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餐予你

　　齐星南忐忑的心情一直延续到今早。
　　此刻看着聊天界面里的[到时候见]，仍然觉得不真实。
　　他和田憬约的是早上九点见，七点就起床准备了。
　　洗漱时遇上了起来上厕所的杨俊。

　　杨俊睡得迷糊，在洗手间里碰上齐星南时被吓了一跳，揉着眼睛，再次确认窗外还是漆黑一片。
　　“南哥，你有急事？”
　　齐星南正刷着牙，白色泡泡溢到嘴角处，含糊不清地回：“没有啊。”
　　杨俊接着问：“那你起这么早……”
　　齐星南没回。

　　杨俊洗了手，又见齐星南在脸上抹着面霜，靠近镜子照了又照，头发、衣服、裤子，从头到脚都像是精心收拾过的模样。
　　眉毛一挑，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你去约会？”
　　齐南星透过镜子望了困得真不开眼，但仍锲而不舍的杨俊一眼，想答“是”，又没有立场答，只好说：“我去买花。”

　　“什么花，和谁，去哪里买？”听到这话，杨俊懒着不走了。
　　齐星南转过身，半倚在洗漱台前，伸手理了理上衣的后领，问：“你不睡了，不睡就去干活，把隔壁间的废纸箱拿去卖了去。”

　　一听这话，杨俊又恢复了困意，摇头道：“不不不，我还要再睡睡。”
　　临走前，饱含深意地再次望了眼齐星南。
　　在重新进入梦乡的那一秒，想的是，齐星南不要他那个邻居妹妹了？

　　田憬走出小区，就见到齐星南在铺子门口站着。
　　趁着还剩十多秒的绿灯，她小跑着过去，站定后，眼前多出袋东西。

　　齐星南伸出来的那只手晃了晃，塑料袋摩擦间发出窸窣声，“油条和豆浆。”
　　他的另一只手习惯性插在裤兜里，说话时侧着身子，面上漫不经心，好像只是买多了一份，所以给了田憬。

　　田憬望了眼炸得黄灿灿的油条，想吃，无奈肚子塞不下了，摇头道：“我已经吃过早点了。”
　　“你吃过了？”齐星南尾音提起，眼神里显出惋惜。
　　也对，这个点一般人家早就吃饱了。

　　提着方便袋的手指不自觉握紧，齐星南手缩回到半路时，被对面的人拉住了袋子。
　　“嗯……我喝豆浆吧，正好想喝甜的了。”

　　“好啊。”齐星南兴冲冲把豆浆单独拎了出来，自然地插上吸管，才递给的田憬。
　　转身走向停在一旁的小型货车时，还不忘一边介绍，“他家的豆浆都是现磨的，原汁原味，你尝尝喜不喜欢。”

　　田憬握着杯身，里面的豆浆温热，刚好是能入口的温度。
　　她大大吸上一口，果然如齐星南所说，纯正，香醇，豆子的鲜香和白糖的甜蜜搭配得刚好。

　　“来吧。”齐星南的声音响起，田憬抬头望去，见对方打开了货车副驾驶的门，做出一副邀请的姿势。
　　“车子我昨晚才抹洗过，不过坐着总归没有小车舒服，你别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比坐公交可好上太多了。”
　　田憬上车，刚坐稳，齐星南便贴心将车门关了过来。

　　花鸟市场在城郊，靠北边，不远，从这里出发单程大概只需要二十分钟。
　　路上，齐星南只觉得和田憬说了不过几句话，眼前开阔的马路被一片矮房替代，前方人流变多，一道蓝色铁栅栏大门出现，花鸟市场到了。

　　因为是周末，来逛的人不少，门口公共停车场里也七七八八停满了车。
　　齐星南绕了一圈，才在最边上找了个车位。倒车入库，停车熄火一气呵成。
　　他先下了车，想过去给田憬开门，但车门咔嗒一声响起，已经被打开了。
　　车上的人却迟迟不见下来。

　　“怎么了？”齐星南探出上身凑近，因为田憬背对着他，他只能隐约看出对方在包里翻找着什么。
　　“没事儿。”田憬回答的同时，转过身，两只脚一起落到了地上，而后，关门声响起。
　　不得不说，齐星南觉得她双脚蹦下来的样子，实在是……很可爱。

　　田憬却没空注意面前男人的神情，弯腰，脸贴在后视镜前，把手里的帽子抖了抖，戴了起来。
　　弄弄整整，总觉得哪里不满意，于是回头问站在后方的人。
　　“齐星南，你帮我看看。”

　　齐星南的目光不得不从面前水光盈盈的红唇上移开，脚步稍稍往后退了退，整体打量了田憬一眼，如实评价道：“很好看。”
　　田憬愣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齐星南的意思，脸红了红，不过在被本来就晒红了的双颊上并不显眼。
　　她强调道：“是看帽子，看帽子啦，总觉得戴着不对。”
　　声音嘟嘟囔囔的，不像生气，反而像撒娇。

　　“哦，”齐星南也不好意思了，抓了一把头发，随后细细盯着田憬帽子望起来，“我看没什么问题啊。”
　　话是这样说，但还是忍不住上了手。替田憬抬一抬帽檐，又帮她把额前的碎发夹到耳后，整个过程甚至不能大声呼吸。

　　齐星南又重复道：“挺好的。”
　　“是吗。”田憬将信将疑，不过鉴于齐星南平日里的衣品一向在线，也没再过多纠结。
　　“不过……”齐星南声音再次响起。
　　田憬抬头，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齐星南手指轻轻弹了弹田憬那顶大檐空顶防晒帽，声音里带着宠溺，“你至于吗？这帽子都快把你脸挡没了。”
　　田憬推开那只在她头顶作乱的手，毫无气势地瞅了齐星南一眼，“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嘛。”

