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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救父亲决心种草药
李允记得前世李父生病时的种种状态,他先是频繁咳嗽,失眠多梦,那时候二哥已经失踪,朝廷又处在大换血的状态,所有人都知道太后与皇后势力的不和,纠结着要站那方的队伍。
李风和作为绝对的中间派,日子并不好过,只找了个郎中草草看过病后,就潦草的判定为了风寒,时时药刚煎好要入口,皇帝就开始来李家请人。
君王的体恤也只是表面安慰,朝局乱的厉害,急需要李风和去安稳,哪里给他养病的时间。治病的事情一日日的拖着,宴席的请柬却雪花片似的飞进李府,李风和那段时间,几乎夜夜都在咳嗽,书房的灯从未熄灭过。
整个天启国都无法医治的怪病就这般降临在了李风和的身上,他起先是小腿整片的发红发脓,然后是大片的胸口肌肤,最后是脸部。
李允记得,她的爹爹是最爱惜自己外表之人,环佩熏香,发髻修髯,比平常男子上心百倍。所以前世脸部发脓坏死时,不肯见人一面。
那时候郎中,太医,一波又一波的进入李府,却全都摇头离开。
民间甚至传言,李风和是被红业恶鬼缠身,被诅咒了。
疾病很快就蔓延到了李相国曾经自持清醒的头脑,李父死前一个月根本不肯见人,江母以死相逼才得到榻前照顾的机会。
那时候,李府上下找不到一个笑容。
所有人都知道主君就要离开,繁盛的京城李家就要凋敝。
隔着重重帷幕,十六岁的李允见到了她父亲的最后一面,也只有她一个女儿在场。
母亲坐在榻旁,神色安然。
很久没有见母亲了,母亲好像一下子老了许多,李允从来没有这么恨自己自持端庄的模样,她想扑进母亲怀里哭号发泄自己这些天的不安和难过,府里上下,都城内外,风言风语一句不少的传进她的耳朵里……她又想拉开那一层层像是她与父亲内心壁垒似的帷幕,告诉他,就算恶鬼的诅咒会传染,父亲的面容可怖,李允也想见您最后一面,您是全天下最爱李允的人……
但她只是缓缓跪下,躬身任由滚烫的眼泪掉在交合的双手上,道:“父亲母亲,日安。”
太子的回信是和种子一起送到的,起先李允认为,李询不会拒绝这个略施小恩小惠的机会。会将她寄去的银两退回,给她写一封假惺惺的收拢抚慰她的信,然后丢给她一个麻袋的品质参差不齐的草药种子。
但奇怪的是,李询收了她的银两,没有给她回信。
然后,给她带来了几车麻袋的种子。
是的,几车。
清晨,夏渔县,李家祖屋。
天刚蒙蒙亮,大片农田里的农民们就开始收割稻子。
梦见了前世父亲之死,哭湿了枕头的,睡得迷迷糊糊的李允被两个婢女叫醒,管家就站在门口,等她发话,一脸恭顺。
这个被李允认为可靠的管家姓赵,年龄近四十,面有美髯,气质卓越,脸上常带笑。
赵管家道:“有一车队的人往祖宅送种子,说是京城来的,和四小姐已经说好了的。”
赵管家已经祖辈侍奉京都李家好几代,对于李家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之事毫无异议,他对李允这几天在他面前展露的对账本的识断,以及对土地管理方面的才能,已经是十分佩服崇敬,如今已把李允当成了一个小主人看待。对于李允只在她的姐姐面前扮天真之事并不有反应,甚至和府中上下商量好不得私下议论,算是和李允有了些主仆默契。
李允起身,在两个婢女的服侍下梳妆打扮。
她慢慢的回神道:“几车来京城的种子?”
赵管家道:“是。”
李允沉默了很久,思考李询的用意。
婢女问她该怎么搭配服饰,她也回的心不在焉,慢腾腾挪到后门。
李询派过来的车队倒真是稳重,居然没有大摇大摆的走正门,反而低调的走了李家后门,序列整齐的太子近卫军在外皮上套了乡野间常见的粗布麻衣,拉的也都是寻常马车,甚至还贴心的加了几杆商队的旗帜。
李允看着光下,就算衣着简陋也胳膊上的肌□□鼓出衣裳的近卫们,脸上神情莫测。
她也是学过帝王心术的,照理这李询应该大张旗鼓的吆喝,让乡野八乡都知道太子对李家幼女的偏爱和重视,然后给她一点恩赐,让她像狗腿子一样感恩才对啊!
不管收下了她给的银两也好,带来这一车车颗粒饱满,明显是优质的种子也好,为她打掩护也好,都显得这李询在为她着想!
