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

　　成瑶愣了会儿，“什么？”
　　“陛下已经下旨，亲自指婚与您和成王二公子，也就是新封定远将军，谢淮。”魏管家回道。
　　“陛下下旨？”语生惊叹地从两人身上来回看了好几眼。
　　成瑶倒是没有那么惊讶，算是情理之中的事。皇后想来在其中周旋了不少，大夫人才让她什么也不用担心。原以为最多是皇后出面定下婚事，只是她也没想到，是陛下亲自降旨。
　　“是，您赶紧准备好回府吧！”魏管家道。
　　“是。”成瑶被语生拉进屋，将一身泥的衣衫换下。
　　此时房间旁边的窗户被敲响，语生一阵奇怪的看向成瑶。
　　成瑶示意她去看看，她才将窗户打开。
　　只见小辣子的头冒了出来，然后关切的问道“瑶瑶姐，院子里的马车是怎么回事？“
　　周边的人多少知道她的身份，毕竟当年姥爷中举的时候大家都来庆祝。只不过大多都不知道他官从几品而已，而成瑶又从来没有小姐架子，以至于她不说大家也不多问，就将她当寻常小户人家的小姐。
　　“小辣子，我屋里那些箱子你将他们给张婶。张婶自然就知道怎么处理。”成瑶指了身后的房间，然后补充道“就是先前你们搬的。”
　　他知晓成瑶的答非所问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听话的点头。
　　“照顾好自己，瑶瑶姐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看你了。”
　　“嗯。”小辣子脸色有些失落。
　　成瑶不忍的多看了小辣子几眼，订婚后为了名声自然不想现在这般随意想去哪里大夫人都会同意。之后嫁人更是不知道还能不能能回来......
　　还有，阿媛的事她定会想办法，要林阿爷暂且放心。成瑶看着小辣子的眼神变得有些深沉，可这些从理智上来说不是和一个孩子该说的。
　　她只能在背后操作，这样才不会让火燃烧到侍郎府上，燃烧到自己身上。不然自己定要陷入权利漩涡之中，到时候便难以收场。
　　最终到嘴边的只有一句话，她起身小辣子莞尔一笑，摆手道“去吧！不要送。”
　　小辣子恋恋不舍的从窗户处离开，三步两回头。
　　两人收拾的行李不多，相比起来的时候少了不知道多少。
　　成瑶再次走出来时已经焕然一新，一袭青云衣群，面带轻妆。她走上前向魏管家道“久等了。”
　　魏管家从马车里搬出小凳子，伸出手臂道“小姐请。”
　　成瑶搭着他的手臂，踩着凳子钻入马车。语生随后跟上。
　　不一会儿，马车开始摇动。
　　回到府上后，已经快接近傍晚。魏管家直接将成瑶带到前厅。这一路上来来往往的侍女和侍从都不免多看成瑶几眼，她甚至能听到一些夸赞。
　　“大小姐好福气。”
　　成瑶没有在意。
　　走入大殿后，只见姥爷和大夫人坐于殿中央，赵氏和成欣站在她一边。旁边三个没有看到过的人，看穿着打扮是宫中太监。一人坐着，两人站在身后。
　　“李公公，小女回来了。”成殷向一旁坐着的太监道。
　　李公公轻瞟了一眼，语气阴柔“哎呀，终于等到大小姐了！奴才这屁股都坐疼了！”
　　“瑶瑶，给李公公赔罪。”成殷看出李文劝的不满，立刻向成瑶呵斥道。
　　成瑶走上前，微微屈身道“还请公公恕罪。”
　　只见一拂尘稍稍抬起她的手，然后头顶传来一阵柔声“得了，接旨吧！”
　　语音落下，众人纷纷跪在他面前。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兹闻兵部侍郎成殷之女成瑶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端庄朕实乃甚悦。今赐婚于皇九子之二子，待其行冠礼之后择日成婚。钦此——”
　　“臣接旨。”成殷接过圣旨。
　　“起身吧！恭喜了。”李文泉将成殷扶起来。
　　成殷随后微微侧过身，就有下人端着一盘东西上前，被一块布盖着。他笑着凑到公公耳边说“公公且勿拒绝，耽误公公一天的差事实乃我身为父亲之过。”
　　李文泉甩了一下拂尘，面带喜色摇了几下头说“无妨无妨，那我也不跟侍郎大人客气。”