　　Y市的太阳确实是名不虚传，两人从第三家店出来，齐星南望着房檐外强烈的阳光，只觉得头晕目眩，伸手挡在了头顶。
　　田憬幸灾乐祸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你看看，还是我准备的充分吧。”
　　齐星南也笑，垂下眼看向田憬弯弯的眼，假装苦恼地问：“那怎么办呢，不然把你的帽子借我戴戴。”
　　“才不给！”田憬死死按住帽子。

　　不过这天是真热，齐星南的胳膊都被晒红了。
　　田憬望了望前方像格子铺一样暗下一格又亮起一格的地面，突然有了主意。
　　她拉拉齐星南的手腕，对他说：“你跟着我来。”
　　说完，小跑过阳光直射的地方，到了阴凉处又停下，慢慢悠悠往前走。
　　见身后没人跟上，田憬转身，招手：“快来呀，齐星南。”
　　齐星南捂脸，说：“田憬，你幼不幼稚啊？”
　　但还是跟上脚步，一起跑到了一个又一个屋檐下。

　　这家卖花草的老板娘很是热情，从两人进店起，就跟在身后小嘴叭叭介绍个不停。
　　见齐星南和田憬犹豫，也不催，去招呼了其他客人，回头看他们还在低头商量，又走了过来，

　　“两位买花布置新房呀？”
　　“啊？”田憬被问的一愣，知道老板娘误会了关系，急忙解释，“不是，不是。”
　　齐星南也说不是，但气定神闲的多，好像并不是很介意这样的说辞。
　　“我们来买两盆树摆在店里。”
　　“哦，”老板娘了然地点点头，“开了个夫妻店呀。”
　　田憬：……

　　齐星南大概说了所做的生意类型和店面的装修风格，提了两点自己的想法，老板娘很上道的建议了三种盆景。
　　“大方，美观，还好养活，看看你们喜欢哪一种？”

　　田憬原本在旁听，眼神四处瞟，耳朵也进一句漏一句的，老板娘说完后，见齐星南望向了自己。
　　“你喜欢哪一种？”齐星南问。
　　随后，老板娘也望了过来，两双眼睛突然望向自己做决定，田憬感受到了压力。
　　“就它吧，”田憬指向最靠近她的平安树，“平安是福，福生贵气。”

　　老板娘叫了两个小工来，帮衬着把盆景送到了货车边。
　　一人高的盆景加上结实的白瓷盆，还是有些重量的，几个男人把盆景从三轮车里卸下来时已经大汗淋漓。

　　田憬上前去帮忙，手刚碰到车厢门的凹槽，就被齐星南拦了下来。
　　他说：“你在旁边看着就行。”
　　然后放下车挡板，大长腿一迈，轻轻松松就上到了车厢上。
　　深绿色的工装裤晃得人眼睛眩晕。

　　盆景用黑色橡胶带绕了三遍，确定牢固后，齐星南跳下车，客气送走了帮忙的两人。
　　要过去驾驶位开车时，被田憬叫住了。

　　田憬指了指说：“你脸上蹭了东西。”而后低头去包里翻出纸巾来。
　　齐星南接过纸巾，在田憬指向他眼角往下方一点时，故意把纸巾往颧骨处擦，又假装着没听懂，反复问道：“是不是这里？擦掉了没？”

　　田憬无奈，拿过纸巾，亲自动手。
　　齐星南脸上黑色的痕迹被擦去，田憬要收回手时，又顺势给他抹了抹鼻梁上挂着的细汗。

　　那动作很轻柔，划过齐星南鼻尖处时，带来一阵香味，难以分清是纸巾的还是田憬的香味。
　　齐星南晕晕乎乎的，在面前的人说完“好了”后，差点走错钻到了副驾驶去。

　　回程的路似乎缩短了好大一截，齐星南用车载音响放着歌，是学生时代爱听的流行音乐。
　　田憬靠在窗边，在昏昏欲睡的午后打了个盹，被低沉温热的声音唤醒时，睁眼便看到了熟悉的马路和绿化带。

　　“到了？”田憬声音懵懵的，带着点娇气。
　　齐星南点头，问：“想吃什么，我们过去。”
　　田憬看了眼时间，还能赶上家里的午饭，便说：“不了，出来的时候说了回家吃饭的。”

　　齐星南还想再说什么，但被打断，“你也去我家吃呗，我妈这两天又开始念叨你了。”
　　“不去了，”这次轮到齐星南拒绝，“什么都没准备，下次买上东西再去。”
　　“干嘛这么麻烦。”

　　田憬说完，突然想起上次齐星南到家里吃饭的场景，脑里蹦出一个想法，神秘兮兮地靠近旁边的人问：“你去我家里吃饭是不是会紧张。”
　　“嗯……”齐星南在裤腿上擦了擦手心的汗，“有点吧。”
　　田憬笑：“有什么好紧张的，都熟门熟路的，又不是去丈母娘家做客。”

　　齐星南的心咯噔一下，像是心事被揭穿，嘴张张合合几次，不知道接什么好。
　　但田憬显然不觉得这话有问题，说完便解开安全带，自顾自的下车了。
　　走出两步后，齐星南开口叫住了她。

　　“以后还能约你一起出去吗？”
　　田憬回头，望向齐星南的眼，那双漂亮的眼睛真挚，似乎又带着渴望。
　　她想起了那次的校外聚餐，还有对方曾经说过的“在Y市没什么朋友”这样的话，爽快应下。
　　“随时都可以。”
　　而后挥手告别，和碎花连衣裙一起涌向马路里来往的人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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