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明月染尘埃

　　次日秋水醒来，还感觉头晕脑胀的。待睁开眼，见头顶米色的纱帐，外间红木的房梁两侧垂挂着浅棕色的纱帘，阳光透过门窗洒在地面上，看起来已经日中了。

　　小满看她醒了，凑她床前小声问：“姑娘，你还记得昨日的事么？”
　　“昨日什么事？”秋水不明所以。
　　小满提醒到：“就昨日宴会，你吃醉了酒，说出去吹吹风醒醒酒，就走到东宫去了，你不记得？”
　　秋水想半天，说：“我记得，我去找你，但又不认识去凤栖宫的路，我只记得从东宫去凤栖宫的方向。就想着先去东宫，再从东宫去凤栖宫。”
　　小满着急问：“然后呢？”
　　秋水又想了下，说：“好像在宫道上遇到两个侍卫，有一个长得……记不太清了，总之就是感觉应该很好看。”
　　小满自言自语说：“看来他说的是真的。”

　　秋水听她不知道在叨叨什么，便问：“谁？”
　　小满不答，只问她：“那你记得后来吗？后来有发生什么事吗？”
　　秋水不明白她什么意思，疑惑问：“后来？应该发生什么事么？”
　　小满看她好像完全不记得，叹气说：“姑娘，你以后还是不要吃酒吧。”

　　秋水看她表情，不确定的问她：“难道我昨晚醉酒，做了什么过分逾矩的事？”
　　小满：“夜闯东宫算不算逾矩？”
　　秋水吃惊，瞪着眼睛张大了嘴，以手握拳抵着嘴巴，恨不得咬手手，又心虚问小满：“我就大摇大摆闯进去了？没人拦着？”
　　“是啊。”小满看她才知道后怕，凉凉的说，“你还睡了太子殿下的床，还让嬷嬷给你盖被子，喂醒酒汤。”

　　秋水吓得瑟瑟发抖，小声问：“那太子殿下知道么？”
　　小满也不清楚，那小侍卫只说姑娘在东宫等，没说太子殿下在不在。自己去接姑娘的时候，也就只看到伺候的侍卫和嬷嬷。
　　想来那个时候，宴席还没散场，太子殿下应该还在席上吧。
　　“我也不知道。”小满想想又说，“就算他昨天不知道，今天也应该知道了。”
　　秋水：“我母亲知道这事儿么？”
　　小满：“我没敢跟夫人说。只说你去凤栖宫找我了，没提东宫的事。”

　　秋水爬起来边穿衣服，边吩咐小满：“你今天出去打听一下，昨天的宴会，有什么热门话题没有？”
　　小满疑惑：“姑娘你不是去了宴会么？还打听做什么？”
　　秋水解释说：“当然是打听太子殿下和东宫，看看我闯东宫这事儿，有没有传出来。”
　　“哦。”小满才应了声，跑出去打听去了。

　　秋水穿戴好，拿起桌上一杯茶一口闷了，才发现是凉的，冷得她一哆嗦。
　　她来回踱步，思考着，如果这事儿传出来了，母亲一定会听到，到时候肯定会大发雷霆。自己得提早出去躲躲。
　　这小满怎么还没回？

　　半下午的时候，小满才姗姗回来。一进门，就高兴地跟她说：“姑娘，我打听了一大遍。官老爷们喜欢逛的茶馆琴坊，士子们喜欢逛的书坊酒楼，太太姑娘们喜欢逛的衣裳铺子脂粉铺子，连嬷嬷大娘们喜欢逛的鱼市菜场我都打听了。”
　　秋水坐到桌边，给她倒杯茶，问：“怎么样？”
　　小满也坐下，喝了一大口，继续说：“今天最大的话题，就是太子殿下的白月光。”

　　“白月光？”

　　秋水也记得，昨日听到他说，有个中意的姑娘，什么宛如皎皎明月，是夜空中最亮的存在。
　　他才说完，秋水就听到女宾区一片羡慕夹杂着一片哀叹。哀叹自己中意的大白菜被不知道哪里来的猪拱了，羡慕那只猪。
　　只是不知道只猪是谁，否则她们能群起撕了她。

