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向荣

　　桌面高高隆起的书山、不够用的笔芯、兜在裤口袋里的单词本，它们都宣告高三的到来，宣告即将奔赴的诗与远方。

　　根据一中的非人性安排是，上午先是自习，让这些高三生投入状态，紧接着下午就开始马不停蹄进行入学考试。

　　但现在高三那一层便是鸡飞狗跳的状态，毕竟开学面临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收暑假作业。

　　毫不夸张地说，上学期末布置下来的试卷是各科课代表可以打包按斤卖废品的程度。

　　物理课代表马弛急得上下搓手心，毕竟班主任过会就要来收作业，他甚至还不忘把物理卷子整理出来递给畅意，“畅意，你英语借我抄抄。”

　　畅意爽快地从包里掏出一摞试卷，“自己翻。”

　　“咳咳，”她假模假样地清了清嗓子，推开了马弛的手，“然后，我物理自己写完了。”

　　“什么？”马弛眼镜都要跌下来。

　　“你等下啊。”畅意还要翻出来给他瞧瞧。

　　坐在旁边的程朗朗撑着脑袋说：“小马哥，我们畅意可以恶补了一个暑假的物理，你也得加把劲咯。”

　　畅意还不忘吹了个口哨。两人可谓是一唱一和。

　　要知道自己以前和畅意可就是2班最稳定的互为供应商的关系，一个高速度提供物理答案，一个高质量提供英语答案。

　　马弛忽然觉得其实夏天的风也可以萧瑟，一脸空虚的模样对畅意唱了首《一剪梅》，摸了卷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转回去补作业。

　　“小马哥，别这样，放学请你喝奶茶。”畅意戳了戳他后背。

　　马弛默默地伸出拳头和畅意碰了一下，“那我要最贵的。”

　　“把你能的。”畅意笑了下，又掏出这段时间做的物理笔记准备复习。

　　程朗朗凑近来，看到笔记本上两种不同的字体，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那位季老师帮忙订正的。

　　她坏笑道：“看来那位季老师魅力很大，能让以前对物理嗤之以鼻的畅意同学复习的第一个科目就是物理。”

　　“感谢季老师，让我浪子回头。看在我这么勤奋，文昌帝君，保佑我考好吧。”畅意双手合十，对着空中许愿。

　　“还有我，保佑我和畅意又分到一个班。”程朗朗也学着她双手合十，在空中拜了又拜。

　　“畅意，程朗朗，你俩干啥呢？”班主任突然冷不丁地出现在窗边，估计是巡查自习课情况。

　　俩人听到这尖锐的嗓音，立马悻悻放下手，摸了摸鼻子，相视一笑。

　　一中老师改卷速度简直像开了火箭，全科考完的隔天就出了成绩。现清晨校园大道上已经立了几块并在一起的展板，明确地说明了分班情况。一团一团统一穿着的学生围在展板前找着自己的名字。

　　畅意和程朗朗挤在前排，皱着眉，心底默念着自己的名字，手顺着一排排名字寻找着。

　　理科2班：畅意。

　　理科3班：程朗朗。

　　俩人心里咯噔了下，默默地从人群里退了出来。

　　其他年级还没开学，偌大的校园离开了人群密集处就显得沉寂和空旷了许多。

　　“一二班是重点班，我就知道我们畅意能行。”程朗朗在畅意要开口时率先打破的安静。

　　畅意笑：“肯定是踩着狗屎运进的，我铁定是2班最后一名，你肯定是3班第一。”

　　以前程朗朗一直是2班的中游水平。她一直自诩聪明，一堂课下来自己就算听了二分之一也能自学学会，就算是“偏题也能用自己歪门邪道的方法做出来，或许是暑假弯道超车的人太多，加上自己做题时状态不太对劲，在落得这个结果。

　　现在还没和畅意同班，说不难过那肯定是假的，程朗朗暗自把情绪噎进肚子里，想慢慢消化。

　　两人走得慢悠悠，上课铃响时刚好踩点到班门口，正要迈进各自不同班级时，程朗朗回头，握住畅意手腕，嚷嚷道：“你在2班不能有玩得比我更好的女生。”

　　“肯定。”畅意头点得像捣蒜一样。

　　2班的前排位置已经被占了，畅意进教室后只剩下教室后门倒数第二排的那个位置。

　　班主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端着一口热茶，一副很养生的模样，但畅意觉得他可以先养一养自己的地中海。

　　“我姓陈，叫陈康，”班主任倚在讲台上，很随意的样子，但难得地没有什么口音，他随后转身在黑板上洋洋洒洒地写上他的大名，又道：“你们叫我陈老师、陈老头、老陈都行，我对这些名头不在意。”

　　底下乐了，真有人在底下喊了声“老陈”，老陈也丝毫不吝啬地应了声。

　　陈康又恢复成倚着讲台的模样，“我就不统一让大家自我介绍了，时间久了自然会认识。”