车队前的领头开口打断了李允的迷思道:“姑娘,太子殿下特意接待了,我等不得久留给姑娘添麻烦,殿下让我带给姑娘两句话,一是宦官蒋陶已被打断了两条腿给姑娘赔罪,太子希望姑娘要怨也就怨他,二是多谢姑娘照顾他的碗莲,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姑娘常写信给他报告碗莲的近况。”
领队接待完了,让回头的人撤下车队里的种子,一行人拉上空车就走。停留不过一炷香。
赵管家也叫了几个手脚麻利的伙计,把那几十个麻袋的种子扛进李府。
午饭过后,李允就开始忙活了起来,忙着把这一袋袋的种子分门别类,归置在她的小杂房里。
为了这一天,李允特意选了个有不少闲置柴房的菡萏院,菡萏院的又一好处是,开了西厢的后门,再出去个几十步开大宅的西后门,就可以直接进入李家的一处几十亩的土地,那是李允一早就圈定的种植草药的田地。
初时,她每日都去巡田,指导下人们堆肥,甚至自己下田亲手除草,把那几十亩的田地,养成了十里八乡都垂涎的肥田。
为了规制这些种子,李允特意让赵管家找了个打柜子的商铺,在柴房打了几个顶天立地的大柜子,像是加大版的中药柜。
李允按照自己搜刮来的资料和前世的记忆,一点一点的根据种子的色泽和大小模样,来分辨他们到底是属于什么草药。
要不是前世皇帝正好得了与李父一样的疾病,李允至死都不会知道,原来李父得的是丹毒。
照前世季婷所说,在她的那个世界,丹毒只是一种可以简单就被顺利治愈的皮肤病,不是什么红业鬼索命。
但李父因此丧命全是因为拖得太久,丹毒入脑,引发了脑膜炎。前世李允虽不理解季婷所说的一些名词,却将它们老老实实的记载在脑海里。
治疗这种疾病的草药在季婷的那个世界,就算是在古代也是常见的药材,但在李允所在的世界却十分难寻。于是为了治愈皇帝,前世的季婷开始用国库里的西域草药种子种植药材。
终于被她种植出了,可以治疗丹毒的名为板蓝根,或者靛蓝根的草药。
如今李询不仅带来了不少的草药种子,还带来了不少的粮食种子。
不,准确的说,是季婷发现的西域粮食种子。分别是一大袋已经发芽的土豆和两大袋的番薯,一袋玉米。这些都是季婷种植了可以治疗皇帝怪症草药之后,又发现了的食材。原来它们都在国库堆积,却因为天启国人不识被丢弃在国库。
李允灵光一闪,开始在别的袋子里搜刮,果然,在一袋明显比别的袋子干瘪的麻袋里,她发现了好几十袋的水果种子。
这一袋种子比起其他麻袋的种子显得没那么的豪迈大气,反而像是努力搜刮后的结果。黄纸袋包住几十袋的水果种子和一些番茄种子……
前世身为皇后的李允,自然知道这些种子的分量,西域人进贡,因为长途跋涉,从来不送对于他们而言的珍贵水果,这几十袋的水果种子,已经是国库的全部了。
李询他这是把一国库的西域种子都给她搜刮出来了啊!
前世的季婷种植出了天启国人这辈子都想象不到的美味,土豆和番茄玉米成为餐桌上媲美主食的存在,缓解了百姓旱年的饥荒,西瓜其他水果的存在更是丰富了百姓的饮食。
李允前世对此也是每每想起便佩服不已,因为李询看重这些的缘故,她也下了功夫去留意,所以立刻就能认出一些水果蔬菜的种子来。
如果能够提早推广这些,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李允顺利找到了板蓝根的种子,宝贝的将它们倒入打好的柜子的最中心的格子里。
前世的李允住在后宫的栖霞宫,宫里不种花卉,只种大片的靛蓝根,和少许治风寒的草药。太医院的人时常和宫里的宫人说,皇后娘娘种的草药是全天启国品质最好的。也有不少人笑她东施效颦,学季婷种草药,却得不到皇帝的一点偏爱。
只有李允知道,那些被种植出的草药,是扩大她溃烂内心的毒药。
她近乎自虐的让未愈合完全的心流脓,以这种方式惩罚自己。
她那时候想,深爱的家人全都活在地狱里,她凭什么能好好生活。
但现在不一样了,十岁的李允郑重将柴房上了三把锁,将钥匙稳妥的放在心口处——她特意为此打了一把可安放钥匙的空心平安锁。
苒儿和雀儿端着午茶点心赶过来。
李允道:“前几日有人给我送柿饼,香甜软糯的,也给二姐带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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