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有雪

　　外面阴雨绵绵，昨夜的大风刮得路上的树已经没了正形，没长大的树都被无情地拦腰折断。还有许多环卫工人正在清理路面，这是一场大工程。

　　早上容旭出门的时候，容雪想着这种天气就不必去上课了，他却说：“老师都到了，我又怎么能迟到呢！”这倒让她觉得自己不像是一个老师了，说要送他去吧，他说这种路况还不如坐地铁。他说的确实对，对得她都不知道如何反驳他。

　　眼看这天又暗了下来，突然又骤亮，想是暴风雨来临前的节奏。这天气预报还真是只能一半一半的信，霎时间乌云压窗，下一秒豆大的雨点就铺天盖地地砸向地面。道路上收拾残枝败叶的环卫工人没跑赢这场雨，等他们躲进路边小店里时，身上已肉眼可见的湿透了。

　　看到这，她不禁有些担心容旭，这个时间点他应该是在回家的路上。她给他打了个电话，对面显示已关机。依照她对他的了解，他应该是又忘记充电了。

　　今早走的时候她看到他是带了伞的，只是这雨下得又急又大，下了地铁回家还是有一段路程的。她决定开车去地铁口等他，她套上外套，和老爷子说了声看着灶上的火便出门了。

　　出了地库，雨水就唰地倒在车上，瞬间就被深深的窒息感笼罩着。路面上的车不是很多，但她开的不是很快，路上还残留着很多树枝。原本三分钟的路程愣是开了将近十分钟。

　　她就停在地铁口边儿上，车内暖气很足，车窗都是紧闭的，颇有一种听雨的氛围感。若在往常，她还会觉得挺有一番诗意。但这是南方，车外狂风暴雨，地铁口这种地方是最容易积水的。时间一长她就不容易走了。再加上回家的那条路还倒了一棵树，刚刚还没什么积水，如今回去可能会有些艰难。

　　她现在只希望容旭能快些从地铁口出来，这样就能快些回去。每过一分钟她就看一眼腕表，都快十二点了，他还没出来。莫不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儿吧，她不敢继续想下去。又想莫不是自己刚刚与他错过了，拿起手机给老爷子打了个电话。

　　得到的消息是还没回家，就在挂断的那一秒，她就瞥见地铁口那抹身影。一身都打湿了，头发软趴趴地耷拉在头顶上。手上还拿着一把伞，她看出那把伞正是容旭的。走出电梯后，易南吕的身后跟着容旭，他倒是没有湿。她心里嘀咕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站在地梯口的易南吕把伞交还给容旭，易南吕拍了拍他的肩，说的什么她听不清。她觉得她应该是喊不应容旭，于是打电话给易南吕。

　　他本要下电梯了，看到她的来电，今日的阴霾便烟消云散，阴天转晴了。笑道：“哈喽哈喽，雨天快乐哦”。

　　容雪：“······，快乐！你和容旭说声我在你们的对面”，顿了几秒后，她又说道：“你要是不方便的话，我也可以送你一趟”。

　　闻言他望了过去，一下就看到了她的车，她的车挺好认的。车虽然是很大众的东风日产小轿车，但是在右边的车灯上绑着一条红绳，尾端还有一只小猴子。此时正可怜兮兮地被雨打着。

　　“好啊”。说完之后他便和容旭说了，两人挤在一把伞中快步走了过来。与其说是两人打一把伞，不如说是伞的三分之二都是在容旭这边，他的半边身子都在外边。

　　容旭坐在了后座，望了他一眼，之后便把门给关上了。他打着伞稍稍愣了下神，转而打开了副驾的门，身子先坐了进去，收起伞关门，动作一气呵成。容雪把纸巾递给他，“擦擦吧”。她看了眼后面的容旭，应该是不需要的。

　　“谢谢”。

　　她说完便刻不容缓地驶离了地铁口，这里的积水已经到街沿了。她这时在心底揪了一把汗，不知道那边的路况如何。

　　“你们怎么一起的啊”，她好奇道。

　　容旭：“他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钢琴老师啊”。

　　容雪在镜中瞄了他一眼，她倒没有想到这一茬。这老师是容旭自己找的，自己去交的费，他们全程都没有插过手。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他口中不错的老师竟是他，但仔细一想他的艺术天分确实是不容置疑的。

　　她还没说话，就听容旭说：“刚刚雨下得太大，小南老师就说送我回家”。

　　“那你们怎么这么狼狈”，她笑着看了一眼他们俩，还有‘小南老师’这个称呼还挺稀奇。这称呼实在和他的形象不太相符，他们学校音乐学院曾经就有一个老师叫做‘小南’。她是中文系的，本不认识他，只是一次系里的活动，老师带着她一起去的。

　　当时他在台上表演节目，台下似是有很多他的粉丝，细声说着：“那就是‘小南老师’，从外校请来表演节目的。”

