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洛

作者:天空有朵雨做D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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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玉殿是哪?


      春节将至,宫人风尘仆仆,都是夜以继日,披星戴月的准备。尘封落灰周年的上好绫罗绸缎,终是迎来天日。容屿这几日见不着人影,言犹在耳,关照安生待着。栖岩是大写的听话,便就一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看话本子。

      起初楚宫里的话本子倒是足够的,从“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到“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颠来倒去都是些克制又空荡的爱情故事,栖岩看的无聊透顶——许是宫廷规整,容不得江湖上快意恩仇,上不了台面的话本子,有失王族身份,又或是选书的宫女内官,不抵栖岩这般饱读‘诗书’,一时没什么眼光,也是有的。

      栖岩便开始磨着楚朔出宫找,最好是狗血淋头死去活来的话本子,楚朔起先古道热肠,二话没说,从宫外带了好几十本,大言不惭说能让栖岩看到明年这时候。可他不知道,栖岩自小被段忧服练出了一身一目十行、断章取义的‘好’本事,不到几日,那几十本子都叫她翻了个大概。

      楚朔见状,便开始对她心生敷衍,把栖岩对话本子的需求权当看不见听不见,每天要么人间蒸发,要么看见她就跑。无奈之下,栖岩又去磨堇瑟。堇瑟吃荤,每次一见到栖岩,便拉下一张脸,无情地让她把所有的请求咽回肚子里去。栖岩是个铁头怂包,如今容屿不在,她武功不行,虎落平阳,再委屈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就这么熬了几日,终是到了除夕。赴宴前,栖岩瞅着面前两件衣服,一件砖红绒裙,一件青白氅裙。堇瑟左右手各拿一件,眼底有些不耐烦:“姑娘再不选,春宴怕是要结束了。”

      容屿来接栖岩的时候,她刚换完绒裙。天刚擦黑,宫灯衬着容屿眼睛温亮。因为是正经节宴,他的发髻上束着玉冠,一身夜色挡不住的清贵倜傥。他负手站在院子里,和楚朔说着什么,忽然听见门吱呀而开,两人侧首,下一刻栖岩小跑而来,容屿不自觉嘴角一弯,眼底生笑。

      栖岩见容屿一身单薄地站在树下,连披风也没有,便小跑过去,一把牵上容屿的手腕,拉着他就朝屋子里钻。

      她面上一派自然,其实在碰上他手的顷刻,蓦然心如擂鼓,还有唢呐。半年前函谷河边,她血气上脑,才敢抱他,时隔半年,她竟然已经学会,不需要找花里胡哨的说辞,就敢大大方方地非礼人家了。

      栖岩余光瞥见容屿正盯着她的手。她一阵心虚,待把容屿拉进屋子里,赶忙若无其事地松了手。她回身接过堇瑟递过来的毛氅,没有再看容屿。握着他手的须臾,像是几辈子那么长,也不晓得在外人眼里,她是不是就只是拉过他、放下他,心思全然不在上面。

      容屿收了目光,从栖岩手上接过毛氅:“堇瑟,晚上你带两个暗卫护着栖岩,宇文家来了不少人,宇文霖赋也来了。”

      栖岩正想入非非,一听见宿敌的名号,女儿心思全部中断,警惕道:“宇文霖赋?她来做什么?”

      容屿道:“她姐姐是宫妃,宇文家定然受邀。说不准她各路哥哥也会随着来,届时有的是人撑腰——你要不要告个假?”

      栖岩倒吸一口冷气,差点认怂,但碍于面子,她只能故作冷静地摆摆手:“我寸步不离的跟着你,她应该不敢对我怎么样。”

      容屿语气淡淡:“狐假虎威?”

      栖岩:“……”?
      除夕酒馔设在御苑亭桥之上,侍奉着凉静月色。廊腰、檐牙皆高挂烛笼,弥着朦胧的正红朱火,楼台舞榭映着夜色,清贵自持。宴席沿着河边而落,树影憧憧,华丽交映,不乏侍女婷婷袅袅身影,手中珍馐佳酿,琳琅满目。远方漏霞扰扰,铺陈数里,两边竖着参天的火炬,十步一桩,细密的火星屡屡惊惶弹开,仿佛这一派佳节喜气下,花园锦簇,全无争斗。

      栖岩和容屿坐在一起,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人。

      若说冬狩她已然惊叹过了容世子的面子,今日更是长了好几层楼的见识。楚宫王宴,内廷按理说只有君后,与嫔妃,朝臣都在外宴,可今日这场面,内外早已看不出界限,连许多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亲眷统统都来了。众人朝君后请过了安,便二话不说,都奔着容屿而来。平日里不好说话的楚王,今天倒客气不已,毫不介意。

      世子本就是藏心思的好手,心里的厌烦估计浩如烟海,面上却从无疏漏。他桌子前的人流量,从开局就没降下来过,甚至有更上一层楼的涨势。

      栖岩问道:“朝国的春宴你不用出席?”