　　当真是随意。

　　教室是单独一列的，没有同桌，这也是一中的老传统。畅意趁着填传过来的座位表时，对着上面的名字环顾了下四周。

　　左手边是一个中长发，扎低马尾叫王南一的女生，她有些微胖但五官立体，颇像个混血儿。很明媚的长相，畅意却注意到她嘴角习惯性下垂。

　　而后座的则是贺诏，她偷偷往回瞥了眼，男生下颌清晰，眼尾上扬，看不出情绪，整个人反倒是透露着乖张和距离感。

　　畅意没来得及细看，却忽然对上贺诏深不可见的眸子，赶紧撇开视线，悻悻地转身，结果又对上马弛对她不停上下比划着手势的鬼样。

　　又在一个班……畅意扶额，这莫名其妙的缘分。

　　竟然在一个班！马弛也震惊，毕竟以前二班名次靠后的都去了三班，他继续冲畅意比划着“厉害”“牛逼”诸如此类的手势。

　　“现在叫到名字的来拿一下成绩条……”陈康开始一个个报名字。

　　畅意心猛地剧烈跳动，手指紧紧蜷缩在拳头里，双腿也禁不住抖动，直到听到自己名字，才脚步虚浮地上台领了长长的纸条。

　　67分，67分，67分……

　　畅意默念三遍，眼睛一睁看到成绩条。

　　语文：121，数学：95，英语131，物理：67，化学：75，生物：80，班级排名：41名。

　　还真是……不肯多考一分呢，但总归是达到了目标，畅意捧着成绩条狠狠嘴了一口。

　　后座的贺诏看到这一幕：……

　　“咱们班总共43名同学，靠在后面的同学呢，也不要妄自菲薄，还剩下一年呢。”陈康扫视了一圈班上，他眼皮已经耷拉，却眼光深邃，好像能看清每一个人的心思。

　　总共43名，畅意看着自己的名次无奈气笑了。

　　“我以前带过一个学生，那小子家里出了点事，后来逃课、抽烟、喝酒、打架，那是一样没落下，更别提成绩，高二就没离开过垫底的位置。”

　　“后来你们猜怎么着？”陈康似乎回忆起了往事，嘴角都藏不住笑意。

　　“陈老师，您都拿出来举例了，那我肯定猜他成高考黑马了。”一同学回应道。

　　“就是就是。”底下一阵哄闹。

　　“那你们猜猜他成绩怎么样？”陈康继续钓他们。

　　马弛嚷嚷道：“照之前的成绩他都考不上大学，估计上了个二本？也算是逆袭了。”

　　陈康摇头：“大胆一点。”

　　“难不成上一本了？”底下已经有些按耐不住。

　　陈康继续摇头：“再大胆点。”

　　40多个同学开始窃窃私语。

　　“211？”畅意有些不确定地提出。

　　“隔壁的A大。”陈康淡定地抛出答案。

　　但底下不淡定了，甚至可以说是彻底沸腾，毫不掩饰地发出感叹声。

　　A大什么概念？

　　全国排名前十，业界顶尖。通过这十个字的简单描述已然可以感受到它的重量。

　　那他是什么概念？一年冲刺，他是黑马中的黑马，同时他闯出一片黑暗，高姿态夺取火炬，为每一届考生都带来了希望。

　　畅意晚自习回家想到这个案例时还觉得头皮发麻，丝毫没觉得这趟回家的路上多了个人，直到进电梯，两人面面相觑。

　　畅意看到他实在是觉得意外，但想了想高三很多人都在这租房子备考，这样倒合理。

　　“你几楼？”先打破沉默的反倒是贺诏。

　　“六楼。”畅意回答。

　　贺诏挑眉，“挺巧，咱们住一层。”

　　简直巧的离谱。这栋楼就三户，畅意已经知道到他住的地方，但之前没见过啊，她疑惑。

　　后者显然看出她的疑惑，好心回复说：“我昨天才搬进来，没见过正常。”

　　畅意在旁点了点头。

　　规整的校服在他身上却格外放荡，外套被他系在腰上，露出里面自己的纯黑色短袖，他手腕上还戴了串银色手链。贺诏说话时还拍了拍校服上不小心蹭到的灰，畅意还能顺着他的动作能闻到烟味。

　　有种邻居是不良的即视感。畅意暗自想到。

　　开学后，畅意的课程调成了一周两次，和季扬见面也就成了周三周四晚自习。

　　畅意回到家顾不上畅正德和吕韵的询问，就西窝钻进了房间，掏出手机。

　　畅意：【季老师！】

　　畅意：【我物理刚好67！】

　　由于恰好卡着分数线，畅意有些不好意思地又发了个“痴笑”的表情。

　　季扬那边一如既往地回复得很快，一向不发表情的季老师这次意外地先发了个加鸡腿的表情。

　　那边才洗完澡，头发还没来得及吹就看到了畅意发来的消息，湿法耷拉着，仔细看可以看到发尾的一些水珠，他单手回着消息，莫名有些慵懒。

　　季扬：【想好要什么奖励了吗？】

　　畅意表示早在他提出这个游戏时就已经想好了，她这人就爱扎堆凑热闹，看表演听相声那是最为喜欢，这不，正巧九月份看网上说有个马戏团来这巡回演出，畅意就想去凑那个热闹。

　　但是她想了想，他们提前开学的原因，现在才8月，于是决定矜持一下，回复到【正在绞尽脑汁】

　　季扬看着那里正在输入大半天，结果就出来这么几个字，给气笑了，手哒哒哒地在键盘上敲着。

　　季扬：【不急，想到了随时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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