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琴代语兮

　　陆裴昌有些喘不过气，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她泉下有知，知道你这么爱她，想必她是高兴的。”

　　孙五好不容易止住哭泣，他抬起泪眼朦胧的脸：“谢谢将军，愿意听我说这些。你就开口吧，让我干啥都行。我从今以后就是你的人了。他们也都是我的人，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从今以后就跟着您了。”

　　陆裴昌眉心稍舒：“好。那便这么说定了。”

　　江泛君在一边坐着，收敛好了自己很少外露的情绪，面上恢复成原样，只是心里还是沉重不堪。

　　把孙五打发走后，他们二人并肩行走在回府的路上。
　　陆裴昌知他还难受着，想着法子逗人开心。

　　“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出去玩了，让我好找。”
　　江泛君闷闷地，不知道在想什么。素白长袍在月下摇曳着，整个人显得有些落寞。
　　陆裴昌见人不理自己，侧过头去瞧他。

　　月光细细碎碎洒在他脸上，睫如碎银。
　　陆裴昌忽然有些心痒，伸出手想碰一碰他的鼻梁。

　　江泛君这时回过神了，他似乎被吓了一跳，微微侧过身躲开了陆裴昌的手。

　　陆裴昌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究竟有多冒犯，他忙把手藏到背后，掩饰不住地有些慌张。他对江泛君说：“抱歉，是我冒犯。”

　　江泛君微微摇头，抬眼看他：“无事。我...我实在是心里有点难受，自然思绪也多了一些，你别见怪。”

　　陆裴昌一笑，表示不在意：“你白玉性子，见不得人间离愁别恨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只是你以后自己要出去，一定要知会我一声，知道么。”

　　江泛君点点头：“我记住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许是月光照射的缘故，江泛君每次抬眼看他时，眼睛里都如含秋水，眉眼藏了山河万里，偏偏又如藏云雾，叫人怎么都看不清楚。

　　陆裴昌心跳有些失衡，他不再和江泛君说话了，只顾着往前走。

　　江泛君忽然唤住他：“似鸣。”

　　陆裴昌一下子站住了。

　　枯树摇曳，发出沙哑音声，树上栖息的鸟儿被惊起。
　　“我在。”

　　江泛君忽然笑了，他身披月光，自九天而下，走向他。

　　“等等我。”

　　第二天一大早，陆裴昌顶着一张熊猫脸就出来了。
　　江泛君和顾屹川都被吓了一跳，顾屹川绕着他转了几圈，打趣他：“陆兄，思慕谁家美人一整晚？竟然憔悴成这样，实在是...哈哈哈哈哈！”

　　顾屹川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突然开始笑，笑得直不起腰。
　　江泛君端详着那张熊猫脸，也觉得好笑，只是他相较于顾屹川要更能忍一些，只是云淡风轻地说：“我瞧他是太过于牵挂百姓，这才一夜未得安睡。我说得对不对？”

　　陆裴昌不太想回答，他大步一迈，就来到顾屹川面前，对着还在狂笑的顾屹川咬牙切齿忍了一会，才终于忍不住了，一个拳头就直奔他面门：“笑什么笑？我不过就是失眠了，到底有什么可笑的？”

　　顾屹川啊呀了一声，急吼吼往旁边一跳，大喊道：“”打人不打脸！你算什么英雄好汉！

　　眼看他们二人就要扭打在一起，江泛君只好拉架：“行了，你们两个别闹了，时候也不早了，出门吧。”

　　闻言，陆裴昌才稍敛怒色，正色起来，看也不看一眼顾屹川，就随江泛君出门去了。

　　顾屹川也追了上去：“你们两个等等我！”

　　他三人走在街上，望着那一大群殷切盼望着吃食的灾民，陆裴昌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询问身旁的两人：“粥棚是不是少了？”

　　顾屹川沉吟道：“确实。要不多设几个？”

　　江泛君眉头紧锁，说出心中所想：“多设几个粥棚，确实能提高效率不假。可也有不足。若是灾民在这边领完粥。又去那边另领一份该如何是好？非是怕他们多吃。只是这粮食都有定量，他多吃一碗，就势必会有人少吃一碗。所以，我认为这想法虽好，却行不通。”

　　陆裴昌侧过眼去瞧他，不禁感叹道：“当真是心细如发。”

　　江泛君道：“事关民生大事，马虎不得。”

　　陆裴昌“唔”了一声，而后悄悄挪动步子，身子挨得江泛君更近了些，他问：“那江公子可有更好的法子？”

　　江泛君略一思量道：“有。只需设立几个分区，男女老少各四个分区，每区设立一个粥棚。记得往男区多增派一些士兵，以防暴乱。”

　　陆裴昌来了兴趣，觉得这个想法有些意思：“你这个法子，自古以来赈灾从未出现过。不过此法甚好。再清点好人员数量，按数量计米施粥，这样便能使粮食达到效用最大化。”

　　江泛君赞许地点头：“米里可否掺沙？”

　　陆裴昌答道：“自然是有。运来的粮都有掺沙。不过临县调来的那些没掺多少。”他忽然明白过来：“我会把这些粮尽量分到老人和孩童那边。他们肠胃脆弱，这样便能更好减少对他们身体的损害。”

　　江泛君忍不住看他，羽睫颤动，露出珠玉眸，眸子里满是宽慰：“你明白我。看来我不必多说了。”

　　陆裴昌唇角勾起，没由来地觉得心情舒畅。

　　顾屹川在后面如同他二人的小跟班狗腿子，他瞧着这一唱一和，“琴瑟和鸣”的两人，心情郁闷。他追上去和江泛君说话：“江兄。好巧思。”他竖起大拇指。

　　陆裴昌懒得理他，对江泛君说：“那便照你说的去办。我过后就安排人去组织灾民。”

　　江泛君微微点头：“陆将军说了算，我毕竟也只是来打个下手。”

　　莱城很快便设好了分区。如陆裴昌所言，这样施粮的确能达到粮食利用最大化，从清晨到日暮，所有灾民都能很快吃得上饭，从侧面减少很多死亡人数。

　　情况在一天天地好转，陆裴昌打心眼里高兴，一高兴就忍不住在于鹏家里多喝了几杯，二人畅谈日后之计，豪兴不浅。
　　直至后半夜，陆裴昌才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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