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生

　　接下来的半个月，姜未淯接受了来自梁沅丽的新娘养成计划以及粟曰归的淑女培训课程，外加时不时见见自己未来夫婿粟莫止，以及每天两个时辰由姜未锦主讲的灵力训练课，可谓是过得天昏地暗日夜不分。在农历六月三十的那天，姜未淯终于得到半天休息，为明天的仪式养精蓄锐。用完午饭，她回到三楼自己的房间，也就是之前她昏倒之后醒来的屋子，将自己撂在叮嘱仆人不要用任何熏香，只有洗衣液气息的大床上，准备好好躺一会。然而她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自己似乎忘记告诉爸妈和奶奶，自己要结婚了！她急忙一跃而起，准备出门，找隔壁的姜未锦，转念又想到，自己这次结婚并不是非常重要，毕竟这次婚礼只是为了完成一个任务，对自己来说不能算是真正的结婚，那爸妈不知道，来不来参加也并没有问题。她放松身体，又一头栽回床上，长长舒口气，道：“唉，终于可以放假了！”
　　“然而并不能。”突然一个声音在她床边突然道。
　　“哇！”姜未淯被吓得一跃而起，只见姜未锦站在她床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俯身看着自己，“未锦大姐，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神出鬼没！”
　　“我没有神出鬼没，只是你没有在意到我的脚步罢了。”姜未锦一本正经道。
　　“啊？”姜未淯内心翻个白眼，要是能在意到您那几乎鬼神一般飘忽的脚步声，我就真的成仙了，能神掐妙算，能长生不老，能……
　　“行了，别想了，不可能。”姜未锦打断姜未淯的内心小剧场，“你现在已经可以基本灵力运用，读心的力量也显现出来，不过鉴于读心也是会消耗灵力，因此不必要时你也不用使用。最后爷爷让我把这两样东西交给你。”说着她打开手心，里面躺着姜未淯之前一直没离身的玉如意和被姜未淯震碎的龙鳞玉，“虽然这些东西都碎裂了，但是其中还是蕴含着应有的灵力，我用一个香囊给你装起来，你贴身收好，也许在某些时候会是你的救命良药。”
　　姜未淯接过装在青色绣有龙纹的香囊的碎玉，隔着袋面摸了摸里面的玉如意，良久道：“好的，大姐，我会收好它们的。”
　　第二天一早，姜未淯就被粟曰归叫醒，开始准备新娘妆。粟家这次准备的是复古式的婚礼，按照姜庸硿算定的吉时未时从城里的酒店迎娶姜未淯道粟家大宅。因此早上不到五点，姜未淯就从被窝里被粟曰归拉起来，驱车赶往酒店化妆换衣服。早上十点半，被折腾了五六个小时的姜未淯终于可以一个人在新娘休息室里歇口气。头上戴着近二十斤的凤冠，穿着六七层的嫁衣，姜未淯感叹幸好房间里面有空调，不然这样让她坐上一个小时，绝对立刻中暑昏厥。但是看着身上华贵的鲜艳的嫁衣，姜未淯内心还是稍稍有点满足，这怎么说都是自己第一次嫁人，虽然没有那种新娘喜悦的心情，但是姜未淯知道自己在今天还是会经历女子一次最重大的蜕变，从少女变成妇人。而且虽然自己内心不承认，但是这次的婚姻会是事实婚姻，举行完仪式之后，姜未淯和粟莫止会去民政局注册结婚。然而看着空落落的新娘休息室，姜未淯再怎么安慰自己，还是渐渐感到一丝伤感，毕竟这次结婚，来的娘家人全部都是姜家本家的人，而作为最重要的姜未淯的父母奶奶都没法出现在会场上。她呆呆的看着镜中盛装的自己，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不要落泪，不然妆花了会不好看，但是眼眶渐渐湿润，她突然十分想念母亲。突然身后安静的走廊里忽然传来姚玲的声音，姜未淯惊喜的转过身，站起来，看见姚玲打开屋门，走了进来，道：“淯淯，想我了吧！”姜未淯的泪水不由得决堤而出，她这几个月受到的委屈，自己为了不让妹妹变成祭品而放弃自己的婚姻，见到对自己礼貌而冰冷的未来的丈夫和婆婆，全部化作泪水和一声带着呜咽的呼唤：“妈。”姚玲见状，急忙几步并为一步，上前紧紧抱住姜未淯，不住道：“我的宝贝，受苦了，妈妈在呢，妈妈在呢！”姜言诚站在姚玲身后，看着抱头痛哭的母女俩，也眼眶微湿，上前抱住她们，道：“宝宝受苦了。”哭了一会，姜未淯发泄完情绪，原本感伤的情绪被父母到来所带来的惊喜替代。她擦擦糊了一脸的眼泪鼻涕，微微无奈道：“这下好了，五个小时的妆白化了。”
