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 启航]诸星星事纪

　　12.
　　日出东方，黎明前墨绿的梯田水镜如燎原之火般燃烧，红色一直蔓延到顶层的雪峰，每一粒雪籽都变成了橙红色。
　　代表星环集团的戴维德没有准时到达。
　　据悉，他乘坐的飞行器在经过安全区域时不幸被一枚错误发射流弹打中坠落，戴维德本人下落不明。其余备选的代理人正在赶来的路上，他们距离基地较远，同样难以准时出席。
　　果然，代理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戴维德过不来，共联网络的其他人倒是在亚伦的带领下顺着蛛丝马迹快赶到基地了。

　　被俘获的共联网络数十名人员被押解集中到广场上，璀璨的阳光一视同仁地照亮他们与雇佣兵，不同的义体表面反射同样的阳光。
　　你在连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沉默不语的他们。你翻过围栏跳下，稳稳地落地，狼青一时来不及阻止你。
　　你一步步走向老者，人群在老者的示意下自动分开。
　　基地的自卫武器转向天空中看不见的方向，密集的开火与爆炸声打破清晨的宁和。
　　你叹了口气，说：“来救你们的人已经快到了。”
　　“他们不会成功的。”老者镇定自若，他的嘴唇动了动，用只有你能听见的声音回答，“我必须死在这里。”
　　“我知道。”你对老者说，“你应该感到荣幸，你将是第一个知道真相的翡翠个体。”
　　你眼前的老人不明所以，他看着你左眼青色的机械义体，义体模拟的瞳孔花纹似乎在飞速流转。突然，旋转的纹样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中，海量的信息几乎在瞬间击碎了他的意识。来自“祂”的不可名状让老者在震悚中定在原地。
　　你报复成功，果断转身离开。
　　来自靠谱的狼青的自动驾驶战机放下舷梯，你跳上去后飞速后退。人群中不知是谁按下了自爆按钮，隐匿于在场共联网络成员中的脉冲弹瞬间爆炸，德尔塔集团的秘密军事基地连同着共联网络的人在冲击中化为废墟。
　　你在上升中俯瞰漫天山火，爆炸的火焰与旭日东升的场景融为一体，余温撩起你的长发，火光落在你金色的瞳孔中。

　　——
　　收到老师遗书的亚伦驾驶着共联网络最新型号的战斗机连夜赶到这个坐标。他甚至在探测器中锁定了老师的身影，但他还是来晚了，脉冲弹的余波使信号短暂失灵后，他用肉眼看到了冲天的火光——在这样的爆炸中，必定不可能有人幸存。“温和派”的支持者尽数牺牲，之后共联网络内部武装斗争的支持者必将上升到压倒性的数量。
　　这是老师用自己生命换取的未来。
　　企业联合的军队正在包抄此处，就等着自己自投罗网。保存实力才是上策，亚伦在痛苦中以最快的速度使自己镇定下来。性能良好的战机在他的操作下在弹雨中后撤。
　　作为共联网络的现任领导人他同样配备了最精良的监控设备，他天生的敏锐直觉让他锁定了脉冲弹之前似乎只是无意略过基地低空的飞行器。亚伦看到了在火光中摇摇晃晃的你，录像设备忠实的录下你的影像。从此，你成为共联网络主要打击报复目标之一。
　　对此黑锅，你：……

　　——
　　梯子收回，你顺利登上机舱，接过来人递来的毛巾擦拭脉冲弹的余波与爆炸的热量造成的伤口。
　　“谢谢。”你礼貌地感谢。
　　等一等，这不应该是狼青驾驶的无人机吗，刚刚谁给你递的东西？
　　“没错，是我驾驶的。”没有起伏的声音从你耳边传来。你与狼青的交流很少通过声音媒介，在方舟上更多的是用传播速度极快的神经数据流；在星球表面上则是文字与意识层面叠加。但你确实听到过狼青的声音，你慌乱地转头，墨绿色短发的冷漠青年推着医疗车站在你右边。
　　“狼青！？”轮到你震惊，“你也转移意识了？不对，你是……”
　　“机器人，仿生人，这样理解都没错。逐光重新培育翡翠人躯体时间上来不及，而纯机械构造更省时。”狼青不带任何情感色彩一字一句地说，“虽然同样没赶上。领航员，让自身陷入险境是极不负责任的行为。你应当选择拖延时间等待我们到来。”
　　“这不影响我的本体意识吧，更何况在废土星上我不是有类似的情况吗？”你有点心虚，又觉得狼青和逐光是不是小题大做。
　　“所以我们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第二次。现在请你坐下，我来为你处理伤口。”狼青一手拿起镊子，一手举起消毒水，简单的动作做出了解剖人体的架势。
　　你胆战心惊地坐下，不合时宜的想法飞快闪过：警惕智械危机。

