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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桂枝香11
游远素闻西川民风开放,今日从西川公主的言谈举止间得到了印证。
西川公主不在意大庆朝臣们诧异的眼光,婀娜地走到云皎面前,嫣然笑道:“你真是个英俊的勇士,我要和你一起喝酒,不知你肯不肯?”
云皎询问地看向皇帝,皇帝还沉浸在刚刚的好心情中,一摆手笑道:“西川国公主赐酒,为何扭捏啊?”
西川公主也笑道:“就是,为何扭扭捏捏,我要和你喝的是贺酒,又不是你们大庆国说的交杯酒,你怕什么!”
西川国王子看着胆大妄为的妹妹,笑着摇了摇头,拿过旁边侍从端着的酒杯,也走上前来,对云皎道:“我这妹妹从小被父王宠坏了,巡检使莫见怪。巡检使少年英雄,令我大开眼界,若是大庆国的勇士人人都如巡检使一般就好了。”
皇帝也笑着拿起杯子:“大庆国的儿郎自然都如云皎般赤诚勇猛,王子放心便是。请诸位共饮此杯,以贺大庆西川共抗外敌、永世交好!”
西川王子手握酒杯,听了皇帝的话只淡笑不语。
众大臣从旁边侍从的手上端过酒杯,遥敬皇帝和王子。正当众人要饮下杯中酒时,游远忽然在西川王子身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举杯的动作一滞,不待多加思考,游远冲王子大喊道:“王子!莫喝酒!”
事发突然,王子被游远的喊声惊扰,堪堪停住了已送到唇边的酒杯。
游远上前一把抓住那个熟悉的身影,审视道:“梅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侍从打扮的高大男子正是消失多日的梅士高。
梅士高眼睛上下游移,一脸踌躇,彷佛不知从何说起,只支支吾吾道:“我……我……哎呀,贤弟你怀疑我做什么?酒里又没毒!”
游远更加疑惑,正待再问。突然,梅士高看向游远身后,大吼一声:“小心!”
游远被梅士高一把拉在身后,这才看清原来有七个殿前司侍卫打扮的人已抽刀出鞘,面色不善地看向这边。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其中一名持刀侍卫高喊道:“西川王子纳命来!皇上有令,杀死西川国王子,兄弟们上啊!”
说完,那七名侍卫齐齐冲上前来,直砍向西川国王子。其余侍卫听到皇上有令四个字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
王子大骇之下,来不及出言质问,拔出弯刀与那七名侍卫缠斗起来。云皎也被侍卫的话惊得一愣,不过稍加反应后,知道此事万万不可能,便抽出雪白长剑,格开侍卫的长刀,站到西川王子的身边,令王子的压力稍减。
梅士高见状一推游远道:“贤弟,站到一边去!”说完便跳到刀剑丛中,一把长刀舞得上下翻飞,独自迎敌两人竟不落下风。
待众人看清情状时,十人已缠斗一团,刀剑穿梭,难舍难分。
皇帝向伏八将军喝令道:“伏八!还不快给朕拿下那七名刺客!”
伏八这才反应过来这七名刺客不知怎的穿上了殿前司侍卫的装束,还假传圣旨,为的就是在众人混乱时争取刺杀时间,要是真被他们得逞,让西川国王子死在大庆国的宴会上,后果不堪设想。
伏八赶紧号令将士上前围剿七人。
但没想到那七名刺客异常狡猾,见已失先机,便一改先前凶猛的打法,反而灵活地移动身体,令王子、云皎和梅士高暴露在将士刀前,几番动作,倒弄得士兵们畏手畏脚,不敢贸然出刀。
云皎见得这般局势,换了剑法,只见他招招连绵不绝,连刺向身边刺客,剑风凌厉狠辣,又行云流水,瞬息之间,全身便被罩在雪白的剑光中。如此发狠地打了片刻,就有四名刺客被刺中倒地。那边梅士高也持刀砍伤一人,刺客只剩两人,局势瞬变。
游远在旁边看着,心头也不禁一松。
忽然他在眼角撇到一点银光一闪,扭头一看,原来银光是从方才被云皎刺倒的一名刺客口中反射而出,而云皎三人正格杀剩下两名刺客,无暇他顾。
游远见那人喉头微微蠕动了下,大急之下飞身而出,挡住银光,大吼道:“小心暗器!”,然后就觉颈间一凉,摔倒在地。
果然其他倒地刺客也纷纷从口中射出银光,因为有了游远的示警,这些暗器被周围的士兵一一挡下,众刺客也终于被全部制住。
梅士高和云皎走到游远身边,梅士高急道:“贤弟,我不是让你走远一些吗?没事吧?”
