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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
无尽的苍穹翻涌着苍白灰败的底色,北风呼啸着拂卷人的感知,深冬凌冽,眼看着年关将近,贺家却没了以往的喜庆氛围。
贺卫峥让人推着他到了二楼的阳台上,不一会儿管家就上来说江颂时来了。
其实是早有预料的事情,贺卫峥刚得知江颂时把那个大学生带回家的时候就想到了他不会放着这件事情不管。都是苦命的孩子,只是各有各的苦法。
“你把那个学生安置到你家了?”甫一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停下,贺卫峥就先开了口。
老人的声音像是寒风的尾声,带着暮色四合的寂寥感。
江颂时把宋非接到自己家里整整三天了,有心人必然会知道,第一天的时候贺非城去找过一次,只是被宋非喊出去谈了半天,才没再去过。
他原本只是个好好上学努力生活的年轻人,如果不是有那些过去的经历,如果没有贺非城乃至贺家的势力,他或许过得会比现在好得多。
“您想见一见吗?”江颂时看着贺老爷子脑后那一头白发,忍不住问。
贺卫峥显然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记得非城出生前我找人算了算,那个人说贺家打从在偃宁立足生根不知道过了几辈才有今天的日子,到非城那里不宜太张扬,也不宜让他太有作为,我就给他取名非成,那时候是成功的成,后来孩子出生之后又找那人算了算,说这孩子五行缺土,我就说把成变成城吧。”
老人的话像是漂荡过悠悠时空停留在说出口的那一刹那,曾经为家族、为后代付出的心血又何止一个名字那么简单。
“可惜啊,这孩子是被惯得有点……无法无天了。”贺卫峥垂下了眼睛看到自己放在轮椅扶手上的那双瘦骨嶙峋的双手,像是后院里那些枯树上的老枝丫,“是老头子我对不住你,人老了手有时候也伸不了那么长,我总觉着你和我孙子结婚,成为贺家的人,我就能保护住你,结果反倒是我的亲孙子亏待了你,也算是我一厢情愿造就的后果……”
“您没有错,当初都是我自愿的。”江颂时说。
“我知道你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可全世界都知道你父亲是什么德性,唯独延宁不知道,他就像是……被下蛊了一样认准江成瑜那个混蛋!”贺卫峥猛得咳了几声,江颂时见状连忙上前安抚老人。
“我爸有自己的想法,都过去了……”
老爷子好好顺了顺气,挥手示意闻声进来的管家退下去,又对江颂时说:“我以为非城这次是起了玩心,就想只要那个Omega脱离他的视线就会被他忘记,谁想到这次我又错了。
我自己这辈子绊倒在那些情情爱爱上,我的后辈也一个个陷在感情这个沼泽里……我是一辈子都出不来了,我不希望你们也一辈子都沉没在感情的遗憾里。”
又一阵冷风吹起,江颂时弯腰将老人腿上搭的毛毯掖得紧了一些。贺卫峥有心脏病,这些年身体每况愈下,好在贺家有实力能用药好好养着,不然老人也撑不到重孙出生那一天。
贺家人原本以为孩子生下来,能给老爷子来一针强心剂,再多享受几年天伦之乐。江颂时一来却发现贺卫峥看着比先前元旦来贺家时看起来苍老了很多。
“想离就离吧,别再耗下去了。我也时日不多了,非城……要能对人家好……人家也愿意,贺家没人反对。临初啊闹腾,像非城小时候,如果有一天贺家带不好他了,你记得来把他接走。”
沧桑漫长的岁月像落叶一样飘然落地,直到有一天,枯藤老树都化作了死灰,贫瘠的土地将永远贫瘠。
渺远的过去浩浩荡荡从这座房子的每一处角落涌进贺卫峥的脑海,其实一切都没什么不一样,只是曾经膝下活蹦乱跳的小孙子也有了孩子,他像是时光流逝遗留下来的唯一痕迹,有幸看看这个家越来越新的变化,终有一天他要被命运收走,带着这几十年的遗憾与折磨一起飘散在遥远的年轮当中。
*
江颂时收到贺非城的离婚协议书是在两天之后,两人都二话不说签了协议办完手续,离婚证到手的时候江颂时首先想到的是洗标记的手续也全了。
