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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访义庄 1
茴洲城,含潇阁。
一场欢宴散后,太阳已西斜。厅内杯盏横斜,宾客醉倒在地,鼾声四起。就连一向清纯的席晏亭也在两张坐垫拼成的床上酣睡,白皙的俊脸红成一片,醉得厉害。
赵氏叔侄倚靠在楼上的栏杆,虽然也有几分醉意,但目光却是清明无比。
赵赦忽的问侄儿:“你很喜欢他?”
赵行苏正在看席晏亭,闻言猛然看向叔叔,满是不可置信,但眼神转了转,调皮道:“难道你不喜欢他?”
赵赦笑了:“臭小子!只是没想到临清派也有这样的孩子。”
赵行苏眯起眼睛,故作高深地盯住席晏亭,仿佛想看穿他:“哼哼,知人知面不知心……”
赵赦看着睡相乖巧的席晏亭,惋惜道:“若是个女孩子就给你娶了,身份也配得上。”
赵行苏一拍大腿,高兴道:“那好哇!我们忙完这里就下云川,去把齐凤邀杀了!”
平川赵氏的小公子赵行苏和云川女少主齐凤邀自幼便有婚约,如今二人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婚事应该很快就要提上日程。不过因为齐凤邀是独女,又是少主,要赵行苏入赘到云川去,所以他自懂事以来就对这场婚事就相当的排斥。小的时候,大人拿入赘的事逗他,那是一逗就恼。
赵赦瞪圆了眼睛,惊道:“你还真要娶这个席家的小男孩啊?”
赵行苏撇撇嘴:“我只是不想‘嫁’给那个齐凤邀!小小年纪虚伪的很!”
赵赦正色道:“你要‘嫁’的是云川少主这个身份,至于她是什么性格脾气并不重要。”
闻言赵行苏立即落寞了下来,明明还是一个潇洒又可爱的少年,仿佛已经窥见他郁郁不乐的后半生。
赵赦心生不忍,想了想又道:“不过,这婚约毕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今时不同往日,以我们赵氏今日的地位,并不一定要勉强你。况且,如今的齐氏,也不是当年的齐氏了。”
原本在“三川四室”之中,云川是实力最强盛的,但十多年前,齐氏内部却遭遇了一场大变故!川主夫妇暴毙身亡,后由川主的义弟齐引鸿暂管云川事宜,抚养少主,只等齐凤邀长大成婚后便继任云川主。
这场意外虽然对外宣称是川主夫人练功走火入魔,误杀了川主。但身为姻亲的平川却知道是齐引鸿杀死川主夫妇,叛变篡权罢了。至于齐凤邀,不过是他为了服众而留下的傀儡。只不过赵氏没有证据,不能贸然指摘齐氏家事。
而赵行苏对齐凤邀喊打喊杀,也不仅仅是对做上门女婿的排斥。赵行苏与齐凤邀幼年相识,虽然见面就打,但也算是青梅竹马。可就在这场变故后,齐凤邀闭门谢客为父母守孝三年,等赵行苏再见到她时,齐凤邀已性格大变。
不知是父母具丧的打击,还是齐引鸿的着意培养?齐凤邀变得虚伪恶毒。亦或是本性如此,只是长大了才显现出来?
她仿佛换了个人一样,高高在上,颐指气使,不仅没有一丝遗孤的可怜样子,甚至不见半点对父母的缅怀想念。总的来说,她冷漠到可怕,全无人性可言。否则按照赵行苏古道热肠的性格,肯定毫不犹豫的要‘嫁’到云川给齐凤邀撑腰。此外二人间还有些少年龃龉,虽不足挂齿,但也却真的合不来。
赵行苏回头看着赵赦,仿佛在求证。
赵赦迎着他的眼神,一字一句认真道:“只是要师出有名。倘若你心有所属,非卿不娶,长辈们自然也不舍得棒打鸳鸯,懂吗?”
赵行苏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然后转向下面的席晏亭。但赵赦却头皮一紧,心想这个混小子该不会真的看上男人了吧?
赵行苏的思维却和他不在一条线上,而是指着席晏亭问:“我们今夜去哪儿?动作要快了,总不能每天都给他灌醉吧?”
赵赦暗暗松了一口气,道:“按照你舅母所推演出的阵法,就只剩一个方向没有搜查了,如若还不能找到,那就只能说明我们先前的推断都是错的。”
赵行苏双手合十,祈求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赵赦不屑冷笑:“我们赵氏子孙,除了自己,谁都不求!”
赵行苏无赖道:“我是求早日遇到真爱,这没法靠自己了吧?”
赵赦翻了个白眼,道:“天黑再走,你先休息会儿吧,今夜城中必然不会如往日热闹,行动会方便些。”
赵行苏惋惜道:“只是可惜了红翠楼!刚有了点消息,就被涂珂烧了,他可真是个疯子!”
赵赦摇头,说:“不过是狠辣罢了,能当如此高位,不可能真是个疯子。他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红翠楼肯定不简单!他一定也知道什么,否则何至于如此行事?不过……红翠楼的幕后老板至今不肯现身,不知还有什么顾虑?”
赵行苏道:“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心里肯定吐血了吧!嘿嘿……哎,三叔,你说郡主会不会还活着?只是藏起来了?”
