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寄居

　　第二天博涅斯早早地就收到了贝尔纳多的邀约，傍晚在贝尔纳多的庭院有一场聚会。博涅斯替自己和赫梅答应下来之后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征求赫梅的想法，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想法，下意识觉得赫梅一定会和自己一起赴约。

　　“这可真是失礼……”

　　博涅斯去餐厅用早餐，没有想到赫梅竟然先他一步。

　　赫梅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博涅斯轻啜了一口咖啡：“看起来你休息得很好。”赫梅微笑着说：“是啊。”

　　博涅斯放下咖啡杯，斟酌再三才对赫梅提起邀约的事情：“贝尔纳多邀请我们傍晚在他的家里参加一个聚会，非常抱歉我没有征得你的意见就替你同意了。”

　　赫梅并不在意博涅斯越过他替他同意邀约，反而有些高兴的意味：“当然，我很乐意和你一同前往。”

　　贝尔纳多的家在罗马有名的富人区，独栋别墅私人泳池，庭院烧烤白烟袅袅。

　　“哇哦，你可没有告诉我，当厨子如此挣钱。”博涅斯闻言笑了一下：“你也没有问我。”事实上博涅斯并没有来过贝尔纳多的家，或者说没有来过他这个家，在贝尔纳多学徒时代博涅斯是造访过他的房子的，不过那时是一个七十平的出租屋罢了。

　　party来的人很多，应该是一场贝尔纳多的接风宴，博涅斯看着贝尔纳多长袖善舞，把所有来客都逗得哈哈大笑，恍惚间还是升腾起了此去经年之感。博涅斯发现自己总爱回忆故去的时光，不断地翻找不断地感叹，带着欲说还休的意味，心情复杂地回头看走过的路，人声鼎沸花团锦簇也好，寂静无声布满蛛网也好，对他来说都是值得回味的曾经。博涅斯突然想到，也许多少年后，自己就躺在家里的二楼，一年一年去回忆发生的故事，然后一支枪结束自己这冗长的一生。

　　“嘿！亲爱的你终于来了！”贝尔纳多张开双臂热情地拥住博涅斯，博涅斯回抱他。“这儿看起来很不错。”等到博涅斯的夸奖，贝尔纳多兴奋得不得了，像被老师夸奖的小学生。他拉着博涅斯的手热情又骄傲地向博涅斯展示整个庄园的构造。博涅斯被他拉着到了别墅靠花园的那一面，party在靠游泳池的那边进行，因此这儿有些安静。

　　“咳，博涅斯，你知道的，这么多年我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了不错的成就，名声和财富现在我都拥有了，当然，当然我知道这些和你相比还相差很多，但是我仍然想说，亲爱的，我……”

　　“嘿，我的小邦尼，你怎么在这儿，嗯？”一名身穿大红深V连衣裙的金发性感女郎突然出现靠在墙壁上，看起来是有点微醺。

　　女郎高高撩起自己的裙摆噘起微厚的嘴唇看起来撩人不已：“邦尼！这美妙的夜晚难道要我一个人独自度过吗？”甜腻的嗓音仿佛少女果酒，足够甜美又意外地勾人。这暧昧不清的话语让博涅斯突然反应过来两人的关系，于是笑着拍拍贝纳尔多的肩膀：“好了我的朋友！不要辜负这良夜。”说完就打算离去，贝尔纳多下意识捉住博涅斯的手：“不……你听我说……这……不是……”贝尔纳多舌头打结一般不知说着着什么，那边的女郎走过来伸出一双玉臂环住他的脖子，贝尔纳多简直烦躁得不行，言辞更加模糊。博涅斯抽出双手：“嘿！别扭扭捏捏的！去吧我的朋友！”

　　博涅斯也不管贝尔纳多什么表情，直接顺着墙壁离开那个地方，刚走两步就看见赫梅拈着一朵香水百合仔细品赏。博涅斯也不觉得意外，熟稔地凑过去闻了一下：“好香。”

　　赫梅笑而不语只盯着博涅斯近在咫尺的脸庞，又问：“怎么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样子？”博涅斯不回答，他还想为自己的朋友保守这个旖旎的秘密，扯着赫梅的衣袖说去吃点东西吧，自己有点饿了。赫梅从善如流地跟着博涅斯出去觅食。

　　泳装美女在泳池里游戏，厨师的手在烧烤架上上下翻飞，极富动感的音乐放得震天响，男男女女欢快地跳着舞，博涅斯捏着一杯甜酒和赫梅并排靠在餐桌边。没有人发现party的主人已经消失将近一个小时了，无人在意。

　　博涅斯突然皱眉，侧过身子微微朝赫梅靠近了一点，似乎在仔细确认什么然后认真地对赫梅说：“你在香水百合那里待得太久了，花香把你身上的味道遮掩住了。”赫梅比博涅斯高一些，因此博涅斯需要抬一点头才能望进赫梅的眼睛。赫梅哈哈大笑，然后大幅度凑近博涅斯，赫梅的胸膛甚至贴上了博涅斯的右边肩膀，他伸出手捏住博涅斯拿酒杯的右手的手腕，轻轻饮了一口，然后笑着问博涅斯：“那么现在呢？”