      容屿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用。”

      栖岩想了想,又问道:“那你是不是以前从不参加这些宴会?”

      可能喝了不少酒,容屿话特别少,只是轻声应了下。

      栖岩思前想后,总归是因为她,他才深入楚国,平白遭了这些罪。赴靖川求血魄,本该是她自己的事情,如今她坐享其成,祸殃他人,栖岩没由地一肚子歉意。栖岩扯了扯他的袖子,认真道:“辛苦你了,不过你放心,报恩是我的强项。”

      容屿扫了她一眼。栖岩想着她这样掏心掏肺,诚恳致谢,他总该也回些温柔的话,可惜不到片刻,他又因为面前敬酒的人分身无暇,转过了头去。好几个时辰下来,竟没捞到半刻清闲。

      栖岩恨恨看过去,正是骠骑将军和她的女儿。她女儿叫什么来着?栖岩皱着眉头仔细的想起来。

      “刘熙儿。”身后堇蛔虫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

      骠骑将军穿着朝服,威仪自形,刘熙儿一身宫装,低眉顺眼的站在她父亲身边,巧着一张幽微细嫩的脸。将军恭着手,驰骋沙场发号施令的一张嘴,不自然地蹦出了好些吉祥问好的话。栖岩见将军拐弯抹角地连她一起带着问好,又连忙回礼。

      将军见栖岩搭话,又道:“公主端庄大方,浑然天成,乃女子典范。”

      栖岩城府浅,赶着将军的套上:“刘小姐才是冰清玉洁,不染纤尘。”

      将军见鱼儿上钩,赫然一笑,喜形于色:“公主抬举了,熙儿久居闺阁,学识浅陋,见闻不广,倒是老夫的一点遗憾。”他说到最后,面上竟真的一派长嘘短叹,引以为憾,不等栖岩接话,神色几转,想到什么,做了个茅塞顿开状,“若公主不嫌弃,日后何不把小女带在身边,也好叫她多见见世面?”

      带在身边,然后让这刘熙儿有机会同容屿日久生情,取她代之?栖岩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牵着鼻子走。容屿脸色淡下来,婉拒道:“小姐素来养尊处优,倘若怠慢,实难向将军交代。”

      骠骑将军征战沙场,乃是一枚利落干脆的铁汉。容屿深知,他常年在外,落下许多父爱,对刘熙儿亏欠之余,总希望有所弥补,于是拖着一张不善言辞的脸,在这里同容屿耍起了花花肠子。可惜容屿对于鬼话见多识广,乃是虚与委蛇界的关云长,最擅长春风化雨,骠骑将军这一套粗制滥造的刀法,五岁的他就已经看不上了。

      骠骑将军知难而退后,栖岩漫不经心扭了扭脖子——憧憧人群将容屿围得水泄不通,连坐她也久坐未动,就快僵成一株植物。栖岩趁容屿和某一位不甚俊俏的大叔说着话,寻了人群的漏风处,拉着堇瑟滑了出去。

      凛冬料峭,借了四周烈火,栖岩竟察觉不到半嗓子的冷意。她沿着河边散步,顺便消食,难得没有容屿,也就没有什么搭话的人。

      正在这时,有一抹熟悉的身影,端着一壶温酒,从桥面走来。栖岩停下脚步,偏头叫道:“沈戚戚?”

      栖岩没有叫她的真名,甚至在她眼里,沈臣余才是假名。沈臣余抬眼,一张脸不哭不笑,万千汉字,仿佛只认识“规矩”二字。沈臣余停下脚步,手中的托盘倏地有了重量。栖岩浅浅一笑:“咱们也算故人,来了好几天,也没见你来找我叙叙旧。”

      沈臣余面色僵硬,中心摇摇,并不想搭话,只微微一福,便想转身离开。栖岩上前一步,逼问道:“只是很好奇,姑娘腹中孩子,哪去了?”