师平郡主三年前意外身故,且师平王当时仍在世,师平内部安定,所以并没有引起任何怀疑,至今日也没有。
若不是赵小山无意间证明了义庄中的女尸身份、若不是赵氏发现有人用上古秘法炼制厉鬼,而意外死亡的师平郡主刚好符合献祭条件,并一直追查至今……那郡主的死确实没什么好怀疑的。
所以,涂珂针对郡主故衣的反应如此激烈,在世人眼里是维护师平清誉,但在赵小山和赵氏叔侄眼里,就是做贼心虚。
赵赦思索了片刻:“涂珂如此手腕,当真能让她活着逃走吗?若是逃,又能逃到哪儿去?红翠楼吗?”
赵行苏想也不想就接话:“所以涂珂才烧了红翠楼?!”
赵赦:“也不是没可能,毕竟谁能想到一个郡主会藏身青楼呢?只是就这么把衣物就这么暴露出来,会不会太蠢了?”
赵行苏:“也许是那个叫赵小山的偷出来的?混在烟花巷里的,有什么干不出来?”
赵赦:“你七日后要上临清派?”
赵行苏点点头。
赵赦:“留意一下这个赵小山,说不定有收获。”
天色擦黑,赵小山和明溶从火灾现场返回客栈。他们下山就先去了火场,往日锦绣繁华变成一片断壁残垣,看得人心里堵得慌。
赵小山看起来异常疲惫,明溶嘱咐她休息后,便先回房间了。而赵小山回房没多久就从后窗跳出,溜到客栈后院,偷了一件仆役衣裳换了,然后翻墙出去。
而她却不知早已休息的明溶一直在楼顶上,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并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赵小山直奔城外而去,因为茴洲没有宵禁,所以出城很容易。赵小山到了义庄附近,先埋伏在暗处确定周围没人,才小心翼翼地靠近,检查了前后院都没有被人闯进去的痕迹,才猫下身子,扒开墙角下的杂草,从狗洞钻了进去。
明溶心里觉得好笑,但却没有再往前去。因为就刚刚跟踪赵小山的过程,通过赵小山的身形步法种种,他就已经断定,赵小山是有功底的!他若跟上,会被察觉。
虽然看不出赵小山的功法是什么路数,水平也不高,但根基稳固又正派,不是凡俗。亏得她伪装得好,晨练时竟然没人看出破绽。
世家子弟会个一招半式也就罢了,她一个浪迹街头的孤儿,上哪儿学这些去?自己的推测果然没错,赵小山有大秘密。
正当明溶思考要不要先回去的时候,忽然感受远处一阵强大灵力奔袭而来。这样强大霸道的灵力十分少见,来者必定不善。明溶不敢耽搁,立即隐藏在远处的暗林中,小心地屏住气息。
很快,赵赦与赵行苏在暗夜中如同鬼魅般以极快的速度跑向义庄。明溶惊叹于这二人的速度,想看看来者是谁,却只能看到两道残影。
赵赦和赵行苏来到义庄前,感受到里面有生人的动静,虽不是什么厉害的气息,但暂时没有上前。
而赵小山因义庄内的一切都和自己昨日离开时并无不同,终于松了口气,却不知危险就在一墙之隔。
地上乱七八糟地躺着棺材板子和枯骨,只有郡主的棺木仍然完整如初,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怪异可怖。
赵小山上前推缓缓推开了棺盖,借着月光看清了棺内白骨。她伸手轻轻抚上那颗光秃秃的头骨,无不悲伤地喃呢道:“原来你是郡主啊……竟然是那个不可一世的林郡主,竟然是你……”
赵小山当初寻到这里,纯属被逼无奈。
她原本是住在城里的,可她惹了人,要追杀她,她逃跑中发现了这个义庄。这里一直被传闹鬼,门上又有官府的封条,连乞丐流浪汉不肯到这里来。而她正好也算修炼过的人,还会些三脚猫功夫,一般鬼怪是奈何不得她的,于是她就躲了进来。但意料之外的是,这废弃已久的义庄里竟还停着许多未下葬的棺材。
但她是个在下九流里混惯了的人,当时年纪又小,整日胡作非为,又不怕鬼,所以就一股脑把棺材里的衣裳首饰等值钱东西全拿出来卖了。唯有郡主的衣裳好看,她没舍得卖,想等自己长大以后穿……
那天是她登临仙门,重新开启人生的日子,特意穿上珍藏已久的华服,只是可惜,最后闹得那样难看……果然老天爷就是不想让她好过,果然她是天生的煞星,到处给人带去灾祸。
其实她一直知道这个义庄不简单,但是当时太不知轻重,还是这样住了下来。当时这些棺材被摆成一个奇怪的阵法,阵眼就是郡主的棺椁,连颜色都是暗红,其他则是纯黑。
赵小山虽然看不懂这到底是个什么阵势,但却没感受到任何灵力或者魂魄在里面,反倒干净的不正常!于是她便肆无忌惮地上手了,将棺材挨个推开,里面的尸体可谓男女老少、富贵贫贱各有不同,唯一相同的竟是——宛如生前!
诡异如此,赵小山才有些怕了。
郡主的红棺是最后打开的,她还清晰记得当时她怀着怎样紧张又好奇的心情。
可当看清棺中人时,她惊愕无比——那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她衣着华美,长得不算十分美貌,但高扬的眉毛和细高的鼻子,显出她生前的倨傲。
那时赵小山也猜测她定出自高门,却没想到这样高,竟然是堂堂王室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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