游远惊魂稍定,感受了下,讷讷道:“倒没有哪里痛,就是……”游远摸了摸脖子,突然跳将起来,大惊道:“我的吊坠不见了!”
此时,一双黑底滚边长靴停到游远眼前,游远抬头一看,竟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宝公公。宝公公摊开手掌,尖细的声音响起:“探花郎的吊坠可是此物?”
游远见宝公公摊开的手掌里放着一枚小巧的方形印章,印底无字,只有数片精美的云纹图案。大庆人以云为祥瑞,故云纹十分常见,但这印章的云纹却笔走龙蛇,不似寻常,又有几分罕见。
游远拿过小印章,捏在手里,感谢道:“正是此物,此乃家母遗物,多谢宝公公。”
宝公公含笑道:“无妨。”便不再多说,又回到皇帝身旁。
伏八将一名刺客押跪在场中,皇帝开口道:“你们是谁?为何混入殿前司军中?又为何假传圣旨行刺西川国王子?”
那名刺客面露哀切,磕头道:“圣上,我是殿前司宣德门侍卫统领侯峰啊,不是您托宝公公传旨让我率领兄弟们今日务必杀死西川国王子吗圣上?圣上啊,饶命啊,圣上,侯峰忠心耿耿啊圣上!”
皇帝道:“一派胡言!宝禄,是你假传圣旨?”
宝公公脸色一变,连忙跪地道:“皇上,奴才日日陪伴在您身边,您还不明白奴才的为人吗?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假传圣旨啊!再说奴才近几日都在和礼部接洽闻喜宴事宜,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哪见过这几个贼子啊圣上,这是污蔑!污蔑!请圣上明鉴。”
皇帝摆了摆手道:“好了,让你和礼部去共赏举办闻喜宴的事情,是朕的旨意,朕明白。殿前司都点检何在?”
一人上前跪道:“臣在!”
皇帝又开口道:“你可认识此人?”
殿前司都点检回道:“此人乃宣德门侍卫统领侯峰,三个月前由姚瑜姚国舅举荐进宫。”
皇帝沉吟片刻又道:“你前去查看刺客口中暗器,看是否是殿前司所有之物。”
殿前司都点检领命上前掰开刺客的嘴巴查看,又捡起一枚银钉仔细辨别,回道:“禀圣上,此暗器并非殿前司所有,臣看着倒像,倒像……”
皇帝喝道:“说!”
都点检一低头回道:“倒像北狄的射马钉!”
“什么?”“怎么会出现北狄的东西?”“难道是北狄派来的奸细吗?”四周的彩棚像炸开了的油锅一样沸腾起来。
侯峰又哭喊道:“圣上,这银钉是宝公公交给我们的啊!侯峰这辈子都不知道什么叫射马钉,只是遵照您的指令办事!圣上,您不能翻脸无情……”
宝公公翘着兰花指颤抖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咱家自小就被送进了深宫,连上京府都没出过,哪里去找来什么劳什子的射马钉!你这下地狱拔舌头的烂贼!”
这时,西川王子出声道:“王上,这银钉确实是北狄的射马钉。想不到北狄人如此狠毒,侵犯我国边境不说,还要一路派人刺杀,阻止两国结盟,实在欺人太甚!就是不知为何刺客会混入王上的御前军中?”
“禀圣上,臣亲眼看到侯峰被北狄人收买!”却是梅士高一撩袍袖跪在了场中。
游远见这眼前的一幕有说不出的违和感,明明是突发事件,但人证物证竟都在现场,实在凑巧。
皇帝蹙眉问道:“你又是何人?”
梅士高回道:“臣汾州梅士高,之前在上京张家猪肉铺打杂,今科落榜后进入殿前司做侍卫。”
说着梅士高一指身后被押着的一个高大刺客道:“这人便是收买侯峰的北狄人,臣亲眼见到他将银钱交给侯峰,次日后他就出现在了殿前司侍卫中!”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纷纷看向那人的脸,但看不出北狄人红发高鼻的特征。
被指认是北狄人的那名高大刺客惊讶地瞪大双眼,朝梅士高张开嘴,嘴间银光一闪。伏八大喝道:“不好!他要杀人灭口。”同时将刀柄捅入高大刺客口中。
高大刺客痛哼一声,嘴间鲜血淋漓,口齿被刀柄堵住,再无法动作。
梅士高接着说:“不仅如此,他还是西川王子御街遇刺案的幕后主使,梅树三尸案的杀人凶手!”