      她脚下一顿。

      栖岩想起几天前看见沈臣余攥着的娃娃,又想起这几天她博览群‘书’,于是结合其中一篇永安沈清娘子传,同沈臣余这事,十分类似,是以她上前一步,以话本子为底,试探地轻声问道:“听说四年前,王后将姑娘你许配给了你的远房表哥?”

      沈臣余背脊比直,露在衣袖之外的指尖泛白,一言不发。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栖岩看着她的眼睛,“你还帮她?”

      她缓缓抬眼,眼中仿若有一万种情绪,每种单拎出来,栖岩都识得,可放在一起,一万种情绪皆浓缩成了一道她从未涉足的苦。

      沈臣余沉默不语,在她的心中,四季不分,没有昼夜之别,她的一生,乃是一枚不会停下的轮盘,她从一端转到另外一端,才发现头就是尾,尾就是头。在枥安四面楚歌,一颗衷心却结出了安缕缕嘴里‘以绝后患’的果,她试图挣扎,却没想到浑水溅满衣裙,早洗不干净了。

      栖岩叹了口气:“其实你不去和楚王坦白,安缕缕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我来找你白费这些口舌,是希望你不要再被她连累。”

      沈臣余眼光越过栖岩,落在远处,瞥见山雾霭霭,自行其是。她眸中神色几转,剩下几分清明:“不是所有人,都有公主这般的命;我等浊物,在凡尘一世,只得碌碌疲惫,鸡犬不宁,”她垂首,“公主嘴里的故事太贵了,臣余受不起。”

      沈臣余欲走,双脚却如同灌铅一般,只见她又回了头,走回到栖岩身边,低声道:“一直未报姑娘当日救命之恩,今日姑娘的话,我只当没听见,只望姑娘,一切如意。”说罢,她欠了欠身,不疾不徐地走了。

      栖岩站在原地,望了望自己的右手,她这般的命?只见掌心浅淡的纹路歪歪扭扭,一路朝手腕而去。她这般的命,那是什么命呢?

      离火盆远了方寸,寒意不紧不慢袭来。月色正好,星光暗淡,远方群鸟飞过,烟斜雾横。栖岩深吸一口气,却被自己呛了个半死,来来往往的侍女端着菜肴,见到她一阵咳嗽,都慌张地停步跪下,栖岩便一边收尾,一边转过身去。

      兴许是站的久了,冷意终究开始蔓延,堇瑟见状,起身回去替她拿披风。她前脚刚走,栖岩心中一阵无名忧虑燃起,蓦地想起宇文霖赋这档子事,后背发凉,回头想叫住堇瑟。谁知道一回头,想什么来什么,不偏不倚,正对上宇文霖赋森冷的目光,连同他身后跟着的七八个壮硕的练家子。

      宇文霖赋笑地底气十足:“怎么,公主就一个人?”

      充胖子还是要充的,于是栖岩吸了吸鼻子,泰然道:“是啊,坐久了,出来活动活动。”

      “哦?”宇文霖赋迈着步子走近,“不如我来帮帮公主?”话毕,她声音短促有力,朝身后吩咐:“把脸刮花,不动性命。”

      七八个练家子顿然出手。

      其中跑的快的转眼一剑劈来,好在离着尚有些距离,栖岩反应过来,侧身躲过一招。她皱皱眉,宇文霖赋真是出乎意料地言简意赅,在楚宫春宴都敢动手,直奔主题,看来只有她自己高看‘永世公主’这个名号。

      首当其冲的那位练家子见一招未遂,便伙同另外一位,两人两刀齐齐朝栖岩劈来。栖岩脚尖用力,自两人头上翻过,落地后极快地朝一人脖子上劈去,没想到两位练家子身板结实,不为所动,一时间闹了个笑话。

      栖岩手无寸铁,无暇分心,见一人刀锋苍劲有力,便使了一个巧劲,顺着刀风推向一人的麻穴,那人不受力,刀偏了方向,直接捅向了另一位练家子,给宇文霖赋斟了一碗乌龙茶。栖岩冷汗涔涔,不敢大意,见左边一人又作势看来,只得一脚踢上他的小腿,他忍痛受招,顺势反手砍了过来,栖岩见他方寸大乱,便狠狠踹向他的要害,他失去力气,跪倒在地。

      宇文霖赋见状,眉间全无恼意,倒像是发现了什么妙趣横生的事情,唇齿轻启:“全都上。”

      于是一阵纷飞的夜行衣雨,在栖岩眼前落下,这会儿她就算是三头六臂,也应付不来了。在如临深渊之前,她竟还有心思抬头查看,不是说好了有暗卫的吗,再不济,这楚宫的侍卫呢,都喝酒喝死了?

