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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船离开飞虹渡,顺江而下,直至拐进山体后面,周围再不见船只来往,宋翾这才暗自松了口气,这一松,丹田便撕裂般剧痛,他忙坐下运气调息,可他方才几乎耗尽内气,一直强行关闭的各大经脉犹如决口的堤坝,再挡不住本就互不相容的几股真气,这下真气四窜,不消片刻,那撕裂般的痛感便由丹田通往四肢百骸,他一时就面色青灰,汗出如浆,呕出一口血来。
其实对付铁飞蹄之流,本用不着御物制物这一招,可飞虹渡乃走马门势力范围,他假借南宫惰身份已然令铁飞蹄生疑,加之云家也无意牵涉其中,不宜久留,便想着速战速决,雷霆一击震慑铁飞蹄。
他不是不知道后果,这一路来,他虽数次调息,可体内真气越发活跃,痛症也就愈发频繁发作,所以原本定下沿江而上,走水路直奔盛都,可漕运亨通,人多眼杂,他又重伤在身,变故无数,所以干脆顺江而下,过遥江经润州,再经秦浒山入盛都,这一路虽耗时多些,但人烟稀少,即使他如此刻这般无力出手,凭萧慕蔺个人也逃不掉。
不过他仍旧不放心,即使痛如百刃加身,也强撑着抬眼看向面前沉静如玉的萧慕蔺,这时也亏得他还笑得出来,展颜一笑,哑声道:“萧兄可不许弃我而去啊。”言毕出手如电,一连点向萧慕蔺璇玑、檀中、巨阙、天枢几处大穴,便再支撑不住,人随之栽倒在萧慕蔺腿边。
无风无月的夜寂静深沉,在山合林抱之间,遥江蜿蜒而去,如闺中女儿安静温顺,可这安静温顺中,藏着锋利的荒凉与孤寂,可不是么?一艘失主的船,一个重伤昏迷的人,具都了无生息的,但凡独行人心内稍有那么一点寥落,这夜怕就要将他一口吞了吧?
可萧慕蔺向来身处之地也比不得这里热闹多少的,郭邈常常出谷云游,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一年半载,那时他与老猿还不是朋友,多少次险些沦为长猿掌下之鬼,磕磕绊绊着,他从一个小小少儿郎就这么孤独着长成了青年。这点静,不算什么。
就这么坐一宿,静一宿,实在不算什么,可他要再不出手,脚边的人便活不过今晚了。
这么几日下来,宋翾伤势如何萧慕蔺大体是知晓的,也亏得宋翾那么能熬,他都以为宋翾撑不到飞虹渡,居然还能一击吓退铁飞蹄,内气耗尽之下还能出手封他心脉。
初见,宋翾鲜艳而张扬,像一头初次狩猎的幼狮,猎奇又无畏,大猿竟也无法止住他狩猎的脚步,坚韧么?倒不如说固执,就如他明知自己已撑不住了,却依然要将猎物掌控在自己手里。
萧慕蔺摸出火折子点燃,凑近宋翾脸部细看,受火光刺激,原本昏迷的宋翾却忽然切齿吟痛出声,面上青色之气又深了一层。
萧慕蔺点燃舱内油灯,朝宋翾手腕探去,一触之下,一向沉静的他也不由神色一变,古怪——元气虚无,真气鸠占鹊巢!
元气乃人体根本之气,真气乃后天修炼之气,常人体内只有元气,且居于丹田位,内修之人才有真气,二气一向相辅相成,互为臂助,可宋翾先天元气竟被一股强大真气打散,那真气也就顺理成章占据丹田,以控四方。他以自身真气灌入宋翾体内,竟奇异般地未受排斥,正当他疑惑间,却感到他灌入的那股真气在丹田盘桓一圈后,经少阴经流窜而去,宋翾却在这时惨痛一声,他忙收回手,心中不免兴奋。
这大抵是行医之人的通病,他跟着郭邈学医多年,也见识过不少稀奇古怪的病症,就拿仙门掌门仙莲来说,所患病症也算世间第一难治,但跟宋翾比起来,倒要居其次了。
他这些年表面上虽鲜少实诊,实则医术精湛不输恩师,曾多次暗中纠改郭邈药方不尽然之处,好比仙莲病症,若依照郭邈药方,仙莲虽大概还活着,但也废人一个了,他自研引药一味加入其中,仙莲才得以保全至今。
萧慕蔺收回思绪,再次探向宋翾腕脉,疑惑更甚,这股真气占据宋翾丹田数载有余,且十分强大,非数十载修炼不可得,照萧慕蔺猜测,这股真气若非被迫便是强入宋翾体内,以宋翾年纪来看,只怕后者居多。后随着宋翾年纪增长,原本被驱散的元气逐渐汇聚,可那真气霸道,不予相容,二气互斗,使得本体不受其利反受其害,也难怪宋翾肤色异于常人,也苦了宋翾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但这还不是萧慕蔺不解之处。
萧慕蔺不解于宋翾体内那不被相融的其他几股真气,除开他所灌入的那一支,另有八支真气存在于宋翾体内,这八支中又分为护体和破体两脉,破体六支,护体两支,且存在体内不足三载,若不是护体两支真气的巧妙存在,宋翾只怕早就暴毙而亡了。
“想害你的比想救你的人要多,我看你这个帝师当得也不怎么样。”萧慕蔺这么说了一句,就取腰间布袋准备救人。
这时宋翾口中却喃喃出声,透着些愤怒和惶然,萧慕蔺俯身去听,听宋翾切齿道:“放开孟哥哥!”
萧慕蔺润目一张,记忆中也有一个孩童曾这么喊叫着。原来那年,那个倔强勇敢的孩童果真是他,面对穷凶极恶的叛军,他那么弱小,却敢凛然叫喊,不惧生死。
而自己呢?是躲在草垛里瑟瑟发抖,不敢出声,但那孩童与叛军对峙时,也曾给了他极大的勇气,也曾激发他幼小的胆色和热血。
后来要他去替容哥死,他答应了,他想做一次那样的孩童,不再躲在母亲怀里哭,不再要容哥替他出头,即使,在与那个孩童一样的年纪,他是这样活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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