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狸奴
日上三竿,孟绾才悠悠转醒。
这个小五,过几日定要好生教训他,惯的他反了天了。
孟绾揉着自己的腰,第无数次下定决心。
刚准备叫人服侍自己洗漱,就听的外面吵闹的声音。
“滚出去,你也配来这里。”是小五的声音,不知道谁又惹得他这么大怒气。
“我是来见长公主的,不是来见你的。”这声音好熟悉啊,孟绾偏头想了想。
是那个奴隶。
孟绾拍了拍头,难怪一直觉得想不起来什么事,这个大个人在府里自己还能忘了。
“小五?”孟绾开口就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哑。
门被迅速打开又关上,好似怕被人瞧见这一室春光。
“殿下醒了,属下给您更衣。”
孟绾拉着他的手,“外面怎么了?”
不说还好,一说人竟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还不是殿下惹来的麻烦。”
小五越说越气,“大早上竟然私自来了内院还说什么身子已经大好要来做您的贴身小厮。我让他滚出去居然还敢顶嘴。”
他几乎立刻就想拔剑砍了这贱人。
孟绾顺着他的意,“那我不见他,好不好?你不喜欢我就不见他。”
“真的?”
孟绾恨不得指天发誓,“当然是真的。”
小五这才平静下来,给她更衣,“殿下可不要被迷惑了,这人一定不简单,留在府里不知道会招来什么祸患,还不如让小狼咬了他。”
孟绾制止他这危险的想法,“小五,我发现你近来脾气暴躁了不少,这样可不行,太医说了你要修身养性,不然无根水再次复发可怎么办?”
“若是殿下把他赶出去,复发我也愿意。”
孟绾拉着他的手,“呸呸呸,别像秋月那个乌鸦嘴。”
小五把她抱起放在床边,跪下给她穿鞋,“知道了,该用膳了。”
“秋月呢?我昨夜说让她挑些礼物送去给皇后当生辰贺礼她去了没有?”
小五见人根本不想动,索性直接抱起来去了小院的膳厅,“一早就去了,眼下应该也快回来了。皇后的生辰不是早就过去了吗?怎么又送贺礼?”
孟绾看着桌上的膳食心情很好,她嘿嘿一笑,“之前送的是生日礼,眼下她小产未愈,本来等着冬猎后能够风光大办的生辰礼也被取消了,听闻连她的皇后玺印都被给了皇贵妃暂代协理六宫。”
孟绾摇摇头,“不知道她现在心里个中滋味如何?我自然要去送些礼慰问。”
小五看人人坏笑,“想必皇后本就视你为眼中钉,如今只怕是要恨之入骨。”
说起这个孟绾就有些想摔筷子,“你说到底为什么呢,我和她无冤无仇,甚至都没说过几句话,要说有过节,她更应该和宫里那些女人去争去抢吧,怎得偏偏针对我,还要买凶杀我,真不知是不是脑子搭错了筋。”
“这个皇后到底是何许人?”小五替她盛了一碗粥,“为何对殿下有杀机?”
孟绾用汤勺搅了搅粥,皱了皱鼻子,似是讨厌这粥的气味,“不知道,但我总觉得她不简单。”
“不管这么样,还是多提防些。”
……
坤宁宫。
昔日门庭若市,热热闹闹的宫殿如今却人烟稀少,大门紧闭。
整个上空都弥漫着一种冷清的氛围。
女子背靠在躺椅上,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她似是心烦意乱,随手砸了一个杯子,便对正在洒扫的宫女大声疾呼,“都给本宫滚出去。”
宫女们小心翼翼地放下手里的物件,生怕动作大了一点惹了主子不快,在得到她身旁侍女的眼神之后才依次退了出去。
等人都退了出去,女子身上的力气才像用完一样,瘫倒在椅子上,眼角有泪光闪过,“碧玉,你说,究竟是谁在针对本宫?”
那个名叫碧玉的女子跪在椅子上,握紧了她的手,“不管是谁,主子都要打起精神,不能一错再错。”
女子抽回手抹去泪珠,可那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永远擦不完一样,她终于声嘶力竭,“本宫还能怎么做?本宫指着这个皇子去争,指着皇上的宠爱去争,可现在呢?孩子没了,太医都说本宫再也不能生了,皇上呢?他又去陪那个贱人,我该怎么办?”
女子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她的手,“本宫该怎么办?”
