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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浪
孟攸感受到云空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激烈,她摇了摇头,蓦然站起来:“不行不行,我要去找张太医。”
手腕却被云空拽住,她下意识的回头。
他正仰面看她,喉结微突,上下滚动:
“没、事。”
孟攸皱着张脸:“怎么可能没事。”
她的周裳落在云空的腕骨上,轻微的痒感让他不自觉的想要抓住孟攸的周裳,可他只是指节微动,抓住周裳的边角位置,仰面看她:
“不要。”
他艰难吐字:
“不要主人走。”
他的面色依旧苍白,但并看不出有大疾的样式。
孟攸迟疑的眨了眨眼:“真不用吗?”
云空摇了摇头。
“不用,不要主人走。”
他甚至又重复了一遍,说得艰难又肯定,字字句句都极为用力。
孟攸被他喊得有些面热,她不自在的瞪了他一眼,小声嘟囔道:“不用算了。”
她坐在椅凳上,两手交叠般的放在桌面,支着下巴,盯着云空的掌面看:“云空,临摹。”
细雨下了个不停。
孟攸被这缠绵的雨声弄得有些瞌睡,她趴在桌子上,撑着眼皮,同云空讲道:
“诗人是怀念他的心上人……”
云空的手一顿,他又想起孟攸不要他看她,又缓缓的扭过头,一微垂头,盯仇人般的死死的盯着桌面上的宣纸,迟疑问道:
“心上人是什么人?”
孟攸被他这问题,弄得不知所措,她眨了眨眼睛,思索道:“心上人啊。”
她趴着桌子上,又想了一圈,忽而想到什么,瞪大双眼,直直的看向云空,拍了下桌子,头上的发带微微飘扬。
云空本来用余光看她。
但此时似乎是忍不住似的,扭头看她。
外面是缠绵又湿漉的水汽,整个世界似乎都暗沉了下来。
但眼前的她,很生动。
瞳孔琥珀湿润,似乎带着微黏的水汽。
云空忍不住似的,又看了她一眼。
悄悄抬头,又看了她一眼。
“本殿下知道这个词,”她的眉眼弯弯,语调微扬:“我给你说啊,三年前,本殿下上永安寺祭祀,在上京郊区长白县遇见对夫妻。”
她凑到云空的面前,眼睛亮晶晶,语气神秘:“你知道夫妻是什么意思吗?”
她的眼睛太亮。
如同山林的天空上闪烁的星子。
而星子太高,爬到悬崖峭壁也不一定能伸手够到。
但她在眼前,似乎一伸手就能够到。
云空的指节蜷缩了下,却是后退一步,低头望向孟攸,很老实的摇了摇头。
“不、知、道,殿、下。”
“我猜你也不知道,”孟攸得意的一扬眉,她兴高采烈道:“我告诉你哦,夫妻就是心上人的意思。”
永平元年,渭南地区大旱。
永安公主应召,于永安寺祈福半月,上苍感百姓苦难,遂降下灵泽。
云空不甚理解的点了点头:
“是,殿下。”
孟攸满意的点了点头,她拍了拍桌面:“继续写。”
云空应了声。
孟攸也没看云空写成什么样子,她趴在桌面,昏昏欲睡,背着诗经,含糊不清的为云空解释意思。
云空听话的不去看孟攸,他的笔下不停,刚开始的时候,毛尖太软,他根本握不住,墨水顺着毛尖滴落在宣纸上面。
他顿了顿,生怕弄坏孟攸的宣纸,右手攒得生疼,青筋裸露在皮肤上面,豆大的汗珠从额前滴落。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低。
他偷偷用余光看了孟攸一眼。
她垂着脑袋,朱唇微张。
阳光从雕窗内透出,落到她满脸的胭脂上面,衬得面颊处的姜红都有了松木牡丹红的醉意。
她似睡非睡,声音含糊。
云空偏头看她,喉结滚动。
他想吃山林间的林檎。
墨水从毛尖滴落,云空匆匆扭过头,下意识的伸出手来。
墨水砸落掌面,晕出道污渍。
云空松了一口气,他低头临摹字迹。
孟攸昨夜四更惊起,睡眠不足,午后脑子又乱成一团,此时刚一沾上书桌,便打起了瞌睡,她隐隐约约感觉有人在她的身上披了些什么。
暖呼呼的,让她的睡意更加浓烈起来。
淅沥的雨声微停,穿堂风透过雕窗涌进屋内,孟攸被这微凉的风吹得无意识的哆嗦一下,她睡眼朦胧的睁开眼睛,视线刚和与低头准备再给她披一件衣裳的云空相碰。
他的身后是潮湿的天空,雨水似乎洗净天空的同时,也洗净了他的瞳孔。
乌瞳水润,无辜又纯粹。
此时正微垂头看她。
孟攸面颊有些发热,视线慌张的回落,下意识的开口训斥道:
“不许离本殿下这般近。”
云空歪了歪头:“是,殿下。”
他这般说着,两人的距离依旧没有拉远,他抬手又给她披上件衣裳,这才微微移开身子。
孟攸此时才发觉身子沉重,她一抬手,数件衣裳层层褪去,她的大脑不仅有些茫然,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云空一眼,视线又落在地面上的衣裳上。
她的视线停留两秒,这才意识到。
那好像是云空的衣裳。
长春宫的侍卫服。
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有些面热,不自觉的瞪他一眼,言之凿凿:“本殿下没有睡着。”
“是,殿下。”
这比不说,更让孟攸感到羞恼。
她猛然站起身来,瞪了云空一眼,视线由上及下扫到云空的面容,不自觉的落在桌面上的临摹宣纸,她的眼神在临摹宣纸上的字迹转了一圈后,忽而瞪大眼睛,她探过头,凑到云空的身边:
“这是你写得啊?”
