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小美好

　　刚到家，褚欢娘就让闺女去隔壁新房把他哥叫来调台。
　　家里堂屋条桌上的杂物早几天就已腾空，褚欢娘打开装电视机的箱子，让他爹把电视机抱到条桌上，她走远看放正没，又让他爹调整下位置。
　　堂屋里因为有了电视机，一下子多出了现代化的味道。
　　褚慧进门就叫：“哥，电视机买回来了。”
　　褚欢说：“你先回，我这就过去。”
　　褚欢穿上衣服就往老屋跑。
　　看到条桌上摆着一部灰框的黑白电视，他娘正在接插线板，生气的说：“不是给你们说买个彩色的吗？”
　　他爹说：“这不一样看吗？”
　　他娘也说:“只要能看到人影，有声音就行。”
　　褚欢说：“知道我自己去买了，有人来家不难看吗？”他阴着脸，明明给了他娘买彩电的钱。
　　他不想让朋友来家看到家里寒酸，让人瞧不起。
　　他娘说：“有人来让到你们屋就行了。”
　　褚欢道：“你能顾点我的脸面不，我现在怎么说是个副校长，春节有人来拜年，人家到这屋给你磕头，我能拦着。”
　　褚慧听她哥这么一说，来了兴致，给他哥说买电视时人家推销员磨破嘴皮说出个天来了，他爹就是抠的不买。
　　褚欢知道他爹娘仔细惯了，不舍得花钱，说:“现在情况跟以前不一样了，你儿当官了，你们就跟着享福吧。”又跟褚慧说：“你结婚时，哥给你买个大彩色。”
　　褚慧高兴的说：“好，你可得说话算数！”
　　褚欢说：“算数。”
　　褚欢又问她娘：“我给你买电视的钱呢？”
　　他娘支吾道：“我想着放身边没用，存了，放银行还能生个钱。”
　　褚欢听后，把电视抱回包装盒里，对他娘说：“发票给我。”
　　褚欢娘忙说：“你这是干吗？”
　　褚欢说：“去换个彩色的。”
　　说完回屋拿了钱，褚欢爹娘见挡不住儿子，也只能由着他。
　　褚慧吐吐舌头，说：“自找麻烦！”
　　褚欢亲自去到镇上，把电视换成了个彩色的。
　　褚欢娘看儿子换来的大彩电，有两个黑白的那么大。
　　说：“要么这个放你屋里，把你屋里那个拿过来。”
　　褚欢说：“不用。”
　　他早已想好了，春节之前把他屋里的换个比给她爹娘买的这个更大的，把吴春陪嫁的电视搬到她娘家。
　　吴春又睡了一会儿，看快中午了，起床过来吃饭。
　　进屋看到褚欢正看着说明书调台。说：“这电视真大，多少钱呀？”
　　其他人就像没听到似的，没一个接腔的。她傻傻站着，还是褚慧给她递个凳子，说：“嫂子，坐！”她坐在凳子上无趣盯着电视发呆，觉得他们都没把她当自己人，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电视里逐渐出现了清晰的人影，褚欢选了个放相声的台，两位相声演员一个捧一个逗，引的褚慧哈哈大笑。
　　褚欢娘看吴春来了，去火房做饭，忽然想让孙子也过来，中午一起吃饭，感受下她希望的天伦之乐。
　　她走出火房对吴春说：“把小蛋接来，我给他煮了鸡蛋羹。”
　　吴春道：“不想去接，太烦了。”
　　褚欢娘认为吴春不懂她心意，又坚持道：“让耀祖过来看电视。”
　　吴春说：“我吃完饭去接。”
　　褚欢娘见叫不动，也不再指使。心里怪媳妇不懂她的心思，吴春又坐了会儿，肚子饿的咕咕叫，见饭还没好，说：“我到我娘那了。”
　　褚欢说：“要么我去把耀祖接过来，过来热闹热闹。”
　　她说：“不用了。”说完就走。
　　褚欢娘见她走出院子，自言自语 ：“天天跟谁欠她似的。”
　　吴春心里憋着一肚子火，脸色自然不好看。
　　褚欢娘很知足，一家人围着桌子边吃边看电视，虽然少了媳妇和孙子，但儿女都在，时不时发出欢笑声。
　　吴春回到娘家，见她娘正在给儿子喂鸡蛋羹，收音机里放着戏曲，她把收音机关掉，说：“以后把耀祖交给他奶奶带吧！免得我们累死，他们闲死！”
　　她娘说：“咋啦！”
　　吴春说：“前段时间我在小店玩，听人说我婆婆说一辈不管一辈的事，既然不管，干吗用我家的钱买电视。”
　　吴春娘说：“咋地了。”
　　吴春道：“刚买了个电视，一家人在那欢腾呢！”
　　吴春娘道：“你咋知道是他买的。”
　　吴春说：“他爹娘小气，肯定不会自己买，我刚才就说了一句这电视这么大，多少钱？全家没一个人搭理我的。”
　　吴春娘道：“钱又不是你出的，管那么多干吗？”
　　吴春说：“褚欢挣的也是我们家的。”
　　忽然想起前几天婆婆讥笑村里的老王头不带孙子，天天玩狗。心想，她怎么有脸说人家，人家老王头怎么说是个男人，她是女人，管过孙子吗？她那样的为人，老了让她照顾，她恐怕也做不到。说：“我算是看透了，她娘心眼又小又奸，褚欢呢？你对他再好，他心里装的也是他爹娘，他们就是啥也不帮他，他该孝顺还是孝顺，他给他娘买东西，给你就会说好听话，哄你帮他带孩子。”