　　博涅斯熟悉的香味仿佛瞬间浓郁了数十倍，像是一条小河将香水百合的花香涤荡得干干净净不见踪影。博涅斯愣了，干巴巴地说：“可……可以了。”赫梅退后，博涅斯一脸正经地问，“你怎么这么喜欢笑啊，你似乎总是在笑。”赫梅微微歪头：“是啊，我为何在你面前总是在笑呢。”博涅斯却转过头像被天上的圆月吸引了注意力，赫梅于是低头盯着博涅斯的脚尖。

　　我这颗被时光磨砺得逐渐坚硬的心啊，只要一想到你，就想化成一摊春水，嘴巴不说，笑容却流淌出来。

　　过一会博涅斯又饿了，凑去烧烤架子那盯着厨师烤鱿鱼，赫梅讨厌油烟的味道，便在他身后不远处等他。博涅斯弯着腰好像要看清厨师烤鱿鱼的手法，赫梅就那样站着，看起来姿态很放松，忽略周边环境会让人以为他在画廊看画展。突然一只小鸟衔着什么东西飞过来，那东西落在博涅斯的肩头，博涅斯被惊动，下意识站直了身体，然后转过身来看赫梅，神情分明有些茫然。赫梅笑着指指自己的肩膀，博涅斯去看自己的肩，肩上有一朵紫色的波斯菊，起了玩心一样把它别在耳边然后朝赫梅粲然一笑又继续去看烤鱿鱼。

　　这一笑太过明亮璀璨，赫梅甚至有种眩晕感。“嘿！先生，一个人吗？”一位女士朝赫梅走过来，她穿着一件秀款的粉色流苏连衣裙，身量款款摇曳生资。赫梅的神情骤然冷了下来，连站姿也挺拔端正了起来。赫梅的五官本来就生得冷峻锋利，配上这冷酷的神情，颇有些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

　　那位女士毫不在意的样子，看着赫梅的眼睛甚还有些近乎痴迷的意味，她继续靠近赫梅几乎贴上来：“您身上有香水百合的香味，你喜欢吗？我知道这别墅后花园有一片非常不错的百合花丛……”她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盯着赫梅，勾引的意思不言而喻。

　　不远处的鱿鱼已经烤好了，厨师正分出几串递给博涅斯。赫梅附在女人耳边轻轻说：“女士，您的丈夫正在八点钟方向看着您……”

　　女人立刻回头，果然看见她的丈夫在身后且面色不善，她立马心虚地拨弄了两下头发掩着面走了。博涅斯和女人错身路过，他分一串鱿鱼给赫梅，问是怎么回事，赫梅耸耸肩：“她只是询问我是否看见她的丈夫了。”

　　吃完鱿鱼两人去了洗手间，赫梅只是洗了个手，博涅斯却久久没有出来，于是赫梅站在门口等他，没想到贝尔纳多气势汹汹冲过来问博涅斯在哪。赫梅就靠在门宽上，从嘴角到眼角全是嘲讽不屑：“不会你在和别的女人□□完了以后，还能毫无芥蒂地来和博涅斯表白吧？你打算怎么说？用什么巧夺天工的修辞或者什么华丽精巧的辞藻来装饰你所谓的爱意？这种流于世俗甚至连专一都谈不上的爱，嗯？”贝尔纳多被赫梅这副样子气得不行，一下就攥住了赫梅的衣领：“闭嘴！是不是你坏了我的好事？”赫梅一根一根扳开他的手指，脸上嘲讽的意味更加浓厚：“你快活了一个小时也算被坏了好事？你那些情人可没一个是我塞给你的。”贝尔纳多被赫梅怼得舌头打了结，但是还是不死心地辩解：“我喜欢的是博涅斯！其他的不过是男人的生理需求……”

　　赫梅好像在看一个傻子，甚至眼神都多出了几分怜悯：“我明确告诉你，你配不上博涅斯，从各个角度来说都是，凡人连爱意对于神明来说都是玷污，懂吗？”贝尔纳多死死盯着赫梅好像要把他盯出一个洞，赫梅毫不在意，连头发丝都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好像就一个眼神，贝尔纳多十几年的奋斗就变得丝毫不值。但是贝尔纳多不得不承认，这个叫赫梅度斯的男人身上有和博涅斯一样的几乎神一般的气质，高贵又高傲，圣洁又神秘。

　　博涅斯收拾好了从卫生间出来时，贝尔纳多几乎是落荒而逃。博涅斯一脸茫然：“他这是怎么了？”赫梅一脸“我也不知道”的神情：“可能性生活不和谐吧，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博涅斯看看手表，点头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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