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难托

　　杨洛风的信息进来的很快：“我回。”
　　长安打了个呵欠，然后继续打字问：“哪天？”
　　杨洛风：“30号。”
　　长安：“那我看看，要是30号没课我也走。回去约饭。”
　　杨洛风一个电话打过来：“你也不嫌累，这点事还发个信息，一个电话就搞定的玩意。你干什么呢？”
　　“我午休呢啊，下午彩排，明天演出。”长安又打了个呵欠，“我最近都累死了。”
　　“也不知道你一天天在做啥，朋友圈都不发了，忙的和国家总统一样。”杨洛风说。
　　“嗳，可不。”长安附和道，“让我去做主持，这词背的我啊，你知道我最讨厌背东西了。”
　　“你？主持？”杨洛风吃了一惊，“谁这么有眼光？”
　　“你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长安笑着问。
　　“夸你啊。”杨洛风正经道，“我什么时候损过你。”
　　长安就给他一股脑的讲了自己这一个月的各种经历，包括奇葩的导员，自己突发的心脏病，赵初洛突然来看她，和室友相处的模式，交的新朋友等等。
　　杨洛风安静的听完了，叹了口气说：“你也是轴。”
　　“我怎么就轴了？”长安琢磨了一下，自己给他讲的事虽然乱七八糟，但是哪样都不能称之为轴啊。
　　“算了。”杨洛风没纠结这个话题，“听起来你过的挺开心的，挺好。”
　　“开心不开心不都是一天，当然是怎么开心怎么来啊。”长安悠悠一叹，“不过我想你们了，尤其是想你了。真的。”
　　“怎么了？”杨洛风顿了会儿问，“是没人陪你说话？还是怎么？”
　　“其实也没差……”长安叹了口气，“你没和我说话一年多，不也过来了。”
　　“诶，我都给你认过错了啊。”杨洛风梗住，“算了算了，我的错。你回来我给你磕一个，你给我个键盘我跪着，跪到你开心为止。”
　　“噗。”长安笑了，“不用不用，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就有时候觉得挺孤单的，可能女生都这样。”
　　他们匆匆说了几句，楚菀棠回来了，长安打住话头，说回去继续聊，便把电话挂了。
　　“棠棠！”长安从吊床上跳下来，“快吃饭！吃完我们去彩排！”
　　“好的。”楚菀棠一边换衣服一边应着，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盆来，把迷彩服丢进去，换了身衣服坐下，抹了把汗说，“一会儿我洗个澡，顺便把衣服洗了我们就走。”
　　“行。”长安找了个小挎包背着，又把孔建强给她做的手卡都放在里面，“你用洗衣机就行，我清洗过的，挺干净，能用。”
　　“好嘞，我先吃饭。”菀棠吃完了饭，抱着盆进了卫生间，长安瞧着孙洁和赵晓莹都没回，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系里的事儿耽搁了。
　　卫生间里传来了放水的声音，哗啦啦的。
　　长安爬回吊床上，想着，她轴么？
　　轴的意思大概是倔，不会变通，死脑筋。
　　这么一想，她是挺轴的……
　　关于她和赵初洛的事，她没有和杨洛风说太多，但是杨洛风似乎从她闪烁的言辞里感知到了什么。
　　可是她又无端的想起那个拥抱，那么紧，她那时像是溺了水，连呼吸都不敢，手指无措的抓着他的胳膊，那是汪洋里唯一的浮木。
　　他为什么抱她？敢说是没掺着什么别的情感么。他们还去了姻缘树的，他说让她等他……
　　她闭上眼睛，仿佛鼻尖还是他身上好闻的古龙水味。
　　楚菀棠弹了她后脑勺一下说：“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喊你好几声都没听见。”
　　“啊。”长安回过神，有点怅然。
　　“我吹个头发我们就走。”楚菀棠把迷彩服扔进洗衣机开转，然后从箱子里翻出自己的小功率吹风机，巴掌大，据说是宿舍神器，用了不会跳闸。