　　“妆花了也没事，不要了，反正你这次有盖头，挡着脸，谁也看不到。”姚玲从卫生间拿来一条干毛巾，给姜未淯擦干脸上已经糊掉的妆。
　　“算了，我去把妆洗掉，”姜未淯挡开姚玲递来的毛巾，去水池快速洗干净脸上复杂的新娘妆，只重新敷了点粉遮瑕，她再次做到休息室的座位上时，已经完全平静下来，问姚玲和姜言诚道：“老爸老妈你们怎么会过来？”
　　“你结婚这么大的事，我们肯定要来啊！”姚玲理所应当道，“不过男方那边我们几乎没怎么见到，就匆匆见了你未来的丈夫一面，小伙子懂礼貌，也一表人才，还是不错的。”
　　“什么？妈，你不会以为我真的要嫁给他吧？”姜未淯惊讶道。
　　“什么真的假的，你们都要领证，怎么不是真的嫁给他？”姚玲一拍姜未淯的手，“虽然这个小伙子家在北京，但是他说了等他北京的事情处理完毕，就把家安在南京，这样今后我们住的也近，我也可以帮你带带孙子什么的。”
　　姜未淯听母亲这样说，感觉似乎姜家本家还是瞒了父母许多事，既然姜庸硿没有把这些事情告诉他们，也许知道的越少对他们越好。于是她也顺着姚玲的话题，道：“对呀，这样也蛮好的，对了，你们什么时候见粟莫止的？”
　　“就是上个礼拜，突然登门拜访，说是我们的女婿，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骗子。”姚玲心有余悸，“但是后来他解释半天，又说了你许多个人信息，我们才敢确认，本来是要给你打电话确认的，但是姜家本家的人说你在特训，没有手机，我们只好作罢。”
　　“这样啊！”姜未淯点点头，“那本家的人有没有说有关我灵力的事情？”
　　“本家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你奶奶已经知道了。”姜言诚道，“你的玉如意上面的加强咒是用我的灵力加上少许你奶奶和爷爷的灵力混合而成的，因此封印破碎的时候，我和你奶都有感觉。不过不是让你尽量不要用灵力吗？你怎么还是没藏住？”
　　“不是没藏住，是在那种情况下根本藏不住！”姜未淯叹道，“老爸你不知道，如果我不用灵力，那你现在根本见不到我了。”
　　“行了行了，破都破了，还纠结它做什么？”姚玲瞪了姜言诚一眼，“现在就是要关注淯淯接下来该怎么办，本家人说怎么用你这灵力了吗？为什么突然要让你嫁人？虽然你这丈夫看起来不错，但是值得你托付一生吗？”
　　姜未淯微顿，沉默片刻，突然问姚玲道：“老妈，你还和你生母那边有联系吗？”
　　“没有太多，你怎么问起这个？”姚玲对于姜未淯突然转变话题感到不解。
　　“那，你知道你还有没有亲生的兄弟什么的？我记得除了我大舅，我是不是还有一个亲生大舅一个亲生小舅，他们叫什么？现在在哪？”姜未淯继续问道。
　　“你怎么突然对我生母那边感兴趣了？”姚玲正色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只是你知道我这次嫁的人是□□班子里面的人的儿子，自然要把咱家祖宗八代都查一下，我就是想知道下我亲姥姥老爷是什么状态。”姜未淯灵机一动解释道。
　　“这样啊！我生下来是个女儿，你亲姥姥老爷比较想要儿子，所以我半岁的时候将我送人了，就是你现在的姥姥家。你现在的姥姥是你姥爷的续弦，因此你姥爷之前的妻子给他生了个儿子，为了让你姥姥可以像对待亲生儿子那样对待你大舅，你姥爷就没有让你姥姥再产下一儿半女，但是在你大舅年龄大了离家之后，你姥姥因为没有孩子十分寂寞，因此央求你姥爷给她抱个孩子回来养，这样我就被抱到你现在姥姥家里，作为养女。”姜未淯虽然一直知道妈妈是养女，但是这件事情的具体过程还是第一次听说，姚玲看着女儿求知的眼神，继续道，“之后我就一直养在你姥姥家，也一直以为你姥姥就是我的亲生母亲，直到，我高考那一年。”她略带怨恨，道：“那年我刚刚十七岁，升上高三，你大舅回来了，对我的存在非常不满，要求我离开你姥姥家，你姥爷疼爱你大舅，决定舍弃我，让我在三个月内搬离你姥姥家。他联系了我的生母家里，让他们接我回去。