碧玉稳住她的手,“主子说的不对,您靠的从来就不是别人,是您自己。主子想一想,难道您是靠着还没降生的皇子才当上皇后的吗?您是靠着皇上那似有若无的宠爱才到今天这个位置的吗?都不是啊,主子。”
她的话唤回了女子的一丝理智,“对,我是怎么爬上来的,我不是靠孩子,我是靠……”
碧玉疾声,“主子心里知道就好,这法子用一次就能用第二次,皇上的宠爱对您来说不过是召之即来,皇贵妃算什么,不照样被您压的动惮不得。太医说子嗣艰难又不是一定生不了,多的是法子有个孩子。”
“只要主子能撑过去,东山再起不过是时间问题。”
女子擦干眼泪,缓缓坐起身,“你说得对。本宫定能东山再起。到时候本宫要让所有看不起本宫的人通通去死。”
碧玉这才松开的手,“主子能这么想就好。复宠指日可待,皇子将来也会有。”
“可是翡翠死了,本宫……”
碧玉打断她的思绪,“翡翠是为主子的大业死的,也算死得其所。主子只要记得是谁害了翡翠,那她就不算枉死。”
女子那么多天因为小产,因为失宠痛苦不已的脑子才真正清醒,“对,本宫要为翡翠报仇。”
“碧玉,去拿梳妆匣过来,本宫要去见皇上。”
碧玉这才笑了,“对,凭主子的美貌,这天下的男人有哪个能忍住。”
……
“回来了?见到皇后了?”孟绾一脸看好戏,“怎么样?”
秋月有些奇怪,“宫宴那晚,春月也去了,她用轻功在宫里各个地方都巡视了一圈,坤宁宫也去了。春月回来说,皇后没去宴会,在宫里以泪洗面,听坤宁宫的宫女说都哭了好几天了,整个人瘦了一圈,形容枯槁。可我今天去送礼,她虽然消瘦,可气色好了很多。整个人虽然不是光彩照人,但也称得上朱唇粉面。”
“哦?”孟绾更感兴趣了,“这么短的时间能有这么大的改变,该不会被夺舍了吧。”
秋月无奈,“都说了殿下少看些话本子。”
孟绾嘟嘴没说话。
“我送了礼,皇后也神情自若,还给了几份回礼,言语间落落大方,瞧不出几分伤心。我正准备告退,却听得宫门外太监的通报,说皇上要来。”
春月吃了一惊,“该不会这么快就复宠了吧,这皇后的手段真不简单。后宫里多少燕京城的名门贵女,哪个不是深闺里就学了一身手段本事的,可哪个也不及这个冒出来的皇后会玩弄人心。”
孟绾点头,“确实不简单。再观察观察,若是控制不住,就寻个机会了结了她,以免将来生事端,夜长梦多。”
秋月眼睛一转,“对了,殿下,我回来时见那个奴隶在院门外等着,我问他干什么,他说在等您吩咐,您打算什么时候召见他啊。”
夏月摇头,这妮子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前几日被小五罚还没长记性。
还没等小五开口,孟绾就拍了拍掌,“五天后。”
小五神色一凛,放在剑上的手也不自觉用力。
孟绾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五天后你们就知道了。”
……
五天后,除夕。
自从宫宴那晚下了初雪,燕京这几日大雪纷飞,没有一刻停过,像是要把之前的都给一气儿补回来。
孟绾穿的厚厚的,坐在窗边赏雪。
她侧着身子,半张脸都靠着窗户,眼神看向外边。
小五注视着她的侧脸。
每年下雪殿下都会这样。
就像是从前还在皇宫时,靖云帝和静婉皇后都在。
殿下还只是小孩子,下了雪便闹脾气犯懒,不想去学堂。
还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撺掇自己和她一起逃学。
他那时其实每回都无法拒绝殿下,可还是生硬地别过脸,催促殿下去上学,别让太傅好等。
殿下求他未果,就会发脾气让自己去外面给她堆雪人。
外面下着雪,殿下身子娇弱怕冷,可他又不怕。殿下还以为让他去外面待个一刻钟堆个雪人就算是罚他了。
可殿下也不会真的罚他。
等他刚堆好雪人的身子,殿下又会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别别扭扭地开口说她不要雪人了,让他赶快进去给她倒茶。
其实殿下不说他也知道,是殿下心疼他怕他感染风寒。
他见好就收,倒完茶等殿下喝完还是会让她去上学。殿下这时就会好说话很多,虽然还是那副不情愿的样子,但还是让他扶着她的手乖乖地去上书房。
每次下雪,傍晚散学时,静婉皇后都会在外面等着殿下一起放学回宫。
坤宁宫里温暖如春,在外杀伐果断,运筹帷幄的靖云帝在这一方天地内又变回了天下再寻常不过的丈夫和父亲。
殿下会撒娇今日寒冷,还会夸耀夫子赞她的字好。
其乐融融,天伦之乐。
烧的噼里啪啦的炭火打断他的回忆。
他拿起披风朝窗边走去,“外面冷,殿下看一会儿就别看了,取取暖吧。”
孟绾转头任由他动作,良久开口,“小五,其实我还挺喜欢去上书房的。”
小五紧紧抱着她,“我知道,殿下,再等等,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他能感觉到肩膀有些湿润,可他没说话,只是加大了力道把人紧紧抱在怀里。
两人并蒂而立。
……
每年除夕孟绾都是在府里支个锅子吃汤锅,又好吃还驱寒,再好不过。
今年也是如此。
冬天夜里黑的早,酉时孟绾就让人把锅子支了起来,又现切了羊肉,还让小五冒着雪去外面打包了那家她一直喜欢的荷叶鸡还有千层糕。
秋月坐在椅子上,“殿下每年都要弄满满一桌子,回头吃不完还要喂给小狼。这几年都不知道小狼胖了多少。”
孟绾反驳,“小狼本来就是和我们一起吃的,又不是故意给它吃剩饭的。再说了,它正在长身体,再过几天越长越大,等他长成了,就第一个吃了你。”
秋月烫锅子,“也不知道得长多大才能吃下一个大活人。”
屋子里热气腾腾,汤锅的烟直冲屋顶,连带着这个冬都暖了不少。
孟绾正大快朵颐之时,就听得院门响。
众人都放下了筷子。
“秋月,你去看看。”
秋月撑起一把伞走向院门,外面点了灯,虽然不是黑漆漆的,可到底不算明亮。
她又提了一盏灯笼。
“谁在外面?”
