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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桂花雨
观音殿内,两个蒲团上跪着一对中年夫妻,他们双手握着签筒,手轻轻地摇动签筒。
整个观音殿萦绕着竹签相互碰撞出的洽洽声。
他们闭着眼,虔诚地跪着。
一签落地,女人睁开双眼,和男人拿起签去找对应的纸签。
倪望舒看着他们拿着纸签,随后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男人搂着女人踏出观音殿。
“看起来应该是上上签,不过最好还是拿给师父解才能明白。”南嘉来之前都问过她妈了,知道一些攻略。
倪望舒收回目光,点点头。
“上上签,他们看起来很开心。”
南嘉随口说道:“我刚刚瞄了一眼,我猜他们是求子的,观音灵签是很灵的。”
“我想求的东西有点多,学业姻缘还有财运!”南嘉拉着倪望舒跪在蒲团上。
学着刚刚那对中年夫妻的模样,认真却又虔诚地闭眼。
倪望舒跪在她旁边,看着南嘉一脸期待,她淡笑也闭起眼。
竹签的声音再次响起,过了半分钟,南嘉的签落地,紧跟着倪望舒的也落地。
倪望舒的是第一百签,南嘉探过头看了一眼。
“我是第九十六签,我们去看看。”
倪望舒接过第一百签。
上面写着是下签。
她的手指微微收缩,顺着纸签看了下去。
佛神灵通与君知,痴人说事转昏迷。老人求得灵签去,不如守旧待时来。
虽然她不解其中的意思,看得出来,这并不是一个什么好签。
倪望舒看了一眼,就把签叠好放进口袋,她不信这些,对摇到下签这事压根没放在心上。
南嘉红光满面的看着自己的第九十六签。
“舒舒,我的签是上签!巍峨宝塔不寻常,八面玲珑尽放光;劝君立志勤顶礼,作善苍天降福祥。底下还写着凡事大吉大利!”
“你所求诸事皆能实现,真好。”倪望舒为她感到开心。
南嘉笑嘻嘻地问倪望舒抽的是什么签,倪望舒随口说道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下签。
“哦对了,瞧我这脑子。我妈叮嘱过我摇到上签最好去找师父解一下,舒舒你找迟燃随意转转,我去找师父,一会再回来找你们!”南嘉拍了拍头,又风风火火地跑了。
倪望舒望着南嘉风风火火的背影直到消失,她才往反方向走。
往银杏树的方向一直走,走过以后向左走。
倪望舒踏出一扇门,就看见宽阔的空地,空地上有一颗高大的柿子树。
叶子在初冬都已经掉光了,树干上还有几个没被鸟儿吃掉的柿子,红彤彤得看着很喜人。
倪望舒走到树下,抬起头,看着鸟儿准备对柿子下手。
自己去转圈的迟燃此刻也绕到了这块空地。
入眼就是女孩抬头认真地在看头顶的柿子,她身前是悬崖,对面是郁郁葱葱的山林,冬天湿度高,将近中午了,山间的雾气还没有消散。
迟燃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对着倪望舒的背影偷偷拍了一张。
照片里,女孩的背影看起来有些消瘦,她抬着头,看不清脸。
“小月亮,在看什么?”迟燃明知故问,抬起腿走到倪望舒身边。
倪望舒指着树上的鸟。
“柿子一定很甜,它刚刚见我来飞走了,过了一会看我没动静又飞回来吃这个柿子。”
迟燃看着那只鸟,它吃得很愉快。
倪望舒摸着口袋里的那张签,想起底下的那句,凡事待时吉也。
她一向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从小倪父就说她性子倔,认定的事九头牛拉不回来。
倪父倪母从小就不爱管她,所以她也养成了凡事都自己抓主意。
她看了眼迟燃,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她喜欢迟燃。
很早就喜欢了,早到倪望舒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她是在高一那年就注意到了他,
倪望舒在遇见南嘉之前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一个人。
炎热的夏天,打球的少年,灼热的温度,盛开的桂花。
一切都是那么刚好,倪望舒刚上完体育课,正准备回教室。
咚的一声,篮球从篮球场飞落到倪望舒跟前。
她绕过篮球继续往前走,就听到身后有几个男生对着她吹口哨。
倪望舒面无表情没有理会,男生们肆无忌惮地说:“校花,把球丢过来啊。”
“倪望舒,把球捡回来!”男生嘻嘻哈哈的说。
“校花校花,回头看看我,留个扣扣号呗。”
忽然,身后那一阵玩闹的声音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迟燃慵懒的声音。
“手脚断了还来打球?”
“关你什么事,我让校花捡球又没让你捡。”
迟燃拍了拍手上的篮球,往男生的方向丢过去。
“你们全上,输了今天球场的球全归你们捡。”
少年身姿修长,张扬又慵懒。
那双桃花眼没有感情的盯着三个男生。
“靠,你是谁?老子追女孩和你有关系?”为首的男生抬着下巴,一脸愤恨。
后来怎么样倪望舒不知道,她并没有留下来看他们打球,走之前她回头与迟燃对视了一眼。
从那以后,倪望舒就会开始有意无意地留意跟迟燃有关的事。
直到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的那天,迟燃看着她笑,她站在办公室门口心脏漏了半拍。
倪望舒下定决心,高考结束后,她会告诉迟燃她的心意。
不管迟燃是不是因为赌约才追她,她都认了,她喜欢他,她想和他在一起。
迟燃坐在树下的长椅上,撑着双臂,望着对面的山林。
“坐会,有时间听我讲个故事吗?”