　　但是用的时候也是没底，她吹一会儿就关上，缓一会儿，再继续吹。
　　一直到俩人走孙洁她们也没回来，长安锁了门，下楼找车的时候楚菀棠拽了拽她，小声说：“我不会骑车。”
　　长安神气活现的拍着胸脯说：“没事，我带你。”
　　虽然没带过人，但是知道原理，跑起来她觉得她带人还算稳，楚菀棠侧身坐在她后面，有点紧张的搂着她的腰。
　　“骑车这种初级技能，你怎么没点满啊？”因为载着人，长安骑的慢了些，尤其楚菀棠穿着裙子，骑快了风一吹也不方便。
　　“不是没点满，是没点。”楚菀棠悠悠一笑，“我是重庆人啊。我们那边不骑车。”
　　“问题不大。”长安安慰她道，“空了我教你，也就分分钟的事儿。”
　　“别了别了。”楚菀棠摇头，“我平衡感不太好，上去就感觉自己要摔。”
　　“我们以后上课的话，从寝室跑教室，骑车的地方挺多的，不过那也没什么。”长安想了想说，“你要是实在不想学，我就每天带着你。”
　　她骑过主干道，洒水车刚刚路过，地上湿漉漉的，一个个小小的水汪里映着正午的太阳光，明亮的有些晃眼睛。
　　路边几个打球回来的男生朝着她们吹了个口哨。
　　楚菀棠随手抓了抓头发，飞扬的发丝掠过长安的脸。
　　长安侧头笑了笑，用力蹬了一下，前方是一个下坡，单车蹭的一下窜出去很长一段。
　　扑面而来的风让她感觉很开心，她笑起来，洒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她们来的很早，因为钥匙在长安这，她要提前来开门。进去之后先到试衣间，楚菀棠看了看墙上挂着的两套裙子，指着白色的那条说：“你待会儿上妆穿这个吧，这衣服挑妆容，能带动它，黑色那套没问题。”
　　“你眼神还真好啊。”长安抬头一看，不住的叹气，“那衣服，我一穿就显得脸像锅底一样黑黄黑黄的，本身我也不黑啊，奇怪了。”
　　“嗯，这白色不大亮，我看着材质有点偏暗，尤其打了光，不显肤色。”楚菀棠说，“你抹个暗色的口红试试。”
　　“姨妈色啊？”长安皱皱眉，“我没那么强的气场，带不动。”
　　“先坐。”楚菀棠拖过来一个椅子，“我帮你弄弄头发。”
　　长安顺着楚菀棠的动作坐下了，往身后一靠，从手包里把手卡拿出来看着，楚菀棠站在她身后，拿了卷发棒通上电，捻起了一缕头发缠在上面，夹着受热了会儿又放开，关注了一下头发卷曲的程度，想了想，又重新夹了会儿，多夹了一段时间之后，松开弹了两下。
　　“你说。”长安对着镜子摸了摸头发，“这好看么？我没弄过卷发，尤其我脸圆，卷发蓬蓬起来，那就活像一个大筐。”
　　“好看啊。”楚菀棠浅浅的笑，“小长安什么样子都好看。”
　　长安白了她一眼说：“就你会哄我。”
　　“哄你又怎么样？”楚菀棠从镜子里看她，“我就喜欢你开开心心的。”
　　“渣男！还挺会哄女孩子的！呸呸呸！”长安嗔道。
　　“不哄女孩子，就哄你。”楚菀棠开始卷第二缕头发，“小女生就是要多笑，你看你笑起来多好看。”
　　说话间兰思雨带着夏婷过来了，一进门就把拎着的一个小口袋放在化妆台上，夏婷看了一眼楚菀棠，很夸张的哗了一声：“卧槽这哪儿来的标志妹妹这么好看啊？”
　　“注意你的言辞。”兰思雨瞪了她一眼，“你看起来就像个流氓。”
　　楚菀棠手没停，笑着说：“我是长安的舍友，来帮忙的。”
　　夏婷围着楚菀棠打转：“妹妹哪个系的？”
　　“别理那女流氓。”兰思雨挡在夏婷和楚菀棠中间说，“化妆师应该也快来了。小妹，你别忙了，我带了奶茶，坐下喝。”她一面说着一面打开口袋，依次排出来七八杯奶茶，自己挑了一杯鸳鸯，又把一杯港式递给夏婷，“我也不知道你们爱喝什么，几种花样基本都买了，自己挑吧。”
　　“就好了，学姐再等等。”楚菀棠又换了绺头发继续卷，“我反正也没什么事，多少帮点。”
　　兰思雨也没催，自己拿了吸管喝了几口，看看表说：“吕品怎么还没来？”
　　“他去看牙了，说晚点来。”夏婷说。