一个人冻得浑身哆嗦,冒着雪站在外面。
“是你?”
秋月转身回院子,后边还跟着一个尾巴。
进了屋门,秋月跺了跺脚,“殿下,外面真是好大的雪。都说瑞雪兆丰年,算个好兆头吧。”
孟绾擦了擦嘴,看了看他身后那个人。
腊月里这样冷的天,他穿的不算单薄,可也称不上厚实,传出去只怕还以为她苛待下人呢。
他应当是没打伞,淋了一身的雪,屋子里暖和,雪都化了,衬得他湿淋淋的,好不可怜。
孟绾皱眉,刚想说什么,却见他怀里似乎抱了什么东西,还是个活物,窸窸窣窣的声音。
小五拔了剑,“你怀里是什么?”
那人看着眼前的景色呆愣住了,好似大梦初醒,“殿下岂可与下人一桌同食。”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脸色都有些不好。
小五像是懒得和他废话,剑身直指他,“你算什么东西?滚出去。”
孟绾站起身,“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她抚了抚鬓角,“本宫记性不好,有些忘了。”
他衣物已经被浸湿了,脚下还淌了些水,带着本来暖和的屋子都有了些寒气。
“李元竹。”
孟绾恍然,“哦,李元竹,本宫记起来了。”
那人还想说什么,孟绾却话锋一转,眼神凌厉,“你不过是府里的小厮,却一而再再而三到内院来,眼下你又想干什么?”
那人好像有些紧张,还有些疑惑,“是殿下说我可以做贴身小厮,我身子已经养好了,可却迟迟不见殿下,这才主动寻到了这里?”
“是吗?本宫忘了。不过你说到底也是本宫的救命恩人,本宫那日糊涂了,贴身小厮岂不是折辱了你,本宫想了想,不若为你在朝中买个官职,也好了却本宫一桩心事。”
李元竹被这一连串的转变砸晕了脑袋,姣好的脸庞苍白了几分,“可那日我所说的。”
孟绾接过春月拿来的手炉,“你想说你求本宫的那桩事?你没听说吗?吏部侍郎前些日子就被六扇门扣押了,眼下还在牢里。”
大仇得报,他本该欣喜若狂,可此时他的神色还有些疑虑,“六扇门?”
“哦,本宫思来想去,若是交给大理寺和吏部去办这件事,总怕他们官官相护,可六扇门不同,他监察百官,魏十宁落在他们手里,不死也要被扒层皮。你若执意要他的性命,本宫便亲自去走一趟,把他交给你,怎么样?”
李元竹更是慌乱,“那我现在……”
孟绾替他补完话,“你现在大仇已报,本宫还会为你寻个官职,也算一步登天吧。”
孟绾说完就要打发他离开,却见刚才就在他怀里动个不停的东西此时动作愈发大,还传出了一些声音。
“喵,喵呜。”
孟绾有些不可置信,“你怀里是什么?”
他如梦初醒,僵硬地把怀里的东西抱出来,“是一只狸奴,是我在府中园子里捡到的,似乎是从洞里进来的,受了些风寒。”
秋月心道不好,这细作还挺会投其所好,殿下喜爱狸奴恐怕全京城都没几个知道的,他倒是一清二楚,拿了这狸奴来献好。
果不其然,孟绾眼睛都发亮了,立马就要走向他,却被小五拦住了,“殿下小心。”
孟绾不在意,“只是一只狸奴。”
李元竹还呆呆地抱着那只狸奴,似乎还没从刚才得到的消息里回过神来。
那狸奴确是受了风寒,眼下叫声越发小,还掺杂了几声轻咳。
小五没想到千防万防最后会变成这样,“这狸奴受了风寒,若不医治只怕对殿下也不好,不若去猫狗坊请个大夫过来,治好后殿下若喜欢再留下如何。”
孟绾点点头,“那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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