医院里规定Omega想要洗标记必须证明自己单身或者已离异,他生完孩子也两个多月了,就算身体各方面恢复得很好但洗标记还得再拖一拖。
“洗标记如果有需要我的随时打电话。”贺非城在两人分开之前说。
江颂时也没推拒,嗯了一声就看他上了车往贺氏的公司去了。
他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贺非城不再抗拒接手家族的企业,还十分有头脑地经营了起来,如今看着倒和半年前那个不务正业的Alpha气质上有很多不一样了。
江颂时看着民政局门口成双出入的人们,顿时有一种惆怅的感觉。他仿佛抓住了时间,该结婚的时候就结,想离婚的时候就离,可辗转到最后,他看起来还是越来越一无所有。
曾经两年里日日夜夜的牵挂和约束都没有了,他的婚姻只给他留下了一道腹部的伤疤,以及那些与情感、与信任、与生产相对抗的时光。
贺非城早就派人把宋非名义上的父亲想办法送回老家了,宋非今天也回学校复学了,江颂时回家算是没有Omega做的那一桌鲜香的饭菜了,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非星坐会儿。
眼看过年了,公司员工也都翘首盼着年假,江颂时和谢执都比较佛——准确地说是江颂时比较佛,谢执被迫比较佛,几天后非星就迈入了放假与老总万岁的热潮当中。
再加上江总以自己过人的考量与气度成功揽到了贺氏的一单生意,年终奖和年终礼品也让员工们激情欢呼,连保洁阿姨都收到了江颂时特地安排的五谷杂粮大礼包,以至于阿姨见了江颂时就亲切地握住了他的手感激涕零地叙述自己进城以来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待遇,等过完年回来一定更加兢兢业业!
江颂时也激动地握着老阿姨的手说公司离不开广大的基层工作者,明年继续一起加油干!之后才被谢执拖着进了下行的电梯,他害怕伟大的江总就地来一场有关创业·就业·发展的激情演说。
“过年什么安排?”谢执问江颂时道。
“回家吧,跟贺非城离婚之后还没回去过,估计我那总喜欢运筹帷幄的老爹正把算盘打得啪啪响。”
电梯到了一楼,江颂时和谢执先后走了出去,前台守着的Omega见了两人弯腰打了声招呼。
“你还要听你父亲安排?”谢执问道。
“不好说,走一步看一步吧,最好是不听……你怎么说?”
“我打算跟父母回老家住几天,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成天盼着有人回去陪陪他们。”
“替我跟爷爷奶奶问好。”
谢执点了点头,跟江颂时分开了,今天向同裴去国外出差回来了,江颂时打算去公司找他,有些事情确实不适合一拖再拖。
更何况那人连最起码的诚意都没有,说完联姻后立马没影了,留江颂时一个人成天想东想西。
这次前台已经认识江颂时了,解释了向同裴刚刚下飞机回公司就送江颂时到了总裁办的楼层。
可能是因为靠近总裁办公室的原因,这层楼安静极了,前台小姐指了指办公室的方向就自己下去了,江颂时一路过去也没人拦着,像是谁提前打了招呼,但江颂时也不觉得向同裴能料到他今天会过来。
厚重的大门刚好闪出一条缝隙,江颂时正要敲门时听到里面传出了交谈的声音,生生拦住了他的动作。
“可是您和Omega结婚本来就有风险,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
江颂时记得这个声音,是向同裴那个助理,叫宋错,同样也是宋非的哥哥,所有他记得很清楚。
“能出什么事?”向同裴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稳,“我结婚也不图这个。”
宋错顿时被噎住了,江颂时也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事情,向同裴是个商人,他家往上查至少三辈都是商人,怎么可能意气用事呢?