她说到这儿,突然有些心虚。
明明是她自己说好了要教云空写字。
但她却睡着了。
云空仰面看她,点了点头:“是,殿下。”
今儿他总是在说这句话,此时竟然吐字清晰,语调有些接近于人。
孟攸弯眼看他,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你很厉害,云空。”
她凑到云空的面前,低头看他临摹得字。
刚开始笔墨并不均匀,甚至像是糊在一起似的,但可以看出用心程度,有些不均匀的笔墨甚至又学着临摹几次。
后面的临摹宣纸便有模有样许多。
而但最后面的临摹字体已经规规矩矩的框在字架中。
孟攸仰面看他,亮晶晶的注视着他的眼睛:“云空,你真的很厉害。”
她歪着头,想了想,从腰间佩戴的香囊里面倒出几块酥糖,递给云空,声音软糯:“这是云空没人监督都能完成任务的奖励哦。”
云空的指尖碰触在孟攸的掌面。
很轻,但他明显停顿了下。
孟攸歪了歪头,以为他不喜欢这个奖励,刚想收回手,回寝宫再想一想给云空什么奖励的时候,掌面一空。
酥糖被他拿走了。
孟攸眉眼弯了弯,又揉了揉云空的脑袋。
她苦恼的想着,
她说好要教云空写字的,但她睡着了,她要给云空一个赔罪礼。
给什么呢?
孟攸凑到云空的面前,不自在的眨了眨眼睛:“云空,你想要什么呢?”
云空的视线紧紧的落在她的身上,但也只是一瞬,他记得孟攸不让他看她,又移开视线,音调古怪:
“殿、下,”
“看、我。”
孟攸一瞬间理解了他的意思,他应想要说得是,
“想要殿下过来看我。”
但无论是补充前的句子还是补充后的句子,这都太过于孟浪了。
孟攸站起身来,打瞌睡的时候,胭脂在她的袖子上已经蹭掉了不少,此时只有少许沾于她的面上。
但云空目前望她时,她的面颊红如涂脂。
他的喉结滚动,虎牙很轻的咬了下舌尖。
他好饿。
但主人佯装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嗔怒道:“孟浪!”
云空歪了歪头,他好像听过这样的词语。
他在狩猎场的时候。
总有身穿锦袍的人过来,大多是买女奴的,更大多买得是曾编入教坊司的女奴,每当锦袍人掀开女奴的衣裳时,女奴都会说上句孟浪。
但常是主人掀他的衣裳,他还没说孟浪,为何主人先说句孟浪?
云空的唇舌微张,他歪了歪头,似乎以为孟攸在教他说话,喉结上下滑动一下,跟着她说了句:
“孟、浪。”
孟攸听闻面颊更红了,她恶狠狠的瞪上云空一眼,嘟了嘟唇:“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
这太不符合规矩了。
要是孙嬷嬷知道了,必定要追在她的身后说她。
云空还没理解她的意思。
为什么不许说?
但他点了点头,仰面看她:“是,殿下。”
这就符合规矩了。
孟攸别别扭扭的坐下,戳了戳云空的手背,又别扭道:“除了这个,你想要什么物品?”
她着重强调了下“物品”这两个字。
云空歪头看她,老实的摇了摇头。
孟攸挠了挠头,她其实也没想到,让她好好想上一想,此时她不知想到什么,眼前一亮,睫毛颤了颤:
“我跳舞很好的。”
她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
“我可以教你跳舞。”
她说着的同时,双手交叉般的转了一圈。
宽袖滑落,露出皓腕。
云空看着她皮肤下的青色血管,虎牙触了触舌尖,喉结艰难吞咽几下:
“是,殿下。”
孟攸弯了弯眼,她又凑到临摹宣纸上,一拍胸脯:
“我这次可不会睡着了。”
“云空,我教你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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