。龙悲愤不已,在痛苦中杀死了弑子仇人,而自己也受诅咒反噬而死。”男人靠在软皮沙发上,像是在讲述一个梦幻的童话故事。
“自那以后,村庄便日渐式微,绿意不再。无尽的暴雪席卷着整个村庄,从未停歇。而村里的人们也和长生不老的愿望相去甚远。”似乎是想到了罗德女士,男人陷入了沉默。
“是那朵雪莲纹?”谢依旻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想法,想要探究却又如镜花水月般消失不见。
“是的,镇民不论男女,都会在成年后的不久患上那种病。镇上现在除了孩子就是将死之人,与其说是病,不如说是龙的诅咒,给我们镇上所有人下的诅咒。”
“你说成年后不久?可是你的年龄显然超出了这个范围吧?为什么你没有任何症状?”谢依旻清楚地记得,男人出门换衣的时候,身上的确没有任何雪莲的纹样。
穆勒摊了摊手,自嘲道:“谁知道呢?我可能是个被造物神遗忘的讨厌鬼吧。”
“我出生不久后父母就都不在了,可能天生情感淡薄吧,我对所有人都没什么感情,对谁也不亲近。是个被家人、朋友遗忘的孤儿,连带也被造物神遗忘了也说不一定。”男人耸了耸肩,像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谢依旻和穆勒对视,想到罗德之前说的“不近情”和男人远离小镇的房屋,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小镇方向再次传来和昨晚一样的祷告声,谢依旻这才发觉已经入夜了。
造物神曾赐予我们一切,
行走在一如既往的白夜;
龙首盛放着千年的雪莲,
我于纯白的火焰中毁灭。
“睡吧。”穆勒躺在软皮沙发上,扯过毯子转向一旁。
道过晚安之后,谢依旻在脑中梳理了一下副本信息,也沉沉睡去。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