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卷

　　岁末将至。
　　前几天又下了场大雪，外面到处都是厚厚的积雪，白茫茫一片，看得人直发愣。

　　期末考试最后一场也考完了，成绩会在放假后春节前出。
　　能不能过个好年先不说，起码他们现在可以放假了。

　　整个学校数高一放假最晚，高二高三中午就可以收拾回家了。
　　相较楼下叽叽喳喳兴奋得不行的高二生，毕业班的学生安静多了。

　　周甜来安排人打扫卫生，重排桌子，各科任课老师打发课代表去领寒假作业。
　　剩下的人各忙各的，偶尔能听见楼下隐约传来教导主任的呵责声。

　　楚瑾拿了个装奶茶的小硬纸袋儿，正把陆识京叠那些玩意往里装。
　　这还是管前排女生借的。
　　女生喝奶茶喝咖啡买点心囤了不少漂亮纸袋儿，自己也收不下了，干脆直接给他了。

　　陆识京哼着小曲儿帮他装书，装着装着发现一本地图册。“还要把地图册带回去？”他问，“带回去干嘛？”
　　楚瑾拖长调子嗯了一声：“研究研究高考完去哪玩。”
　　陆识京有点想法，但还是明知故问道：“旅游？跟谁？”
　　“还能跟谁。”楚瑾奇怪地看他一眼，“男朋友呗。”

　　正在后面弄垃圾桶的田菜子听到关键词，来了兴趣：“男朋友？楚瑾你有男朋友了？”
　　楚瑾懒懒一指陆识京，还没说话便感觉肩上一沉，整个人被陆识京半搂半强硬地摁在了怀里。
　　陆识京笑笑，对她解释：“男性朋友。”

　　田菜子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满脸我不信。
　　等她扔好垃圾走了，楚瑾才慢悠悠开口：“你害羞？”

　　陆识京倒不是害羞，他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和楚瑾在一起了。
　　但他现在还有点不真实感。他想给楚瑾留条后路，万一楚瑾反悔了，也好抽身。
　　“我害羞干什么。”陆识京说，“她话多，我怕她……”

　　“说出去就说出去，你在怕吗？”楚瑾眯着眼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陆识京立刻道：“我没怕。”我是怕他们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你……

　　“哦。”楚瑾了然，“那就是怕我了。”
　　他依旧半阖着眼，一副懒散样，慢悠悠问：“你看我在意他们吗？”

　　他凑近了去瞧陆识京，嘴角扯了丝讽笑：“陆识京，这不像你啊。你不是最不要脸了吗？”
　　陆识京伸手捏了捏他腰侧的软肉，也跟着笑了：“是啊，脸皮都给你了。”

　　回家路上，陆识京和徐清澈祁期简单挑明自己已经跟楚瑾在一起了。
　　徐清澈挺震惊的，就是惊的方向不太对：“你们不是早在一起了吗？”

　　“？”楚瑾疑惑，“谁说的？”

　　徐清澈：“你们俩从小就那么亲，瞎子看不出……”
　　祁期又偷偷去捅徐清澈。

　　徐清澈吐完最后一个“来”字，消音了。

　　“真有这么明显？”楚瑾扭头问陆识京。
　　“不明显啊。”陆识京指指徐清澈，“你管他说什么，他本来就……”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楚瑾懂了。

　　他点点头：“确实。”

　　徐清澈服了：“你们在确实什么啊？！”

　　—

　　春节楚瑾他们家要回老家过。除夕前一天走，吃个年夜饭，等正月初八再回来。

　　临走前，陆识京送了个小花灯给他，说可以放在床头当小夜灯。
　　楚瑾心想也没人拿花灯当床头，但还是收了下来。
　　他这一饯别礼送的，倒显得楚瑾没什么心意了。

　　楚瑾在兜里掏了掏，只摸出个砂糖橘来。

　　“……”他把橘子塞给陆识京，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在童玲温声催促下，扔下去句“很快就回来了”便上了车。

　　陆识京捏着橘子，目送他们车影渐远。

　　“快点回来吧。”
　　陆识京喃声道。

　　楚瑾老家在临县，他们走得晚了到的时候天差不多黑了。
　　他把东西收拾进屋子后看了看摆在床头柜上的小花灯，想了想，把房间的灯也关了。

　　他拿起小花灯拨弄一会，找到了开关。

　　咔哒。

　　一束强光猝不及防地朝他眼睛袭去。
　　房间霎时通亮。

　　“草……”楚瑾猛地闭上眼，忍不住说了句脏话，“这他妈的是小夜灯？”

　　送错礼物的代价就是直到除夕下午楚瑾才从黑名单里把陆识京拉出来。

　　陆识京心有所感，发来消息：
　　［干什么呢？］

　　楚瑾正和童玲包饺子，顺手拍了张发给他。

　　［我舅舅一家也来了，正在看小孩。］
　　陆识京发来一张小孩的照片。

　　小男孩五六岁的样子，小小年纪就能看出五官深邃，浓密的睫毛下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