　　她当时也望了过去，那束追光也是打在钢琴上的，看不清他的样子。所有人都在说打光师的不是，她离得不近不远，她是5.3的视力。光下的那双手灵活地在琴键上跳跃着，有一瞬间，她竟失了神，盯着台上那双手失了态，老师唤她两声才应。

　　那琴声就像是有魔力一般，之后的好几天都在她的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琴声不是欢快的，而是悲郁难受的，她在音乐上没什么造诣，但她就像是能与这琴声共鸣一般。

　　说到钢琴，她听过一次易南吕弹奏的钢琴曲。是在高二那年的元旦汇演上，她到现在还记得当时他演奏的是班得瑞经典钢琴曲《初雪》。

　　当时他们确定合作已经有好几月了，各方面他们都能很自然地处理了。他们原本是说表面功夫就随便做一做就好，可就是这样，还是有人不依不饶地缠着。说是两人只是情侣，最后还是会分手的。当时做的最过分的算是易南吕他们班的一个叫做花柔的女生，‘只要没结婚他们都有机会’就是她说的，他们顿时就无语。

　　不过当他们待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便会顾及些场合。体育课他们两个班是排在一起的，所以这个时候容雪就会与他们一起。久而久之他们就在一起玩儿了，连冷暖都和易南吕身边那一帮朋友混熟了。

　　其中就有周奕，那时的他还是一个白面小生的样子。皮肤是那帮男生中最白的，戴着一副眼镜，挺直的鼻梁，有着当时很多女生都想要的瓜子脸。他们时常调侃他，说他天生一副小白脸的模样。

　　当中最闹腾的就是与他那名字不相符的唐文卿，听着名字，你会觉得这是一个风光霁月的温柔男生。如果这样想的话，那就是大错特错。他是当中最爱语出脏话，说话从不经大脑的骚话大王。

　　他们班的文艺委员是个女生，平时与他们是没有接触的，那天的体育课上突然走到他们面前问道：“你们想要报名吗，我们班还有一个名额”，她的话是对着所有人说的，但是从容雪的角度看去，她的眼神分明就是在易南吕的身上。她心想，这人的桃花可真多，各种类型的都有。

　　她说完后，刚才还闹得火热的场面顿时冷了下来。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的样子，她很奇怪，为什么感觉他们对这个文艺委员有一种排斥感。

　　冷暖在她旁边拉了拉她，想要和她说些什么，她试着开了好几次口，还是没能说出口。之后便拉着容雪到旁边的乒乓球台去，眼神还不时地瞄着三班的文艺委员。容雪抱着手中的画本疑惑地望着她。

　　她故作神秘道：“你不知道她吗？！”

　　“她很出名？！”三班的人她也就只认识易南吕身边这些人，其他人就不知了。而且她并不是特别的八卦。

　　冷暖凑得更近，声音比刚才要低上两成，她恨不得把所有她知道的都说出来。故而没有重点。她直接打断她，“说重点”。

　　冷暖捋了一下说道：“她叫郑一泓，三班的文艺委员。听说他爸妈离婚了，听说法院把他判给了她爸爸，但是他爸有再婚了。”

　　“所以呢！”

　　冷暖：“重点是：他的后妈又怀孕了，然后她流产了”。她看了一下周围，确认没有情况又继续说道：“听他们说是她把她后妈推下楼，然后才会流产的”。

　　这一点却是她没想到的，她侧身望去，那个女生面上荡漾着微笑，看起来挺天真可爱的。看起来不像是他们口中的这般坏，“这是她们的事，我们还是不要关注了吧，万一是他们以讹传讹了呢”。

　　“也许吧，只是你看他们看到她的反应，各个都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也不尽然”，易南吕就不是，他好像和她在说些什么，女孩脸上的笑容更甚了。

　　冷暖知道她的性格，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就拉着她说：“反正咱们没有接触，不过还是离远点好，万一呢”。她没说话。

　　等她们过去的时候就听到唐文卿问易南吕：“诶，你为啥选这首曲子啊，咱们这哪能有雪啊。别说初雪了，能给你下个头皮屑就不错了，而这能叫初雪？！”

　　“什么初雪”，冷暖问道。

　　周奕原本坐在花坛上慢慢喝塑料杯中的水，听到她说话便站了起来说：“老易要表演节目，弹钢琴，曲名叫《初雪》”。

　　当时除了唐文卿，在场的都不知道他会弹钢琴。容雪也是小小惊讶了一番，她还记得她之前就说过他的手就适合弹钢琴。

　　而冷暖把惊讶演绎得淋漓尽致，嘴巴好一会儿都没合上，“我去，真人不露相啊。当时你说你的艺术天分我还不信，不过你的技术可以吗？”

　　易南吕：“······”。

　　唐文卿：“别的不说哈，老易的钢琴啊，弹得那真是···惨绝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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