　　吴春继续说：“我也不想管耀祖了，我想去找个营业员的工作，也好有些个收入，孝敬你和俺爹。”
　　吴春娘道：“可别这么想，孩子小，磕着碰着有个头疼发热的还是你做娘的为难。”
　　吴春说：“那我给褚欢说说，让他给你们买个电视机？”
　　吴春娘道：“我那儿有时间看那儿个。”
　　吴春道：“我就觉得不舒服，咱们是想互相帮衬着，把日子过好，他们只想自己。”
　　吴春娘，虽然她是乐意照看外孙的，但也心有不满，她也有家，有忙的时候，褚欢爹娘住的只有一墙之隔，但从不主动去看孙子一下。
　　但她再跟着搅合，闺女越加气恼，如果他们小两口生气，吃亏的还是闺女，所以，能忍的她就忍了，不就是辛苦点吗？再说，小孩谁带跟谁亲，她老了还想指望他们呢？
　　吴春娘说道：“我自己在家也闷，看着你跟耀祖也高兴，就是刚才腰有些痛。”
　　吴春一听自己娘腰痛，心想肯定是儿子让她娘抱在怀里，腿脚还乱踢腾的指着往东往西的，让她娘累着了。心里不是滋味，后悔当初不该让她插手带孩子，现在孩子大了认人，谁都不让碰，就缠着她娘俩，平时褚欢抱一下都不肯让他抱。
　　她娘道：“清早，我看耀祖还睡着，去地里拔了拔草，回来腰就站不起来了，我扶着墙硬撑着。”
　　她心疼她娘道：“长草就长呗，别拔了。”
　　她娘笑着说：“那那成。”
　　吴春说：“我现在看着他们一家人就烦。”
　　她肚子咕咕叫，这才想起来肚子饿了。
　　问：“有什么吃的吗？”
　　她娘道：“锅里有红薯，估计还热着。”
　　吴春擦了擦手，到锅里拿了个红薯，咬了一口说：“挺甜！”
　　吴春娘道：“你桎梏婶子前几天给我拿来六个，我昨天煮了两个，吃着好吃，上午我把剩下的都煮了，就想着你来吃。”
　　吴春说：“你别光要人家的，也给人家点啥？”
　　他娘道：“现在也不种地了，能给人家啥？”
　　吴春想了想说：“桎梏婶的孙子比耀祖小吧！赶明我收拾几件耀祖不能穿的小衣服，你给了她。”
　　吴春娘说：“你不留着以后还要吗？”
　　吴春不解，问：“要什么？”
　　吴春娘说：“孩子呀？”
　　吴春呵呵道：“要是婆婆管，老公疼，多要几个还行，这样，算了。”
　　吴春娘道：“再要个闺女，儿女双全，小孩大了也有个伴。”
　　吴春不让她娘再说了，她把耀祖抱到床上，把玩具和耀祖都放床里面，自己躺在床外面挡着她。
　　太阳慢慢落山，院子里，树上小鸟叽叽喳喳的飞飞停停。吴春娘弄了点混油拌在麸皮里给狗吃。猫沿着墙沿来回走动，往地上看看跳到地上。
　　吴春睡了一觉，看她娘弯着腰，撑着干活，责备道：“你这还叫有点痛，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心疼自己呢。”说完带着耀祖回家。让她娘躺床上歇着。
　　她娘见她要走，嘱咐道：“开心也是一天，苦恼也是一天，高高兴兴的过，别竟找气生，有吃有喝别管那么多事。”
　　吴春喔了一声，抱起耀祖，耀祖手伸向姥姥，不肯走，吴春道：“我们到小店买棒棒糖吃！”边走边念：“买棒棒糖去喽，买棒棒糖去喽。”
　　这晚，儿子倒也听话，吃了饼干喝了奶，就跟听懂大人话似的没哭没闹也没吵着要姥姥，安安静静的睡了。
　　褚欢回家时已晚上十点，他像往常一样径直往旁边的房间走，吴春叫他进来，他看丈母娘没来，问：“你娘呢！”
　　吴春说：“腰疼，没来！”
　　吴春让他躺下，问：“今天那个电视机多少钱？”
　　褚欢道：“没问。”
　　吴春说：“不是你买的吗？”
　　褚欢道：“谁给你说是我买的。”
　　吴春说：“我看你回屋拿钱来着。”
　　褚欢道：“你想多了。”
　　吴春本来想让褚欢也给她娘买个，但被褚欢这么一说，反倒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钱确实是买电视后他回屋拿的。
　　褚欢起身要走，吴春说：“今天我娘不来，在这睡呗，想搂着你睡。”
　　褚欢道：“搂着睡怎么睡，明天有五节课。”
　　说完，走到旁边房间管自己睡觉去了，留下吴春自己，想睡也睡不着，又觉得那儿怪怪的，在床上翻腾了好久。
　　第二天清晨，褚欢上班，专门拐到老屋，对他娘说：“别跟人说换了个电视的事儿尤其是耀祖他娘。”
　　褚欢娘问：“说啥了？”
　　褚欢道：“看到我拿钱了，问电视多少钱呢？我说你们自个买的。”
　　褚欢娘“噢”了一声继续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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