　　楚瑾记得陆识京这个舅舅娶了个新疆老婆，结婚后就一直定居在新疆了，很少回来，他也没见过几次。

　　陆识京喋喋不休：［这小孩非闹着我买烟花，晚上放烟花给你看啊。］

　　晚上很快到了，一家人一起吃了晚饭，便聚在电视前看春晚。
　　楚瑾的爷爷年级大了，看了一会就犯起困，奶奶倒和外婆聊得起劲。

　　他把爷爷送回房间，陆识京就打来了视频。

　　他发的是群视频，群里除了他俩还有徐清澈和祁期。不知道这俩人怎么回事，半天了也没见进来。

　　陆识京在前头领着小表弟，怨种舅舅跟在后面抬着烟花。
　　小区的树上挂满了彩灯。彩灯一闪一闪的，各种颜色打在陆识京脸上，和黑夜一起柔化了他的棱角，朦胧了他的面容，唯余眼底有细碎的光在闪烁。

　　楚瑾头一次觉得陆识京长得也算过得去。

　　可惜烟花最后没放成，他们刚找到块空地就被物业赶了回来，说过两天市里会有烟火表演，让他们去那看。
　　陆识京问具体是什么时候，物业说正月初六。
　　正好是楚瑾回来的前两天。

　　陆识京沉默片刻，没再说看烟花的事。
　　他们一直闲闲聊着，十二点将过，还互道了新年快乐。

　　楚瑾哈欠连天，躺在床上，也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视频也挂断了。

　　“妈。”楚瑾穿鞋下床，童玲正端了盘水果，边吃边围观他爸做饭。
　　“怎么了？”童玲和楚经年同时看了过来。

　　“我想提前两天回去。”楚瑾走近从她果盘里捏了颗葡萄粒。
　　“可以啊。”童玲无所谓，“不过你得自己坐车回去哦。”
　　楚瑾：“嗯。”

　　回去的高铁票一大堆，楚瑾挑了个初六中午的车次，想直接闪现到陆识京面前，吓吓他。
　　没成想人还没吓，他自己差点迟到。

　　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干干净净一个人勉强赶上车。

　　等按计划闪现到人面前，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刚进小区他就碰见了遛小表弟的陆识京。

　　陆识京兀然见到他，还愣了一会儿：“不是还有两天吗？怎么提前……”后面的话他没说就已经反应过来了，楚瑾是回来陪他去看烟花的。

　　“想看烟花。”楚瑾也不看他，伸手去逗乖乖牵着人的小表弟。

　　陆识京又惊又喜，所有的情绪如分支一样汇入名为幸福的河流。他抱起小表弟和楚瑾往回走：“去我家吃个饭，我们就去。”
　　楚瑾和他并肩而行：“嗯。”

　　夕阳光辉不盛，只为他们镀了层淡淡的光，将两人紧紧笼在了一起。

　　来看烟花的人不少，他们来得晚，只能隔着人海，看天空炸开的火花。

　　“去那边坐坐？”陆识京指了指不远处的水池。
　　那圆形水池修得很大，中央是一朵石雕的莲花，四周是按特定距离刻的莲花，旁边亮着金黄色的灯，上面平铺了层玻璃，灯光通过玻璃射出。水是从莲心经由花瓣缓缓留下，慢慢将整个水池填满。

　　水池周围都可以坐人，只不过现在大家都聚在放烟花的地方，很少有人过来。

　　他们挑了个一抬头就能望见烟花飞上天的方向。

　　楚瑾手撑在水池的大理石面儿上，侧身去够水池的水。

　　温的。
　　难怪这么冷的天还没结冰。
　　而且很干净，看样子是为了晚上的活动特意放的。

　　他正要直起身，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又把他压了回去。
　　“？”他仰头看向陆识京，怀疑这人是要做样给他推下去。

　　谁知下一秒，陆识京靠了过来。
　　楚瑾能闻到他身上洗衣液的味道，浅浅的，是最常见的薰衣草味儿。
　　和他家里的一样。

　　“怎么——”他将开口，猝不及防的，陆识京就贴上了他的唇。

　　软软的，还带着点他小表弟爱吃的奶糖味儿。

　　楚瑾下意识想推开他，手伸过去却也只是攀在了他肩上。
　　陆识京手抵着他的头，哪怕他反抗也逃不掉。

　　只是陆识京没想到，楚瑾微微分开了唇瓣——他在迎合他。

　　陆识京挑了挑眉，不客气地加深了这个吻。

　　烟花表演进入了正题，无数的烟花争相绽放。
　　人们惊叹烟花之美，无人在意的角落，两个人吻得热烈。

　　喘息间，陆识京贴着他的唇，手指穿梭在他发间，流连在他脖颈，最后停留在他的耳垂。
　　眼前是楚瑾眸光流转，身后是人声鼎沸。
　　他抑制不住，手掌微微用力，再次吻了上去。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的笑。”
　　“没人比我更爱你了，小瑾。”
　　“……”
　　“……”

　　他一遍遍的，仿佛要把幼时未表达出的爱意全部奉上。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