皇帝看了看西川王子和沉默不语的京兆尹游冠云,开口道:“如实道来!”
梅士高拱手道:“是。此话要从卑职三年前到上京参加殿试讲起,当时卑职落榜,想再准备三年,于是就到张家猪肉铺帮工,在那里我认识了这个人。大家都叫他蒙三,平时独来独往,不怎么与人交谈,但因为他和卑职都是左撇子,所以卑职额外有些留意他。”
“后来就在王子御街遇刺的前一天,卑职看到他鬼鬼祟祟地出去,到后半夜才回来,回来后就把什么东西用布包着藏到了床下。因为他实在怪异,卑职就一夜未睡。果然等到天将亮未亮时,他又出了门,我悄悄跟着他,看他神色紧张地和一个人会面,还断断续续地听到他对那人道‘都好了……子时办的……桥洞……树下……今日务必……射中……’。”
“后来就发生了遇刺案和三尸案,卑职在第二天就到上京府衙门去揭发他,可这厮突然藏起来了,猪肉铺没找着人,倒显得我是个告假状的。后来卑职因为这事在衙门里待了几天,殿试前一天才放出来,受了影响又一次落榜了。这厮害得我如此,我真恨不得生啖其肉!”
“也是老天有眼,卑职回猪肉铺收拾东西时,竟看到这厮也偷偷摸回来了,揣着一个布包就走了。卑职想着要抓他个人赃并获,就跟上去,看到他在外宫墙下和一个人偷偷见面。卑职想着他第一次与人偷偷见面就发生了命案,这次密会不知又要谋划些什么,就吸取了第一次没看清人脸的教育,着重注意了那人的脸。”
“禀圣上,与蒙三密会的不是别人,正是统领侯峰!而卑职发现蒙三是北狄人的契机也在这里,他二人说着说着,蒙三突然说了一句北狄话。卑职生在汾州,虽听不懂北狄话,但小时候时有见到北狄人过来抢掠,故对北狄话的语调再熟悉不过,我敢肯定他当时说的就是北狄话!说完北狄话后,蒙三就将手里的布包交给了侯峰,侯峰打开布包后,臣才看清,那布包里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考虑到他已犯案,如今又潜入了殿前司中,卑职不敢耽搁,幸好碰到殿前司后伍队需人手,便仗着身体还有几分强健,也进入了殿前司。今日随驾出行前,我看到侯峰跟其余六人在低声商量什么,就料想有事,没想到果然狼子野心,居然一次行刺不成,今日又来第二次。卑职所说句句属实,请圣上明鉴。”
侯峰听到这儿,大喊道:“不是,不是啊!我是让他……”
皇帝大怒道:“大胆贼子,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还容得你抵赖?”
伏八见状,上前将侯峰的嘴用也刀柄牢牢堵住。
皇帝又开口道:“此七人中一名是北狄奸细,另六名被奸细收买,竟胆敢行刺西川王子,挑拨两国关系,其罪当诛!游爱卿,就将他们押在上京府衙中,细细审问,查出同党。”
游冠云一脸阴沉,低头领命道:“是!”
皇帝又道:“国舅姚瑜,行恶市井,祸乱朝政,公然买官卖官,如今竟还将敌国奸细引入殿前司中。念其为贵妃唯一亲眷,于太子陪伴有功,免其死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抄其家财,收归国库,发配儋州,永不召回!”
太子脸上闪过一丝惊慌的神色,但终究没有开口。
今日一场闹剧结束后,游远回到府中,想到原来所有的案件竟都是北狄奸细做下的,屡次行刺王子也是为了阻止两国结盟,如今阴谋破灭,西川王子也坚定了抗北的决心,大庆西川自当更加同仇敌忾,也算因祸得福。
福伯见游远魂不守舍的模样,关切道:“老爷,今日没发生什么事吧?今早那扁毛畜牲来了一遭,老奴的心一天都是悬的。”
游远听闻此话,苦笑一声,想到今天这一遭莫非真是乌鸦预警?那自己躲过那一钉说不定还真是福伯绕树的功劳,于是朝福伯拱手道:“福伯多谢,多谢福伯。”
说完直奔后院,留下福伯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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