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一场雪

　　另一边沈榆在图书馆看书看到午后，感受到饥饿就穿上羽绒服去了食堂。食堂已经过了吃饭高峰期，沈榆点完餐很快拿到饭，吃了几口才想起来把手机拿出来看看消息。
　　有几条消息他依次点开回复，何楚黎的消息是一张截图，何楚黎给那个人的备注是“老大”，显示点赞和“我们这边还是夏天”的评论。沈榆还没意识到是谁，只是在寒冷里对“还是夏天”感到很羡慕，就回复了“好羡慕”。然后点开朋友圈。
　　何楚黎看到沈榆的回应也陷入了沉思。“怎么跟我想的不一样啊。沈榆怎么不去跟老大对质啊，跟老大说‘评论了又删，算什么男人！’，好羡慕是什么意思？”
　　等一下！沈榆是不是不知道老大是谁！何楚黎又一次心领神会。

　　沈榆看着朋友圈一条条回复朋友们的评论，没有见到那条夏天的评论，感觉有点不对劲。评论他自己都看得到，何楚黎没必要截图给他看，并且他们的共同好友在分班之后还能有微信能相互看到评论的并没有几个。“老大”这个词的气质，在他的记忆里，大概只有那一个人符合。
　　他点开何楚黎的对话框打字“老大是？”还没有发出去，何楚黎的消息发来，“老大是王琢”。何楚黎发出消息后，看着“对方正在输入中…”持续了好久但没有一条消息发过来。

　　沈榆看到王琢的名字有些呆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过了。上一次见到还是在高中，学校的红榜上的表彰，别的同学的名字都是三个字，王琢两个字的名字在一排名单中总是很显眼，他一眼就能看到。
　　但是在一场两人都显得痛苦的争论之后他们再没有说过话了。不能算吵架啊，王琢甚至都没有大声地冲他嚷过。
　　这算什么呢？评论了又删除。是想触碰又缩回的手？而且做的还不够利落，被人截图保留了证据。王琢一世英名潇洒坦荡，怎么被人在这抓着了把柄。
　　“中秋的桂花糕其实也是老大送的。”何楚黎决定再添一把火。
　　沈榆震惊之余笑起来，想到那天她飞快转移话题的微妙时刻。“桂花糕里的香袋也是？”
　　“还有香袋吗？”何楚黎回复，她只是帮老大递出了指定的礼物，顺便也获得了一些桂花糕当报酬。原来老大还夹带私货啊。
　　沈榆把餐盘放到回收处，匆匆向宿舍走去。他的包里放着桂花香袋，按照他对王琢的了解，这人说不定会放些什么东西在香袋里。
　　“嘶。”太着急没注意，沈榆踩到一片结冰的地面华丽地摔倒了。“王琢你放不放东西在香包里今天都得完。”遇到王琢就不讲道理的沈榆同学忍着疼痛爬起来，有些狼狈地继续朝宿舍走。都说疼痛让人清醒，沈榆却在这样的疼痛里感到更委屈，又冷又难过，又很想很想王琢。

　　他从书包里把香袋拿出来，找了张纸，小心打开香袋，把里面的碎花倒在纸上，看到了在最下面的一张小纸条。他手指有些颤抖。这种颤抖和那天在地下室的颤抖太像了。他害怕这是自作多情的一场空，更害怕是他内心不被认可期待的实现。

　　打开那张纸条，“Ich liebe dich”。
　　是在某个考完试的晚自习，闹哄哄的班级里，王琢写给他的。
　　是从那张草稿纸上很多很多严谨到刻板的数学物理公式里挑选出来的。
　　是混在王琢同学一切理性一切公式化一切“经济人”行为模式之中的，爱意。

　　“沈榆你这是咋的啦？”室友抱着刚打完开水的保温杯，透着热气腾腾的水蒸气看见沈榆泛红的眼眶。沈榆的目光从纸上转向室友投去，一滴泪从他眼眸滑落。
　　他抬手抹去，“回来的时候摔了一跤，疼死了。”
　　“我有红花油啊，我给你找找。”室友马上把杯子放下去柜子里找药。另一个室友听见了从床帘探出脑袋，“摔得厉害吗，要不要送你去医务室看看？”
　　“没那么严重的。”沈榆轻轻把手上的纸片放在一旁，把桂花小心翼翼装进香包。
　　室友递过来红花油担心地看着沈榆。他看到沈榆哭了，但还没看清那是伤心还是快乐，沈榆就把这种情绪藏起来了。
　　沈榆摆摆手表示自己真的没事，道了谢接过，心又在走神，这回丢大人了都是王琢的错。他拿着那张小纸条无论如何都缺乏开口说第一句话的勇气。

　　该说什么呢？他想了很久的开场白都没有想好。说起来他们已经太久没有聊过天了。这些日子也并没有因为对方的缺席而停滞，他们都在各自的学校各自的专业学习更为艰深的知识，也结识志同道合的好友，有幸见到仰慕已久的某个领域的大牛。
　　与无数没有对方的外界不断交互，一点点构成全新的自我。沈榆不知道自己和以前相比是否有变化，也不知道王琢如今是什么样子。他为无数的未知而恐惧，而这样的未知又太过具体，具体得让他窒息。

　　倘若自己的眷念不过是记忆里的刻舟求剑，所有的思念不过是孤独寒冷导致的幻觉，一旦触及到现实的一角就会顷刻粉碎。那他是否有勇气再一次迈出走向真实的一步呢。“虽然很扯，但这算不算近乡情怯啊。”沈榆最终还是把手机放到一边，没有去联系王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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