　　楚菀棠卷好了最后一缕头发，拿了个大发夹来抓住，弯下腰看了看几个剩下的奶茶问长安：“喝什么？我帮你拿，你别动了。”
　　“随便吧。都行。”长安说。
　　她就没什么吃喝的执念，什么都能吃，不挑。
　　化妆师来了之后开始给长安做造型，兰思雨用胳膊肘顶了顶夏婷：“口水要流出来了你。”
　　“那咋办。”夏婷大咧咧的笑，看一眼长安又看一眼楚菀棠，眼睛在俩人身上滴溜溜的转，“我就是喜欢漂亮小妹妹啊。”
　　头发之前就已经卷好了，省了不少时间，化妆师用水钻的头饰压住颅顶，眼线勾的又长又挑，让她本身就很大的眼睛显得又大了一圈，还带了好些俏皮，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涂口红的时候楚菀棠捡了一只红梨色的递过去说：“试试这个。”
　　化妆师看了一眼长安又看了一眼口红，笑着接了过来：“这色号不错啊。”
　　化好妆的长安从镜子里看了一眼自己，她觉得自己在发光——这不是自恋，裙子是晚礼服的款式，露着一大片的肩膀，锁骨抹了一层带着金粉的乳膏，在有灯的地方看着熠熠生辉。
　　长安微微低头抿着嘴笑笑，眼波流转，脸色微红。
　　几个人调试好了音响，兰思雨看看表皱起眉头：“张浩怎么还不来？”
　　长安眉头一跳。
　　这名字怎么就有些耳熟呢？
　　她是一直知道给她配了个搭档，但是没记住名字，一来她军训以来谁都不太认识，二来她也没时间去找搭档对词，毕竟对方不泡病号营。
　　虽然提前也说好了在彩排的时候给他们排练排练，但是她就压根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反正她打小是个聪明人，临场应变什么的，小菜一碟，她就丝毫没觉得自己和第一次见面的搭档有默契不默契之类的问题。
　　就是这个名字她怎么觉得她在哪儿听过？
　　她狐疑的看了楚菀棠一眼，楚菀棠挑了挑眉，意思很明显。
　　分明是在说：“你不记得了？”
　　那可不是不记得了吗！
　　是谁啊！
　　夏婷说：“说好的三点，这才两点四十五，你急啥？”
　　兰思雨嘁了声说：“还不是看他一副很重视的样子，居然也不早点到。”
　　“是挺奇怪。”夏婷剥了个橘子，“哪一年的迎春晚会，主持不是三催四请，长安不也是被你们拐来杀熟的？那男生还真奇怪，自己主动要求的要主持，可从来没有这样的，都是我们坑蒙拐骗，哦不，咳咳。那个，他长得还挺帅，你看了没？”
　　“你眼里不歪瓜裂枣的长得都帅。”兰思雨接过夏婷递过来的一瓣橘子，“帅不帅的，也就那样，军训的时候能看出来啥。”
　　“谁啊。”长安小声问楚菀棠。
　　楚菀棠讳莫如深的看了她一眼，深笑着答：“给你递信封那个。”
　　啊……
　　长安大无语。
　　她想起来了，军训之前，托赵晓莹给自己递的，信封。
　　啊这。
　　还没来得及想太多，张浩西装革履的进来了，长安见过他，毕竟是一个系的，军训前期，长安还没被发配到病号营的时候也在一起训练，打过招呼，说过话，但是她脸盲，何况也没有太多的接触，简称不熟。
　　他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脖子上扎着一个小巧的黑色领结。
　　长安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不动声色的往左边走了半步。
　　夏婷对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她是个有脸万事足的人，张浩的脸足以让她忽略一切。兰思雨倒是好像看出了什么，不动声色的指指剩下的奶茶。
　　张浩拿了一杯，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来晚了。”
　　夏婷赶紧说：“没有没有，约好的三点！没晚没晚！还早了十分钟呢！”