他当然不图一个心爱的可以整天腻歪在一起的Omega,只是看中了江颂时的身份和价值而已。
此时江颂时才彻底明白过来他这些天想的是有多可笑,在利益和价值面前腺体和信息素又算什么呢。
有些夫妻同一张床上都做着两个梦,他们要真有朝一日成了夫妻,睡不睡同一张床又有什么区别,毕竟向同裴不图这个。
门被从里面打开,江颂时刚好对上宋错一脸气闷的面容,不知为什么他心里竟然觉得有些痛快,可能是知道宋错离家多年对自己的弟弟不管不问而对这个人印象极其不好,也可能是他打心底里觉得身为一个助理与上司谈论婚姻这样私人的话题是越界的。
“江少爷。”宋错不动声色地变了表情,礼貌恭敬地打了声招呼。
江颂时点头回应,闪身进了办公室,宋错愣了一会儿才出去转身将门关严实了。
“怎么了?”向同裴刚刚听到宋错喊江少爷就知道江颂时来了,此时见这人一脸不爽的样子,心里觉得有点好笑,便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江颂时也不瞒着,自从和贺非城闹离婚以来他尽力很大程度地顺着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尽管很多事情都不是他自己所能左右的。
“你就这样和你助理聊天啊?”江颂时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弯腰俯视着对面坐在办公椅上的向同裴。
“怎么聊?”向同裴闻言笑了笑,Alpha眉目疏朗,心情愉悦的时候眉间铺展开来,神情里颇有一番痞帅的气质。
“聊你和谁结婚,聊你该不该和谁结婚?”江颂时最终还是得承认他是单纯想给宋错使绊子,就是看不惯他那趾高气昂以为自己多了不得的样子。
相比起来,宋非可不要太好了,做饭好吃人还温柔善良可亲可爱,要不是他坚持回学校江颂时都想让他在自己家住到下学期开学了,反正整天在家没个人陪,谁不喜欢不争不抢不吵不闹聊天像微风细雨做家务像海螺姑娘的Omega呢。
向同裴不置可否,“你听见了?”
“你助理故意让我听见的吧,门还特地给我留一条缝。”毕竟江颂时知道向同裴今天回来是早就听说的事儿,但得知向同裴什么时候到公司是宋错给他发的消息。
“你没什么想问的?”
“你先把你助理的事儿给我说清楚。”
“你以什么立场让我把我助理的事给你说清楚?”
江颂时顿时歇火了,也对,哪怕宋错对向同裴心怀不轨呢,他也没立场质问……
“我的确还是想问一下,”大丈夫能屈能伸,“你的腺体允许你选择一位Omega伴侣吗?”
“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只要不是易感期或发情期,或者,□□,就都没有问题。”向同裴坦然地说。
江颂时听到那个几乎不可能从向同裴嘴里蹦出来,而且是和他说话的时候蹦出来的词,顿时觉得心跳加速。自己心里乱七八糟缓了一阵子才觉得有点丢脸,跟个纯情小O似的的……最终他还是决定说最现实的问题,因为现实是不得不面对的,“这就意味着你……如果跟我结婚的话,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向同裴闻言一愣,不知道心里想了些什么,接着算是仔细思考了一会儿说:“可以领养。”
江颂时没再说话。向同裴抬头看着眉头紧锁的Omega,他知道这孩子从小脸上就藏不住事儿,长大之后渐渐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每每到向同裴面前他的一切伪装都会不自觉卸下,向同裴知道这是因为他打心底里对自己的安全感,无论过多长时间都难以改变。
“颂时,我并不认为□□和孩子是婚姻的全部,如果你有这方面的要求的话,可以直接拒绝我,没有关系。”
拒绝……江颂时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字,他从一开始没想过答应,但更没想过拒绝。
那什么是婚姻呢,没有爱的婚姻也比比皆是,更何况向同裴已经足够尊敬他了。
“感觉这样谈,更像是某种协议。”江颂时说。
“你也可以这样理解,毕竟我要的确实是这段联姻,我觉得你也一样需要。”
又回到了原点,江颂时心中嗤笑,果然利益才是永恒的,情啊爱啊什么的什么时候能入得了向总的眼呢?他只觉得心里难受,像是被压着千斤重的石头,挣脱不开,每跳动一次都感觉无比疼痛。
“我也觉得□□要发乎情,如果没有情的话倒也没什么必要,这没关系。”江颂时说,“但是联姻的事我还要再想想。”
江颂时没有注意到的是向同裴听他的话是放在桌子上的双手都下意识攥紧了,到底谁有情谁无情于他们而言还需要很长时间去面对。
“好,不想答应也没关系,不必有负担。”向同裴笑了笑,只是笑得很程式化,然而江颂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并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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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好像还锁着……
救命啊为什么申请重审了之后没有任何通知只是显示已锁呢?
晋大人在上我再也不犯不该犯的了
(某人终于在半夜流下了悔恨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