当时我学习成绩非常好，因此我亲生母亲家里看见我优异的成绩，便希望我为他家里争光，因此答应了接我回去。但是回去以后，他们并没有给我提供一个良好的读书环境，家里整天鸡飞狗跳，我的亲生哥哥天天带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回家里闹腾，这样一年，我完全没有办法专心读书，因此导致高考失利。而此时养母终于说服养父，重新把我接回家，最终我还是住回养母那边，然后在那边读完大学，出嫁给了你爸。”姚玲抬眼看了一眼姜言诚：“你爸是个非常温暖的人，我那时被双方父母抛弃，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存在意义，整个人十分尖锐，在单位里面对人也非常尖酸刻薄，但是认识你爸之后，被他调教，性格也温和不少，对于我养父和亲生父母的怨恨也减少不少。所以我结婚时，亲生父母那边也来了人，之后就一直有走动，但是仅仅每年过年见一面，你从小也几乎不怎么见到他们，所以对于这件事我也就不想怎么提起。”
　　姜未淯听着，回忆起幼时，自己从小就只知道妈妈养母的西头姥姥，至于生母那边的东头姥姥姥爷几乎都没什么印象。但是母亲既然姓姚，是跟养父的姓，但是她若不是姚家的血脉，自己身体如何融得四种灵力。她想了想，问姚玲：“老妈，你是跟我西头姥爷姓还是东头姥爷？”
　　“你东头西头姥爷在本质上同宗，都是同一个老太爷，所以他们都姓姚。”姚玲解释道。
　　姜未淯没想到还有这样反转，如此就说得通为何自己身上带有姚家的灵力，但是姬家的灵力又是怎么来的，难道，她犹豫的猜测道：“老妈你生母是不是姓姬？”
　　“不是啊，你东头姥姥姓王。”姚玲摇摇头，但突然一拍手，道：“对了，你东头姥姥，也就是我生母的母亲姓姬！”
　　姜未淯这下明白自己为什么混了四大家族的灵力了，之前听姜未锦说的时候，一直奇怪自己母亲家里似乎没有听说过姓姬的，而且对于妈妈有个弟弟的事情也不是很确定，这样看来就清楚了，自己真的是被老爸老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坑死，混合四大家族灵力，成了一个奇葩，然后就悲催的成了一个魔气吸尘器。
　　姜言诚听女儿这样问完，沉吟片刻，突然道：“你刚刚问了你妈妈家里的情况，似乎全部和四大家族有关，这是不是和你灵力有关？”他一针见血，严肃的看着姜未淯。
　　姜未淯一个激灵，心道，完了忘记老爸也在了，老爸向来十分敏锐，这下子有点瞒不住了。
　　“呃，”她微微犹豫，想着怎么圆谎。
　　“我本来就觉得你这次匆忙嫁人不太对，说清楚，这次为什么要那么快的结婚，这和你灵力有什么关系？”姜言诚看到女儿神色，立刻正色严肃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族里要个新娘，我年龄合适，样貌合适，品行合适，所以就嫁了。”姜未淯哈哈的笑着，解释道。
　　“不对！明明之前曾听你大伯说什么返祖，需要你五妹，怎么现在变成你了？”姜言诚完全不相信姜未淯的说辞。
　　“不是因为我灵力没藏住嘛！”姜未淯无奈道，“反正现在就这样了，你们想啊，我年龄也大了，老妈不还一直担心我找不到男朋友嫁不出去嘛！现在好了，免费的上门女婿，家世好，人长得也帅，我这是赚到了！”
　　“可是人品呢？”姜言诚反驳，“人品才是最重要的，你这样稀里糊涂嫁了，两家差距又这么大，如果将来你在这边过得不好，我们如何知晓？”
　　“没事啦，我是以姜家嫡孙的身份嫁进来的，进门前就被伯爷爷过继到他的名下，所以家境的话其实不算差距很大，本家的大姐她们也很照顾我，你们不用担心。”姜未淯起身，拉着姜言诚的手臂，安慰道。
　　“你再想，现在也没有办法，木已成舟，现下是要淯淯愉快的出嫁，你问那么多干嘛？”姚玲也拉住姜言诚的另一个手臂，劝道。
　　姜言诚见女儿坚持的眼神，妻子祈求的眼神，不由得松下气，顺着两人的力气坐下，叹道：“是啊，本家已经做了决定，我们根本无法更改，好！”他转身拉住姜未淯的手，“宝，无论发生什么，你记得你爸妈永远是你最后的港湾，受了委屈不要忍着，实在过不下去就离婚，反正现代社会离婚的多了去了，又不是再找不到，你毕竟年龄还是很小的。”