　　兰思雨瞪了她一眼，掏出手机问了问吕品什么时候回来，又过了会儿说：“来一遍吧先。”
　　长安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杆，清了清嗓子：“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亲爱的老师同学们。”她看了一眼张浩，用眼神示意他一起说：“大家晚上好！”
　　“欢迎大家来到中文系迎新生文艺晚会的现场，我是主持人薛长安。”
　　“我是主持人张浩。”
　　“今晚，鲜花簇拥，群星璀璨，我们共聚在这里，欢迎来自五湖四海的莘莘学子。”
　　“刚刚结束的军训，嘹亮的号角声还在耳边回响，求学的钟声也已经敲响了，我们将要向着梦想的方向，自由飞翔！”
　　“在晚会开场之前，请允许我介绍今晚到场的各位领导及嘉宾，他们分别是，中文系院长，杨福。”
　　“中文系主任，许海峰。”
　　“中文系副主任，刘广志。”
　　“以及其他莅临现场的领导们，让我们再次以热烈的掌声欢迎他们的到来！”
　　楚菀棠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长安，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
　　报过几个节目单，兰思雨鼓掌道：“超棒！你俩还挺默契的！”
　　夏婷花痴的看着张浩又看看长安：“郎才女貌真是。”
　　“学姐。”长安有点害羞，扭过身子，微微脸红。
　　“继续继续。”兰思雨一个小巴掌糊在夏婷脸上，“你别花痴。报幕不用了，你们有手卡，把结尾来一遍。”
　　张浩嗯了一声，把最后一张手卡从最底下拿到最上面，瞄了一眼：“今夜，我们欢聚一堂，共度这美好的夜晚。”
　　长安柔柔的笑着接：“今夜，我们热情奔放，共享这起航的时刻。”
　　“今夜，打开你心中的枷锁，尽情去燃烧所有的梦想。”
　　“今夜，展露你年轻的翅膀，自由在文化的国度翱翔！”
　　“相聚的时光总是欢乐而短暂，我们的挽回也已经接近尾声。”
　　“在这里要衷心的感谢杨院长对晚会的大力支持，感谢莅临晚会的嘉宾和领导，也还要感谢今晚所有台前幕后的工作人员。”
　　俩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一起说道：“中文系迎新晚会到此结束。”
　　“我觉着还成。”夏婷拍拍手说，“比我想的好，起码比我们那届的好。比吕品强的不是一点半点，真该让他来看看，自己还在那臭屁呢。”
　　兰思雨不置可否，看着是有些话想说，最后还是吞了回去，化作一个鼓励的笑：“挺好的。”
　　长安拽了一把裙子，她就觉得这裙子有点往下掉。
　　“松么？”夏婷瞥见长安的动作，顺着问了一句。
　　“还行，就是感觉沉。”长安指着胸前的亮片，“而且这个有点不舒服。”
　　她皮肤有点敏感，之前试衣服的时候也没穿这么久。
　　衣服上好些塑料材质的亮片，在灯光下面看着是漂亮，但是形状不太规则，材质也不好，贴身刮着，这会儿已经红了一小片。
　　夏婷看了一眼，赶紧抽了一块干净的毛巾拽开长安的衣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了进去，嘴里说着：“我去，你是不是过敏了，吕品从哪儿搞来的垃圾东西啊！我看看，嘶！快回去抹抹药，明天里面套个内搭吧。”
　　说完心急火燎的看看时间，又看看长安，下决心似的又加了句：“不等吕品了，你先回去吧，找个内搭，没有就问室友借个，不行明天缠块布挡一挡。”
　　“成。”长安把大门钥匙给了夏婷，“这是学长的钥匙，帮我给他，我回去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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