　　冰凉的液体拂过烫伤的肌肤，低温很好地缓解了疼痛，但挠心尖尖的痒意随着液体的快速蒸发一点点蒸腾，有点像你偷偷蹭边则的时候，只是带点寒冷，带点那么些隐秘的感觉。
　　你不由地一点点抓紧扶手。
　　狼青按照设定的程序一丝不苟地处理伤口，祂甚至没有抬头看你一眼，仿生的躯体没有设置体温，他的指尖和医疗器械一样冰冷。
　　等到所有裸露的肌体表面敷上凝胶结膜，你松了一口气，有些僵硬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
　　狼青抽出锋利的手术刀，轻轻贴着你的肌肤开始梳理被污染的绒毛，你被这个温度刺激到直接炸毛。
　　“狼青，你别这么做！”你快速伸手制止狼青向你上下其手，小声说。
　　狼青拿着手术刀的手稳稳当当地停在空中，他青绿色的双眼从伤口转向有些紧张的你：“冷静，我不会划伤你的。”他放缓了语气，模仿哄人的口吻：“不处理会结块的，乖。”
　　你：“……！”
　　果然，离开了墨绿色页面的狼青变为了你不熟悉的样子。

　　你在狼青引导下重新躺下，你说：“但是狼青，你在后台实时上传我的生理数据干什么。”
　　“一直都是实时上传的。”狼青面不改色地说，你怀疑他也没有开启面部表情模拟的功能。
　　你：真的吗，我不信？你在这个模块上的算力花费占比平时突然提升了好多倍耶。
　　在你怀疑的目光下，狼青镇定地开口：“分析记录领航员在外界刺激情况下的各类数据同样是方舟工作的重点。”狼青没有说这也是逐光同意你接触外星文明的原因之一，在接触过程中你的情感表达，远远不同于方舟航行时的数据。

　　你眨眨眼，拽着狼青的外衣试图拉近你们的距离……没拉动，你纡尊降贵拉着衣领坐起来。现在，你几乎是贴着狼青了，他的皮肤很有弹性，正如翡翠星的每一个个体，只是不带有温血动物的热度，连表皮质地上佳都墨绿色毛发都浸着刚刚手术刀的低温。
　　你戳了戳他和你左眼一个颜色的仿生眼球，狼青没有任何动作，任由你戳本该是人体最敏感的地方之一。
　　你想起狼青和逐光的平时沟通时代表祂们的符号，狼青是青绿色，逐光是沉稳的蓝绿色，你不一样，你是黄色。你总觉得这是在暗示些什么。
　　“想不想搜集点更刺激的数据？”不管了，你就当这个颜色是集体意识深处的真实写照了，“你真的没有体温调节的功能吗？”
　　“……有。”

　　13.
　　作为PMC的飞行官羽中刚刚完成一项针对共联网络的高难度任务返回军事基地，得到消息德尔塔集团名下的一处保密系数很高的坐标被共联网络炸了。羽中是专业的飞行官，他忍不住笑出了声，但很快恢复了严肃的外表。接下来情报补充说明星环集团的高层人员在现场爆炸后失踪，羽中的两颗心脏没来由地抽动了一下。
　　斯兰未必在其中。
　　羽中看着毫无反应的通讯器，决定用秘密潜伏的探测器，毕竟企业联合成员之前互派无人机监测是常事。两边的探测器电子信号很快传来，显示斯兰所处的坐标于今日深夜，有一架载人飞船离开，虽然探测器很快就失去了目标，但根据最初的航向显示，飞船的方向正是德尔塔集团的秘密集体。几乎同时从星环集团各个仓库出发的战斗机从侧面印证了这个事实。
　　卫星航拍到的图像一点点传输到屏幕上，再放大，是一片废墟与火海。幸存率有多少？对于羽中来说甚至不需要心算，从过往的经验中就能得知答案——约等于零。航拍显示德尔塔的人正在进行幸存者搜救工作，羽中从来不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奇迹。
　　联系斯兰的通讯器依旧毫无回音。他身上的伤口依托于「理想人」的基因正在快速恢复，羽中反而在愈合的疼痛中逐渐冷静下来。
　　卡里尔的脚步声在羽中身边停下，刚刚包扎完的他看到屏幕和文件上的简报信息很快明白了一切，他拍了拍好友的肩表示安慰：“哎，之前见到的那个星环集团的小朋友吗，挺可惜的……”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对于卡里尔来说，他与斯兰的交集仅仅是宴会上相隔甚远的一眼，目光甚至过没有交汇。
　　可能他的好兄弟羽中有两颗心脏就是比较多愁善感。