他想告诉倪望舒,他的过去,有她参与的过去,她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倪望舒点头,坐在迟燃身边。
迟燃侧脸看了倪望舒一眼,眼神里满是伤感。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低沉。
“我在两岁那年被人贩子卖到了另一个城市,直到被爷爷找回家我才知道我自己的名字。”
“我在大寒那天出生,爷爷说要给我取个有温度的名字,于是就取了燃,燃尽寒气做一个温暖的人。”
迟燃的手指搭在石椅上,石椅很冰冷,就像他的心一样,除了面对爷爷和倪望舒以外,他根本做不到一个温暖的人。
“我在那个地方待了半年,那个女人怀孕了,他们就开始对我不管不问。”
倪望舒皱眉,想安慰他,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迟燃继续说道:“那个男人经常喝酒,他喝醉了就会打我,那个女人也是,工作上有不顺心回家就掐我打我。”
“他们经常不在家,我当时很希望他们不要回来,回来我就会被打,反正他们也不会管我的死活,天冷了不给衣服穿饿了不给饭。”
倪望舒听着,感觉心有些抽痛,她难以想象,一个才两三岁的小孩居然会被这样对待。
迟燃望着远方,瞳孔收缩,嘴角扯起冷意。
“后来呢。”倪望舒轻声问,她的声音很轻,轻到让人有些难过。
迟燃声音沙哑,周身气息冰冷刺骨。
“后来啊,我遇到了一个妹妹。她像个小天使,直到今日我都认为她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
倪望舒错愕了一下,迟燃这是在告诉她,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放不下的人吗。
“她是我的邻居,她比我小,但我觉得那时候她更像一个姐姐。”
“我欠了她很多,多到我用一辈子都还不清。”
迟燃的眸光意味不明,有释然有难过。
倪望舒感到心情有些低落,她不该是这样的,迟燃童年这么痛苦,他一直惦念着那个妹妹,可以看出妹妹在他心里的重要。
“那你…找到她了吗?”
迟燃的眼神落在倪望舒身上,他平淡的目光中隐隐含着对倪望舒的牵挂。
“找到了。”
倪望舒的心沉了下去,张了张嘴,她觉得自己在心里下定的决定好像在此刻决堤。
迟燃告诉她以前的过往,告诉他有一个一直放在心上的人,他是看出了她喜欢他了吗,这是在告诉她他们之间不可能。
“嗯,你们一定吃了很多苦,特别是你。”倪望舒抿着嘴,没想到迟燃小时候竟然吃了那么多苦,她有些心疼他。
迟燃轻笑,他知道倪望舒一定是误会了,可看到她眼里的难过,迟燃有点后悔告诉她这些事情。
只是现在还不能把心意告诉她,他想慢慢告诉她,对她的感情是始终如一,是日积月累,是彼此的救赎。
“小月亮,你怎么在心疼我啊。”你该心疼的是你自己才对,以前迟燃觉得自己童年有些悲惨,两岁被保姆拐卖,找回后整个家只有爷爷心疼他。
后来他才发现,一直在保护他的都是倪望舒,只是倪望舒忘记了,倪望舒才是最需要人心疼的。
他的小月亮,不论到什么境地心里都有一处柔软,她渴望被爱,也拥有爱人的能力。
倪望舒眨了眨眼,把将要滚落的眼泪收了回去,她知道她是超越不了小天使的地位,她更希望迟燃余生能够减轻负担,过得快乐一些,她会把那种感情收回去。
迟燃见倪望舒越眨越红的眼眶,慌忙坐直身子。
“怎么还哭了?”
倪望舒擦了擦眼泪,吸吸鼻子。
“没有,只是觉得你的童年过得太苦了。”
倪望舒撒谎了,她觉得自己的感情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暗恋。
迟燃懊恼了一会,后悔刚刚和倪望舒说这些事,让她又为他哭,是他的错。
“你忘了好不好,我现在过得好好的。”
迟燃轻声哄倪望舒,他的声音越温柔倪望舒的眼泪就越收不住。
她心里很难受,非常难受。
“我没事。”
迟燃的眉心直跳,用纸巾很轻柔地擦拭着倪望舒的眼泪。
“小月亮,别哭了。”
倪望舒感受到男生语气里的自责,让她自私一回吧,让他以为自己是因为心疼他而哭,不是为了那段失败的暗恋而哭。
“迟燃,你一定要好好对小天使。”毕竟小天使才是你的救赎,才是你的光。
因为哭过,倪望舒的声音很沙哑,甚至有些微微颤抖。
迟燃紧锁眉头,他心里看着小月亮哭也很不是滋味。
“好,我会的,你先别哭了,一会你的眼睛肿起来就不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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