      万草链将将吃力,筑起护障,朝外扫出一圈真气,面前纷沓而至的壮汉们,便都被临空绊了一脚,悉数摔了个狗吃屎。栖岩正要趁虚而入,在壮汉们起身之前,能揍几个揍几个,顷刻间,忽然响起一道拔剑的声音,栖岩尚未来得及抬头看,就被一人的身影遮住了眼。

      堇瑟剑柄一端利落地在衣料、刀剑之间游走,另一端是她一张目不转睛的脸,她手中的剑又快又准,几乎没有多余的动作,一剑一势都是一道精准的伤口,利索地将面前七八人织成的密网,拆的分崩离析。

      壮汉们接二连三地倒下,铺了一层遍地晕厥的人形地毯。宇文霖赋站在原地,眉峰横飞入鬓,面上无光。她来时仰首阔步,如今却躺了一地的饭囊衣架,只剩她身单影只。

      栖岩无端想起冬狩时,初见宇文时,她烈日般的飒然英爽。

      这样的女子,若生在帝王家,便是身不由己,若埋于百姓冢,便是心比天高,本算无遗策,千载一时地投了世族的胎,任由她不拘礼法,逍遥天外,三山五岳间徜徉肆意、落拓不羁,可偏动了爱慕容屿的念头。她是燎发摧枯,轰轰烈烈的明火,却烧不尽一湖波澜不气,不为所动的静水。

      宇文霖赋倒不慌,撩步而来,握拳透掌,眼神和刺骨的寒风如出一辙,带出一抹笑:“永世公主又怎么样,玉衾侯死了,徒有虚名罢了。可宇文家呢,偌大九州,可找得出一人不知,一人不晓?没有你能做他的世子妃,我却做不得的道理,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势单力薄的亡国公主,如何跟我争。”

      栖岩听完她这话,上前一步,一脚踢上了宇文霖赋的小腿。

      宇文霖赋吃痛跪下,不可置信的看着栖岩。栖岩拉下脸上飞扬的头发,没什么劫后余生的表情,垂眼:“我这个姓誉的人还站在你眼前呢,梁臻亡什么亡……按理说,你见到我也是要跪的,我帮帮你。”

      栖岩俯视着她,浅叹一声,语重心长道:“你听好,这件事不是我在同你争。你要做的,不是三番五次来找我的茬,而是使出浑身解数,叫世子多瞧你几眼。若是他选的是你,我自是不值一提了,对吧?”

      宇文霖赋撑着地,寒风也焊不上她眼底勃然的怒意。她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呢,可惜,道理不是用来知道的。堇瑟将外套裹住栖岩,站在她身侧,眼光时刻扫视着周围。栖岩拍了拍她:“咱们回去吧。”

      栖岩刚迈入熙攘的人群,正看见楚朔在容屿耳边说着话。容屿皱皱眉,接过栖岩:“不是说寸步不离的吗——受伤了吗?”

      栖岩摇了摇头:“托了堇瑟的福。”

      容屿点了点头,转身朝堇瑟看过去:“去处理。”堇瑟应声走开。

      话音未落,人群骤然无声,由远及近,纷纷让道,成夫人宇文霖玥从人群中,气势冲冲而来,身后几个小厮扶着气息奄奄的宇文霖赋。栖岩不动声色地朝容屿身侧站了站,容屿没吭声,却很受用。

      成夫人走上台阶,当下就跪在楚王面前,皱着眉头,抱屈含冤道:“请王君替臣妾做主!”

      成夫人语气带着哭腔,满脸心疼,开始滔滔不绝控诉永世公主黑白不分,方才对她妹妹大打出手,还带着护卫,打死了妹妹的一众随从。栖岩听着成夫人天马行空一番瞎扯,轻松撂下了那些不请自来的慌乱,她探出身,朝成夫人瞧了过去。她一口一个蛮横无理,满腔满调恃强凌弱,将栖岩和宇文霖赋方才的故事,正正好好掉了个个。

      栖岩腹诽:这样横行无忌,睁眼说瞎话的姐姐,如何愁教不出个有恃无恐的妹妹呢?

