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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非
当日傍晚,太后就给她找好了住所。
地处黄金地段,离市中心和咸阳宫都不远。赵婉思忖了一番,决定当晚就搬。
主要考量有二:首先是表达出一种积极的态度,再者就是傍晚人少,他们行走在街头不至于被围观。
于是赵婉扔下吃了一半的晚膳,抹抹嘴巴,风风火火又尽量不引人瞩目地指挥了一通,把必须生活用品及些许食物搬上马车。
马车也没敢太铺张,只装了三辆,其中一辆里面还载着赵婉和春雪,分两拨先后离开,没让赵稚护送,而是在队伍里挑了两个脸生的护送,总之怎么低调怎么来。
运气还不错,除了离开时驿馆老板好奇问了一嘴,没人发现他们离开。
如冬和其他人都留在原处待命,如果没人特意来找,是不会发现她不见了的。
其实她大可以不必这么小心翼翼,但这个世界总给她一种波诡云谲、处处是算计的危机感,她不得不多凡事都多个心眼。
哎,对于她这种有点缺心眼的人来说,实在是很辛苦啊。
自驿馆行进了大约三刻钟,便到了那处宅邸。宅邸四周绿树成荫,朱门宽阔,墙壁干净坚实,是个绝佳的住处。
推开大门,铺着石块的庭院和规整错落的房舍映入眼帘,西南角还有假山和瀑布,紫檀、花梨、梧桐、木棉渐次排开,将整个宽敞的庭院修饰得生机勃勃,仿佛室外桃园。
好像有点……太豪华了。
赵婉心里泛起了嘀咕,她理想中的住处是比普通老百姓好一丢丢的那种,这样万一秦王得知她死乞白赖没走时,怒气值不至于狂飙到一个不可控的顶点。
但既然已经安排好了,她也不好再去求赵姬更改,万一人家改变主意不想继续留她了呢,还是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系统是彻底哑火了,以至于赵婉都有点怀疑它到底存没存在过,该不会是自己初到另一个时空太过紧张而产生的幻觉吧?
她让人将生活必需品都搬进正屋,但很快就发现没有必要了,房间中早已经配备得十分齐全,且全是品质优良的新品。
她是断没想到太后能如此善待她,一时间感动得鼻尖发酸,很想马上做点什么予以回报。
她这人就是这样,不愿意欠人情,会觉得内心不安。
虽说自己尚有利用价值,太后如此这般只是看在她的价值上,但她也还是感动不已,决定以后有机会一定好好报答她。
赵姬虽然有些装腔作势,但心机并不深,也不爱拐弯抹角,若是一开始就合了她眼缘,并不难攻略。
而赵婉显然挺讨她喜欢的,至少没有令她讨厌的点,否则依赵姬那种有点任性的性格,就算嫪毐吹枕边风,也未必肯将她留下。
没时间想太多杂事,这边刚安顿好杂物,赵婉就立刻马不停蹄地参观了一圈庭院,将每个角落都熟悉了一番,并在心里默默计算该留下几个人陪自己。
大部队是肯定要返回邯郸的,否则秦国这边会以为她想搞事情,同时放其他人回去也好给赵王一个交代——你看,我就是爱上秦王非他不嫁,为此宁可留在咸阳当一辈子的平头百姓。
至于都留谁呢,赵婉一边摸着下巴在新房间里踱步,一边皱着眉毛冥思苦想。
春雪和如冬是肯定要留下的,那名会做糕点的士兵也得留下;还得需要一名厨娘,她是个馋猫,两千多年前的古代食物匮乏,还没有调料,若是没有一个好厨子,她怕是都坚持不到任务一完成。
护院或者说护卫,是不是也得留几个?
这正是她纠结的点,直到脑袋枕在硬邦邦的枕头上,她还没能得出结论。
其实她有点想留赵稚在身边,他真的是一个完美的六边形战士,可惜他又是最不能留的,无论如何都必须“忍痛割爱”。
夜色深沉宁静,她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直到翌日鸡鸣声起,她睁开眼睛,忽然就有了答案。
一个也不留,全放回邯郸。或者说,再多留一个马夫兼打杂的,其余人全打包这返回去。
如此这般,已将自己的姿态摆得很低了,只要秦国肯容她,她就是安全的。
否则再多的护卫,也是无用的。
作出决定后,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她伸着拦腰,揉着酸痛的后颈,来到庭院里深吸了一口清新空气。
“公主,今日还回驿馆吗?”春雪端来洗漱的水,问道。
“嗯,等会儿再去取些日常用品过来,然后就可以让他们回去了。”
“真的要这样吗,公主?”春雪声音有点沮丧,“我们真的不回邯郸了吗?”
