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同床
南面宿舍人少、安静,也正是因为如此,祝英台又感受到了这种清寂的心安,就连同被迫和马文才同舍的心慌和忧虑也减轻了不少。
银心帮她把行李搬进学舍,学舍里空无一人,祝英台猜想马文才应该是在澡堂里,毕竟这个时候所有的人应该都已经从回到学舍准备安歇了。
“小姐,这个马文才可不比梁山伯好糊弄,咱们要小心些才好······”
祝英台一边将自己的铺盖放在床榻上,一边收拾整理着自己的衣服,瞅见学舍中那间一人高的衣柜正好空出一小半的地方,想来是王伯满搬走后留出来的。
从此可见,王伯满从前和马文才同舍的日子定然是极为不顺心的,不仅仅是指心理上。
祝英台笑了笑,转而又担心起自己的处境来。她幽幽叹了口气,提醒道:“银心,以后和我说话时要唤我公子,即使是说悄悄话也不要再喊我‘小姐’了。”
银心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愧疚的表情:“公子,银心以后会注意的。”
祝英台也并没有怪她的意思,见东西都已经搬了进来,她便对银心道:“银心,你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我自己来便好了。”
银心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从祝英台的行礼里拿出玫瑰香露,“公子,这东西还是别留了吧,银心替你收好。”
祝英台看了一眼,没有丝毫犹豫:“扔了吧,扔了也安心许多。”
银心应了一声,将玫瑰香露揣在怀里,便很快离开了房间。
祝英台整理好自己的随身物品之后,径直走到桌边,本想倒盏茶来润润喉咙,却想起来自己忘记将茶具带过来了。
桌上的茶具明显是一套,工艺精致看起来就价值不菲,虽然有五六个茶杯,但她暗自摇了摇头,伸出了手又缩了回来。
南面的学舍虽然规格与其他学舍差不多,但祝英台就是觉得与自己和梁山伯同住时的那间学舍有些不太一样。
她走到书架前,只见上面一架一架之间的书籍都是整整齐齐地摆好的,从左到右从上到下,高度宽度排一丝不苟。
祝英台再走到案几旁,墨宝也按照规格样式一律整齐排好。
她逐渐感到一阵奇怪,待转身走到衣柜前仔细看时,她才恍然大悟。
不同于她的衣服,马文才的衣服都是按照一种手法和样式叠着的,每一件衣服都不偏不倚地相互摞在一起,不管从什么角度看上去都没有一丝褶皱。
祝英台刚乍舌惊叹,便听见身后传来微不可闻的脚步声。
她转头看去,只见马文才仅穿了一身中衣走来,因为刚刚沐浴的原因,半披着的青丝有些潮湿,软而直顺地贴在背上胸前。
平日他穿着得体严整,眼前这般发丝微乱眼尾被熏得湿润的模样却是少见。祝英台见他走的方向似乎是自己这边,不知为何蓦然就察觉到心跳加速起来。
她抿了抿唇,不自觉后退几步。
她心里极为不平静,但在马文才眼里,也许就是防备和厌惧的表现。他抬眼淡淡看了一眼祝英台显得尴尬不安的模样,一句话也没说。
凤眸微黯,看上去有些失落。
祝英台想擦一擦眼睛,却觉得自己真的看到了。
马文才已坐在床边,仔仔细细地擦着自己的长弓。他似乎颇为爱护自己的东西,对书本是如此,对长弓是如此,只要是喜欢的东西都是如此。
祝英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会想到这些。
她缓缓走过来,坐在床的另一边。那个位置是靠墙的一边,却是马文才一贯睡的地方。
马文才抬起头,道:“我睡那边,那是我的地方。”
祝英台这才发现他的被褥和枕头都一并整齐地叠在这一半边床的床尾。
她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于是站了起来。
马文才顺势将擦好的长弓放好,向榻里挪了挪,待到靠墙的那半张床榻上时,他将床位的被褥拿过来铺好,便躺了下来。
祝英台见他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背对着墙壁的一边,却面向着她这边躺着,因此她自己躺下来时竟有些不太自然。
对方的表情过于乖巧温顺,与白天那个嚣张跋扈的士族公子判若两人。祝英台不觉勾了勾唇角,目光移到马文才身上。
那双显得凌厉的凤眼因为躺着的姿态而显得柔和了许多,一瞬间两人的目光对在一处。马文才闭上眼睛,想了想,还是选择翻了个身面向空荡荡的墙壁。
祝英台见他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头在外面,不禁出声道:“文才兄,你这样会不舒服的。”
马文才没有理她,但祝英台眼尖地看见他手臂微动,身前的被子就被慢慢往下拉了一点。
祝英台眯了眯眼睛,也不说话了,背过身去,撑起身子将等吹灭了才将被子完全盖在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祝英台已经熟睡了,她扒着被子,半张脸都埋了进去,呼吸深而且缓。
本应该闭着眼的马文才却慢慢睁眼,轻轻地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地翻过身来。祝英台是背对着他的,因为姿势问题露出大半没有盖着被褥的后背,发丝凌乱地搭在脑后,但脖颈却是暴露的。
马文才眸光微不可见的闪动,脑海里开始毫无头绪和目的地想着前世里发生的那些事情,想着前世和祝英台的回忆。
他和祝英台好的回忆似乎极少,大部分都是祝英台对她的斥责和质问,一个又一个厌弃警惕的表情,就连皱眉的弧度都是差不多的。
而且没有梁山伯的更少。
但今世却慢慢地都在向好的地方走。
可让他疑惑的是,这一世祝英台变了些。马文才此时觉得有些事情脱出了自己的控制,自己也步入了一个迷雾之中。
可他却相信,这就是祝英台,一个在他还未早早地在自己面前作好伪装的祝英台。
祝英台明艳、独立、善良、爱憎分明,因此越到后来,她也分明地毫不掩饰对他的厌恶。
他不由自主地露出讽刺一笑,眼帘半掩,再抬眼时已无那些复杂而又晦涩的神色。
马文才目光幽幽地看着祝英台许久,好半晌后才忽然间支起身子来。他动作已尽可能轻了,但床板却还是会发出警鸣。
在起身的一瞬间,马文才察觉到祝英台一瞬间变化的呼吸。
平缓而悠长的呼吸变得凌乱且故作清浅,马文才动作一怔,还是继续伸出手去,轻轻抓住了祝英台被褥的被角。
祝英台早已经醒来,时刻抱有的警惕性让她即使深眠还是能在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时马上惊醒。
她缩在胸前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衣襟,一边紧张地感受着马文才的力道。
那只手抓住了被角,却并没有掀开的倾向,而是将被褥向上轻轻地拉了拉,正好将祝英台因为暴露在空气中的背盖住。
祝英台的心几乎一抖,然后开始不间断的震动。
马文才做完这些便重新躺了下来,还像刚开始一般翻了个身,应当是背对着她又睡了。
祝英台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呼吸,耳畔全是快而激烈的心跳声。她只知道现如今她满心都是震惊和感动,显然没有想到马文才半夜里会给她拉被子。
文才兄,你到底要干嘛?
祝英台默默将手贴在胸口,感受着心跳的渐渐平复,冷静却又抱着一丝难以克制的激动。
她自认主动接近马文才是因为好奇心,是因为她自己的猎奇心理,想和这样一个崭新的、完全不同于传统印象的马文才结交。
现如今却发现马文才还有与他现如今平日表现得完全不一样的许多面。
祝英台指尖轻轻摩擦着袖袍上的布料,勾起唇角,或许和文才兄同舍也不全是坏事。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