      陆子舆闻言,未置一词,朝栖岩问道:“公主,可有此事?”

      栖岩立马歪头一睨,毅然决然:“没有。”

      成夫人见她矢口否认,一张浓墨重彩的脸明显挂不住,刚想继续说什么,陆子舆却一拂袖,打断了她的话头,越过众人,声音淡淡朝宇文霖赋问去:“可有此事?”

      宇文霖赋朝栖岩看去,目光料峭,像是染了刀锋的雪花:“有。”

      说罢,成夫人从小厮手里接过宇文霖赋,轻巧挽起她脚踝处的裤子,漏出一片淤青,正是栖岩一脚踹的地方。成夫人皱着眉:“小妹身子弱,如何禁得住公主的盛怒!”

      陆子舆凝眉,朝栖岩看过去:“这是公主伤的?”

      成夫人这样避重就轻,让栖岩一下哑巴嚼黄连:“是我踢的,不过…”

      “不过什么?”成夫人厉声看过去,“公主这样横行霸道,不怕丢了玉衾侯在世人心里的芳传?”

      提起她爹,栖岩正要开口反驳,容屿蓦然抓住了她的胳膊。只见他上前一步,朝楚王说道:“方才见御河边几人鬼祟,想着或许看见了公主和宇文姑娘,能说上什么话也未可知,便差人都请过来了。”

      话毕,他淡淡挥手,堇瑟压着七八个看着还晕头晕脑的汉子而来,栖岩眼熟不已,正是成夫人嘴里那被栖岩欺压的家奴。堇瑟带人围追堵截,家奴们眼见不妙,齿后□□,便要死不认账,好在堇瑟经验丰富,挨个打到下巴脱臼,才将这一群人,安安静静的带到席面上来。

      成夫人面色一冷,和宇文霖赋对视了一眼。

      容屿笑着开口:“宇文姑娘看着可眼熟?”

      宇文霖赋望着容屿,嘴巴张了张,却流出了眼泪。她捏紧拳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迟迟无话。堇瑟上前,将一众情况悉数禀告,陆子舆脸色愈发冷冽,成夫人听到最后,腿一软,跪坐在台阶上。

      安缕缕坐在一旁,冷声道:“成夫人,这就是你说的持强凌弱?倘若不是你搞错了对象,便是有意糊弄殿下,带着宇文姑娘,上这贼喊抓贼来了?”

      成夫人脸色一暗:“妾身护妹心切,一时,一时……”

      陆子舆俊眉一扬,“看来是成夫人深宫待久了,记不得天高地厚了,”他偏头朝宇文霖赋看过去,“春宴之上,你公然行刺,颠倒黑白,蔑视王族,本不该留你活口,既然你姐姐护你心切,那便责无旁贷了。从明天开始,成夫人,就搬去翠玉殿吧。”

      容屿便听见栖岩和堇瑟窃窃私语起来。

      “翠玉殿是哪?”

      “冷宫。”

      “……”

      宇文霖赋闻言,脸色唰白,连忙朝成夫人看过去。成夫人低着头,一双漆黑的眼睛也不知道吞了多少愤怒,却无处再泄,被人拖拽着带了下去。陆子舆又摆了摆手,指着宇文霖赋:“来人,把她也带下去,顺便给宇文禄带句话,叫他给本王好好管教孙女。”

      四下里无声无息,彼时热闹的春宴氛围荡然无存,人人噤若寒蝉,小心翼翼。

      早前成夫人仗着宇文家滔天的势,目空一切,连带着王亲,宇文家都妄想分一杯羹,更不提宇文禄朝堂之上武断专行,指手画脚。宇文家怠惰因循,从无警醒之人,以为这样‘滔天’的势,是个什么万事亨通的当头鸿运,却不晓得早让这一帮受尽祖辈庇佑,骨子里磨不出几两刚毅果决的孙辈,画地为牢,裹足不前,甚至倒行逆施,越发无法无天,早早替宇文家的宗庙里埋下了祸根。

      楚王瞧宇文家的大模大样,瞧了好几年,早心生厌烦,撞上这么个时机,定是要在这棵大树,狠狠剪掉几根枝干。栖岩回头刚想朝他道谢,却瞥见陆子舆也似有似无朝她看了一眼,脑子顿然灵光乍现,联想到方才打斗时,反常缺席的楚宫侍卫……不会是陆子舆故意利用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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