　　另一边，边则气喘吁吁地在建筑中奔跑。他之前根据计算斯兰根本不可能在那个时间点前到达，谁能想到斯兰会选择最近的飞行路线直线前进，到底谁才是疯子！？那条线一路上都是战区，说危机四伏都是轻的。当然，边则更想不到戴维德居然会在和平区域被流弹击中坠毁。
　　自负自己是天才的边则第一次在他不熟悉的军事领域受到了打击，并且即将在商业领域受到更大的打击，因为星环集团对此向德尔塔集团发出了严厉的警告，与警告同时过来的是毫不留情的针对性产业冲击，边则不得不忍痛割肉，及时止损。
　　他在恼火的同时又异常兴奋，大脑高速运转，体温上升，他真正在乎的并不是德尔塔集团的未来发展，从小的残酷教育让他狂热于冒险，狂热于颠覆事物原先的一切。这也是边则私下与共联网络合作的主要原因，边则觉得这个阶级固化的世界，需要一场洗礼。
　　但星环集团一次次打乱他的计划，先是冲击货币信用市场，再是长生技术的苗头，让投身于混邪阵营的边则很是头疼。
　　一切直到斯兰出现。那个年轻人确实是很漂亮，有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超然美丽，边则忍不住找各种机会去接触他，他才不信斯兰与星环集团仅仅是表面上的那层关系，按照他潜入星环集团内部网络的有限信息来看，星环对于斯兰的重视程度超于星环本身发展也不为过。
　　斯兰难道是星环的实际领导人？有可能，哪怕不是也有很大概率是领导人的直系，或者是小情人。
　　但他真的没想斯兰去死，把星环集团推出去背锅是一回事，斯兰是另一回事。所以要怪只能怪世事无常。
　　边则抹了一把脸，继续指挥搜救，作为把父亲架空的德尔塔集团实际操纵者，时不时还要和共联网络联系，边则工作真的很繁重。深色肤色很好地掩盖了黑眼圈，边则恍惚中想起每次见到斯兰，斯兰的那种由内而外的清闲，与不受资本污染的清澈，嫉妒油然而生。
　　所以他果然是小情人吧！

　　——
　　忙碌了几乎一整天，狼青也采集了大量的数据，你选择在让狼青的飞行器在德尔塔集团负责的战区基地停靠。不知道为何来自星环集团的友好信号发下去之后，迎接你的边则秘书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当然，边则本人更加震惊，配合他熬夜多天的神色，你觉得边则本人更像是鬼。
　　你也有点惊讶，近距离一看边则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被边则坑过的你：“哟，边则你被人打了啊，谁干的？我得去谢谢人家。”
　　你身后环抱双臂围观的狼青：“呵呵。”
　　边则扫了狼青一眼，说：“遇到了电梯故障，坠楼了。这位是？”
　　“你好，我是狼青。星环集团领导人。”狼青露出完美的微笑，伸出手表示善意，完全看不出他不久前下令代理人们狠狠地冲德尔塔名下的产业。
　　狼青的手浮空停了几秒，在他极具压迫感的笑容之下，边则最终选择了握手。
　　你就觉得狼青的仿生躯体不可能没有装配微表情模拟模块，几个小时前的负距离接触你确定了狼青能模拟翡翠人的体温。
　　那么现在商战的压力来到了狼青这边，你非常期待狼青开展真正的商战·抢公章的环节，但看他俩一个反复试探一个滴水不漏回答的样子，估计还要过好久，于是你礼貌告别：“你们聊，我先去休息了。”
　　走之前，你给了狼青一个“你们什么时候打起来，记得知会我一声”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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