　　成瑶跟在其后，总觉这李文泉似乎在不禁意间看着她。眼神里藏着什么东西，继而觉得阴冷，惹得她一阵鸡皮疙瘩。但她还是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低着头稍稍挪位躲在了成殷身后。
　　送走李文泉后，成殷转身看着成瑶的眼神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嘱咐了一句“即是要嫁人了，趁着这两年多照顾下你母亲。便不像从前，随意出府。”
　　“是，父亲。”成瑶点头。
　　见成瑶听话，成殷甩着袖子，脸色不如往日严肃，先行一步离去。紧跟着，大夫人被张阿婆搀扶着上前，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成瑶却什么也没说，便也离开。
　　“成瑶！”成欣见众人只剩下赵氏，憋了好久才上前道。“你可别得意！”
　　“我得意什么？”成瑶疑惑道。
　　成欣更是被她这副假惺惺的样子给气到了。“你少在这里装傻。”
　　成瑶浅笑。
　　成欣更加觉得被玩弄了一般，指着她一下子还没想到话来回怼，于是甩着袖子离开。赵氏也跟着撇了她一眼离去，整个殿内一时间就只剩下成瑶和语生两个人。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回到西厢房。
　　此时，成王府内一片寂然。
　　大殿里宜妃与成王妃端坐在上方，中间的桌子上摆着一副圣旨。
　　“刚刚李文泉的脸色怎么会那么好？”成王妃回想起李文泉满脸笑容的向他们道喜，心中不免一阵寒意。直觉来说这个人不是简单。
　　“你们在英德殿前的事我听说了。李文泉此人在宫中为人处事两幅面孔，但碍于身份也没有什么人敢得罪他。我只能说，殿前失仪，以下犯上这些罪，只是打了几棍子就完事。能看出陛下对此人极为宠爱了。”宜妃的眼神深邃，与平时慈祥温柔的神色截然不同。
　　成王妃了然，抬眸看向谢远，见他点头知晓后又说“母妃，前日在圣德殿前，阿晴......”
　　宜妃点头，叹气说“那孩子自从封官爵后，就鲜少入后宫。他的身份尴尬，也是怕皇上触景生情一直住在官府里，久而久之便好似没有了这号人。”
　　“这些年娘娘一直暗中帮衬，但也做不了什么实事。”宜妃身边的侍女补充道。
　　“小梨无需多言。”宜妃偏头向身后的人说。
　　“是。”侍女欠身。
　　“那日阿晴找陛下，陛下却不见，大概是因为前些日子的一起失踪案。”宜妃继续说。
　　“失踪案？”谢远问道。
　　宜妃点了点头“细节我不知道。这本是刑部的事，可他兵部的人插手就显得逾矩了。这件事被太子压下后，估计在陛下面前说了不少坏话，如此陛下就更加不愿意见他了。”
　　“母妃，要不明日我去看看阿晴？”谢远说。
　　“也好，你们从小一起玩陛下都是知道的，别人也不会多想。到时候从府上带些东西过去，那孩子......”成王妃话没说完，只叹了口气。
　　一时间，三人安静下来。
　　不知何时门外传来几句侍女声音“二公子安。”打破了此时的安静。
　　少年身型欣长，高束马尾英气凌然。几步路就跨入殿内，黑色的眸子将殿内巡视了一眼，最终停留在母妃旁边的妇人面前。
　　他自行屈腿跪在其面前，行大礼后“孙儿谢淮见过祖母。”
　　“你是淮儿。”宜妃几乎是颤抖着起身。少年模样极好，与京城那些皇子截然不同气质。一身凌厉之风，与她的儿子成王十分相似。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眼前的少年，已经身经百战，是一个将军！
　　“母妃，淮儿昨晚回来的时候就想来拜见您，只是太晚了怕打扰您休息便想今日一早就来。只是早上被府上的事耽搁了，所以现在才来。”成王妃起身走到两人身边道。
　　“没事没事。”宜妃两眼涌出了泪花，再回看谢淮之时才想起他还跪在地上。于是抬起他的手示意他起身。
　　这是她做梦都没法想象到的场景，她自然是不会相信传闻中那般的谢淮。只是谢淮站起身之时，让宜妃实在是惊叹。从门外进来的时候没有觉得，此时站在身边竟然这么高挑。
　　她满意地打量了一番谢淮后，道“淮儿，皇奶奶有礼物给你。”
　　宜妃说完，身后的侍女端着一叠东西上前。
　　是剑穗。