　　秋水不以为然：“说不定只是他拒绝使臣的托词。”
　　她想想又叹气说：“那么火辣漂亮的姑娘，他都能拒了。他要么确有所爱，要么，就是个伪君子。”

　　小满眨巴大眼睛，煞有介事的说：“我听他们传的可神乎了，一个大娘说她一个亲戚在宫里当差，听一个宫女说的。那宫女也是听一个守门侍卫说的。那守门侍卫是听他一个关系好的巡逻侍卫说的。那巡逻侍卫在宫里巡逻的时候，在转角的地方，尿急，想着偷偷去撒泡尿，再跟上队伍。就见到太子殿下身边的惊蛰大人和冬至大人走过去。他偷偷躲在角落里怕被发现，就听见惊蛰大人亲口说的，太子殿下有个白月光，是当初大将军大败雄镥凯旋而归那天，在南市遇见的。”
　　秋水听完，越发不信了，说：“当日我就在南市等爹爹，怎么没见着太子殿下？你听他们胡诌的。”

　　小满看她不信，说：“他们说的可真了。还听说，这些年，有很多达官显贵曲意逢迎，偷偷给东宫里塞些貌美如画的姑娘，想勾引太子殿下，结果都被赶出来了。从此以后，东宫就只有两个照顾太子殿下长大的嬷嬷，和一众侍卫。还有个姑娘看进不去东宫，就在东宫外，太子殿下经过的时候，故意摔倒，想摔他怀里。太子殿下都没理她。”

　　秋水托着腮，点点头，自觉看到了真相，说：“怪不得昨日我们扮作宫女，遇见皇后娘娘宫里的掌事宫女英绮的时候，她说什么，不管我们的主人是谁，让我们收起对太子殿下的居心……我当时还不太明白，今日听你打听的，联想起来才知道，应该确实曾有姑娘被送进东宫诱惑太子，这样的情况可能还不止一次。”
　　小满也拖着腮，点点头，深觉有理。太子殿下应当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

　　想起昨天姑娘醉酒，在东宫小憩，也是嬷嬷照顾。想来嬷嬷没把她扔出来，就已经是客气了。自己还瞎操心，怕发生什么事情。
　　秋水也想到了，放下手，看着小满问 ：“那我昨晚醉酒，夜闯东宫，岂不是也被当成了别有用心的女子？”
　　啊——
　　都怪自己贪嘴，喝酒误事，这回可是跳进清河都洗不清了。

　　“那，昨晚东宫的事……”秋水倾着上身靠近小满，欲言又止。
　　小满会意，也倾身靠近她，小声说：“这个倒是没听说。这事儿好像没传出什么风声。可能是那些个嬷嬷侍卫们见怪不怪了？”

　　秋水听罢又坐回来，思考着问：“那你说，他们知道我是谁么？”
　　小满想到那小侍卫满院子逢人就问“谁是小满”，叹气说：“你是谁，他们不一定知道。但他们一定都知道我是谁。”
　　秋水安慰她说：“没事，你要怕传出什么影响到自己，咱就改个名字。嗯，我想想……就把你生辰提前一个月，叫‘谷雨’怎么样？”
　　小满白了她一眼，说：“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突然改个名字才奇怪好吧？那我以后不得逢人就说，我叫谷雨不叫小满了。人家不得问，你为什么不叫小满了？我怎么解释？”
　　秋水讪笑：“也是哦。”

　　看她愁眉苦脸的，秋水又安慰说：“不是说上行下效么。既然太子殿下是个君子，那下面的人想来也不坏，应该不会乱嚼舌根的。”
　　小满点点头：“希望如此吧。”
　　说到底还是姑娘喝酒闯的祸，小满不满的说：“以后姑娘走到哪儿我都得跟着，免得再惹出这样的事儿来。”
　　秋水：“好好，以后我到哪儿都带着你，绝对不再闯祸带累你了。”
　　小满斜撇着她说：“这话后半句，姑娘你自己信么？”
　　秋水扑哧笑了出来，说：“所以还得小满时时看着我么。”
　　小满叹气，别人家姑娘都是美美的小仙女，偏自己家姑娘是个到处闯祸的牛犊子，得时时跟着，频频往回拉着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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