赵婉心头忽然一揪,才意识到这两个丫鬟也是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并非游戏里的npc,她们也是会想家的。
方一穿越过来,就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自顾都不暇,更别提其他的了,她一直都将系统的任务当成了通关游戏一般,竟全然忽略了这里并非游戏,而是活生生的现实,所有人全是鲜活的存在,并不是能任由她“操控”的工具人。
如此一想,她立刻生出愧疚,拉过春雪的手,柔声道:“嗯,我暂时就留在咸阳了,不过你可以回去的,我有钱,随便在当地找个贴身伺候的易如反掌。”
说罢,笑了笑,摆出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可春雪却认真地摇了摇头:“我不回去,我就要陪在公主身边。公主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
“不了。”春雪坚定地答。
饭后问过如冬,也是这样的回复。
可赵婉仍是很过意不去,决定等一切安顿下来后,一定好好犒劳她们。
正坐在庭院石桌旁想着这事时,半敞开的大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听声音像是马车的轮毂忽然断了。
昨晚随行而来的两个士兵出门查看,只见一辆马车果然“抛锚”在了门口,车夫正急吼吼地试图挽救,然而看情况似乎是无力回天了,除非换个车轮或者换辆马车。
赵婉好奇地也凑了过去,恰好马车中男子撩开门帘慢慢走下来,与她四目相对。
男子大约三十出头,眉清目秀、气度非凡,头戴青铜高冠,一袭灰白色袍服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褶皱,妥妥的贵公子范儿。
想必是秦国的贵族吧,虽然看上去挺随和儒雅的,一点也没有秦人那种死板之感。
虽说地域歧视不地道,可秦国从老百姓到君主,给她的感觉都挺实用主义的,就像一个个上满发条的机器人,一点都不浪漫松弛,让她时不时就心里发怵。
男子看见她,微微一愣,双手虚抬做了个礼,赵婉抓住机会,讨好地往前迈了一步,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如果是秦国贵族的话,巴结巴结总归是有好处的,毕竟自己以后还要在这片儿地上混。
男子闻言,下意识垂眸看向匍匐在地上捣鼓的车夫,后者满脸尘土,遗憾地摇了摇头。
“姑娘,我的车怕是无法前行了,不知您家中可否有空闲的马车借我一用,今日傍晚前必会归还。”男子温文有礼,拱手拜托道。
“好啊。”赵婉不假思索就同意了,让一个侍卫牵来一辆马车。
“多谢姑娘。”男子满脸感激,又拱了拱手,然后便像赶时间一样跳上马车。
车夫从坏了的马车里搬出几只大箱子,每只都有半人高,看着沉甸甸的。
赵婉仿佛知道车轮为什么压弯了。
临走前,男子再一次把脸探出车窗表达感谢,并再次强调自己定会按时归还马车。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了,赵婉像只小公鸡一样在院子里巡视,确保院墙足够高大,确实不需要多余的护卫后,才渐渐安下心来。
就这么定了。
两个丫鬟,一个厨娘,一个会做糕点的帮厨兼杂工,一个马夫兼力工,足够了。
中午到来之前,她坐上马车,返回驿馆,打算再装些日用品和值钱的物件以备不时之需,没成想竟在驿馆马场韩国使团停驻的区域里,看见了自己家的马车。
她诧异不已,刚一步三回头地走出马场,就被韩纾一把扯住胳膊。
“说,你昨晚去哪了?我去找你,你那个丫鬟说你睡下了,我才不信呢。”她劈头就质问道,一张艳丽的脸蛋红扑扑地鼓着。
“我……”赵婉一时语塞,“我昨日确实困了,睡得很早。”
幸好韩纾不是个爱刨根问底的,而且她此刻显然正因为别的事而生气,脸蛋鼓着也不是因为她赵婉昨夜睡得早。
“你……怎么了?”赵婉歪头问道,她对情绪一贯感知敏锐。
果然,韩纾嘴巴一撇,告状似的嘟囔道:“我叔叔刚才到了,我很欢喜,可他却根本不想陪我,非要去见什么‘曾经的故友’,我要陪他去,他却说酒肆这种地方女孩子不能去,气死我了。”
赵婉心里咯噔一声,仿佛知道了那名车轱辘坏在她家门口的男子是谁了。
这、这也太巧合了吧——
她竟然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和顶尖历史名人来了个不期而遇。
果真是女主光环,诚不欺我。
她心底生出点点激动,灵机一动提议道:“那要不……我们女扮男装偷偷跟过去呀?”
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冒出了这个大胆的想法,话刚说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妥,似乎是过于大胆了。
没想到韩纾居然眼睛瞪得溜圆,双手一拍道:“好呀!对,就这么办,我们穿上男装吓他们一跳,顺便还能逛逛咸阳的集市。这秦国的天气是不怎样,但集市还挺有名的,我早就想去看看了。看来先前是我错了,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啊,总是这么胆大包天。”
于是,这事就愉快地决定了。韩纾从下属那里薅来两套秦人的衣服,两个女孩嬉笑着换上,还互相贴了假胡子,一边贴一边笑得前仰后合,指着对方的脸直不起腰来。
白嫩饱满的两张俏丽脸蛋,配上两撮八字胡,怎么看怎么别扭。韩纾说赵婉像她们的丞相张让,赵婉则觉得韩纾的胡子贴法很像电视剧里的太君,但鉴于无法跟她解释清“太君”是什么,赵婉只能自己憋着,差点憋出内伤。
其实她和韩纾还挺性格相投的,这么幼稚的行为还能乐此不疲,笑成一团,只能说是相见恨晚、生不逢时了。
不过仔细想想,她们也都只有十七八岁,搁在现代还未成年呢,有些少女心性再正常不过了。
不像某些人,才刚刚二十岁,就心机深沉、阴晴不定,光一个眼神就能令人腿肚子打颤……
“要不要叫魏甯一起?”赵婉犹豫地问了一句。
韩纾正对着镜子调整发冠,头都没回地道:“叫她作甚?她要是能来,我就把门口的石狮子吞下去。我母后说了,越是那种不动声色、看着温婉懂事的女人越可怕,我可不想招惹。”
她说得并不怎么走心,赵婉看着她的背影,隐约回想起韩国内部似乎一直挺混乱,国家虽不大,却充斥着各种陋习,后宫也精彩纷呈,想必浸淫其中多年,韩纾自有一番心得吧。
总之不像自己,某些方面傻白甜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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