　　姜未淯了然点点头，内心不住感叹，果然是老爸，和自己想到一起了，我本来就决定把那粟家后人魔气除尽完成任务就离婚，这大笼子一样的地方自己这种随性的人才呆不下去呢！
　　随后姚玲和姜未淯又聊了聊最近家里的状态，得知五妹已经被送回五妈身边，姜未淯估摸着姚帛等人应该也都回了自己家里，过回之前的生活了吧，这样她的婚姻也算牺牲的值了。不多时，就听门外传来姜未锦的声音，道：“未淯，收拾一下，一会新郎要来迎门了。”
　　姜未淯急忙坐直身子，整理好凤冠，见脸上脂粉全无，便又在唇上抿了一点红色唇膏，提亮了面色。姚玲感叹的看着素面朝天却仍旧明艳的女儿，缓缓将红盖头盖在她的头上，遮住了她对着自己做鬼脸的调皮面容。不多时，就听见门外传来叩门声，随即姜未淯听见姜未漓非常有特色的女声道：“粟家新郎来了，我来背妹妹上花轿。”
　　虽说是花轿，也只走了不到五十米，之后姜未淯就被带到一个大堂里面，拜完天地高堂，夫妻交拜之后，她就全程蒙着脸，被轿车送回了粟家大宅。回到粟家大宅已过七点，进宅之后，姜未淯被人扶着送到粟莫止的房间之后，周围人就退下，只剩下蒙着脸的姜未淯和粟莫止。
　　坐在床上，姜未淯觉得莫名的尴尬，这个时候不应该先掀开我的盖头吗？她内心崩溃，然后你该做什么做什么，我就当自己没感觉就好，完成任务我就解脱了。她握紧双手，内心催促道。
　　房间安静了一刻，姜未淯坐的身体僵直，头上的凤冠也快要把她的脖子压断了，她实在忍不住，刚要说话，就感觉眼前一亮，粟莫止掀开了她的盖头，由上而下俯视她，冷声道：“姜未淯，虽然我娶了你，但是原因你我也都清楚，因此我只能承诺你拥有我的妻子的名分，地位，以及相应的夫妻生活，但是，”他一如既往的沉静的声音道：“我无法承诺你任何感情上的回馈。”
　　姜未淯抬头看着他冷静的眸子，原本还有一点小羞涩全部消失殆尽，心中一个声音说道：“这才对嘛，姜未淯你本里就没有期待什么，这个只是交易，粟莫止这样的人怎么会对你有所关心。”但是即使理智如此，姜未淯之前听说他去见了自己的父母，对于这场婚姻不能说没有一点期待，但是粟莫止的这番话语彻底打消了她任何幻想，她勉强翘翘嘴角，回道：“我本来就没有期待什么，这次婚姻对我来说只是完成任务，任务完成我就可以回家，恢复原来的生活。”
　　“恢复原来的生活？”粟莫止微微讽刺的笑道，“你自嫁进我家，就会永远都是我家的媳妇，粟家是不会允许进来的人再出去，所以我会允诺你你应有的物质和名分，这是对你的补偿。”
　　“什么？”姜未淯从床上一跃而起，“这和说好的不一样！这次婚姻不就是为了给你驱除魔气而办的，为什么我除完魔气不能离开？”
　　“说好的？”粟莫止微微诧异，“姜家与粟家联姻，一方面是为了帮助我除去魔气，另一方面是要与我粟家联合，巩固它作为四大道家之首的地位，我父亲不出意外会是下一届领导人，有我们家作为支撑，姜家才可统率全国的道家，而我们家也需要姜家的灵力镇定四方魔气，稳固统治，咱们的联姻是家族的交易，不可轻易废止。”
　　姜未淯震惊的跌回床上，没想到所谓婚姻竟然是这样！什么世家女子破身之后难以再嫁，什么姜家为你争取的最大利益，原来姜庸硿的话是这个意思！之前姜未淯还一直奇怪为什么姜未锦不提自己完成任务之后的事情，原来自己终将被送进这样一个金丝笼里，成为关在里面没有自由的鸟雀，想到梁沅丽和粟曰归，姜未淯有一种两眼一黑的感觉。自己这样随性的人，怎么能做到天天像那些世家小姐那样事事过得像完成仪式那般生活。
　　粟莫止见姜未淯惊讶的神情，心里明白了大半，他无奈道：“虽说我也不愿，但是身为粟家人，这也是我的责任。”他抬眼看看门边的挂钟，道：“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一会估计又要晕了，姜家爷爷告诉我，我们大约三日后进行第一次行房，为了除尽我的魔气，咱们至少要行房六次，期间就看你恢复的快慢来定区间，今天你也累了，早点休息。”说着他走到姜未淯身边，坐下，很快就晕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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