　　“这剑穗是当年我的父亲给我的，上面的玉佩是由佛祖开过光的。保佑我的孙儿，平平安安。”宜妃将剑穗放到谢淮的手里。
　　谢淮乖巧的双手捧着，“谢皇奶奶。”
　　“母妃，今日中午咱们一家团圆，府上也备好了菜肴。”成王妃的话音落下，几名侍女自行出了大殿。
　　“还是蔚儿贴心。”宜妃笑道。
　　“等等。”谢淮拉住宜妃抓着他的手，停在原地问道“皇奶奶，母妃。听府上的人说，今日皇宫传旨过来了？”
　　随着谢淮的话音落下，大殿内的气氛变得严肃起来。短暂的温馨后，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桌上的圣旨上。此时此刻，圣旨犹如暗夜里的刀刃。
　　“是。”成王妃走过去拿起圣旨，交与谢淮。
　　谢淮打开后，扫了一眼，狭长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淮儿。”谢远带有深意的神色看向谢淮。
　　谢淮听话地收起圣旨，将其直接塞给一边的侍女，向宜妃道“皇奶奶，先用膳。”
　　“那.....”宜妃根本来不及问他圣旨怎么就这么扔给了旁人，被谢淮向门口。
　　“无事无事，孙儿饿了。”谢淮轻而易举就将宜妃带出大殿，干脆地转身向膳房而去。
　　几人走到膳房之时，圆桌上摆满了京城最出名的食物。
　　“今日订了几份迎春阁最好的菜肴。”成王妃扶着宜妃坐到位子上。“听说这菜肴还是陛下曾经便衣出行之时，曾吃过的。”
　　“吃没吃过那还真不知道。”宜妃与成王妃一起笑了笑。
　　“不过是一些招揽生意的手段罢了。”成王妃抬手示意下人将菜上来。“王爷不在，但也算是一家团圆了。”
　　“是是。能见到我的两位孙子，特别是淮儿，我就很开心了。”宜妃又拉住谢淮的手笑着说。
　　“皇奶奶你这样我可吃醋了。”谢远故作一边不满道。
　　“臭小子，你小时候皇奶奶给了你多少玩意！就这还和弟弟吃醋？”宜妃看向谢远说。
　　“幸得淮儿话少，若是污蔑孙儿几句话，您都会全信了他的话了。”谢远说。
　　宜妃听后，立刻看向谢淮严肃道“淮儿，若是他当哥哥的欺负你，你就告诉奶奶。”
　　“奶奶，哥哥很好。”谢淮缓缓说。
　　这话让宜妃实为舒心，到底是自家的孩子。不像京城那几个皇子皇孙，总是争来争去的。这些年她一个人在这里实在是有些孤独，她性子温婉，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些明争暗斗。看到兄弟几个这般友好，她眼眶竟然不自觉的湿润起来。
　　成王妃将菜肴摆好后，才发现宜妃的不对劲。“母妃怎么了？”
　　“无妨，只是太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宜妃摆了摆手。
　　成王妃与谢远谢淮互相看了眼，自是知道了老太太的心思。
　　“皇奶奶，这日子还会有大把的。”谢远道。
　　谢淮也拉着宜妃的手紧了紧。
　　宜妃轻拍了下他的手，欣慰的笑几声“真好啊！那开餐吧！”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三人才拿起筷子。
　　就在此时一个侍女在众人言笑中缓缓走到谢远身边，说几句话后便退了下去。
　　宜妃和成王妃看到了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互相夸赞说菜肴精美。
　　谢远深吸了口气，然后瞥向一边的谢淮。
　　“你玉佩呢？”
　　谢淮抬起夹菜的手顿了顿，随后向他一笑。
　　“你拿什么不好？这玉佩岂是能随意交与外人？”谢远细声道。
　　“我当时全身上下就它可抵押了。”谢淮装作无事发生继续夹菜道。
　　“要是你师父知道了，又回惩罚你背沙子跑了。”谢远夹上一块肉塞到谢淮碗里。
　　谢淮抬了抬眉“你不说，我不说，他老人家在那么远怎么会知道？”
　　谢远听后哼笑了声“你太小看你师父了。”
　　谢淮听这话，突然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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