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嵘[电竞]

　　如齐诗所说，他少有聚餐，就算去，氛围也不是这样，一人捧个手机各忙各的才是常态。
　　就算聊天，他也不会主动加入，因为除了游戏，齐诗不知道能说什么。

　　话到他这里时常冷场，所以他更少开口，几乎成了恶性循环。
　　但齐诗并不在意，他本来就不是能言善辩的人，也对成为那种人没兴趣。

　　和严阳吃饭给了齐诗一种新奇的体验。
　　这人无论什么话都接得住，只要他乐意，永远不会让气氛冷掉。
　　虽然时不时尥蹶子蹬人一脚，也并不让齐诗觉得讨厌。

　　唯一美中不足，就是问题嫌多，什么都好奇，令齐诗有点难以招架。

　　比如现在，严阳没瘫两秒，一个咸鱼摆尾挺身坐起来，又发起了新一轮问卷调查，“诶我问你，你一天训练多少个小时？”

　　齐诗暗叹口气，说，“正常训练量，训练赛加训还有排位，排位看手感，顺的时候就多打几把。”
　　他视线扫过几盘菜，寻思吃个什么犒劳下自己。

　　“训练赛六个小时，个训两小时，”严阳把牛肉和豆腐往他面前推，示意他多吃点，“其他时间都打排位？你没别的娱乐活动么？”

　　齐诗承了他的好意，挖勺豆腐，怕辣到，小口小口吃下去，瞧一眼严阳，“睡觉算吗？”
　　辣劲慢一步在口腔中炸开，齐诗猝不及防，被刺地吐了下舌头。

　　“睡觉……”严阳卡了个壳，忽然不记得要说什么，“说话就好好说话，别撒娇。”

　　齐诗，“？”

　　严阳清了清喉咙，“哦……我是说睡多了你不怕晚上睡不着么？”

　　齐诗说，“吃褪黑素。”

　　“那个不能长期吃，”严阳表情严肃，“吃多了容易痿掉。”

　　齐诗猛地呛咳住，“……什么？”

　　严阳怀疑通宵的后遗症终于找上门来，刚才大脑断片，这会儿又口不择言。
　　他仰头灌杯冷茶，试图让自己清醒点，“那什么，反正有副作用，你不要依赖药物。”

　　齐诗嗯一声，心想等回去得仔细查查褪黑素的副作用了。

　　“你试试靠其他事情解压，我么，再烦吃顿好的基本就妥了，Cici跟我一样喜欢吃，不过他更爱吃零食，压力越大越喜欢吃甜的，今年世界赛，他每天晚上睡前吃块奶油蛋糕，不到一个月胖了五斤，安宁特闷骚，”
　　严阳卖起队友毫不嘴软，“他喜欢在树洞匿名留言，故事基本靠编，怎么惨怎么来，就想骗心软的人花式安慰他，乐乐一紧张就到处打电话，煲电话粥，谁都能聊，我看他早晚要接邱神的班。”

　　齐诗支起下巴认真听。
　　BES每个人都让他感到鲜活又有趣，仿佛只是听故事，就能给他单调的日常添上一笔色彩。

　　“我以前也喜欢睡觉，心烦就睡一觉，但那样晚上容易睡不着。”
　　严阳一面嫌弃自己这章昊式的啰嗦，一边又止不住唠唠叨叨，“经常打比赛本来就压力大睡不好，更应该注重高质量睡眠——这话不是我说的，李医生你知道么，BES特约心理医生，比赛期间每周都会给我们做心理辅导，他教我们要保障夜间休息质量，白天少睡，晚上尽量在固定时间和熟悉的环境入睡。”

　　齐诗说，“时间好办，环境很难控制吧？”
　　外出打比赛都是住酒店，哪里有熟悉的环境？

　　“这你就问对人了！”严阳一打响指，“换地方没关系啊，可以带常用的床上用品，有记忆点就能创造熟悉的入睡环境。”

　　齐诗默然两秒，说，“……比如等身抱枕？”

　　“对！理论是李医生教的，法子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严阳挑眉一笑，很是得意，“人最信任的永远是自己，睡前看本人的脸，还能紧张到哪去？”

　　“……”
　　齐诗一时竟然找不到理由反驳。

　　“要是认床呢，还可以带枕头被子，李医生说熏香效果也好，但我嫌那个麻烦，”严阳叠起双手垫在脸颊下，做了个睡觉的动作，如同在打广告，“一个抱枕，烦恼全消。”

　　“……原来那个抱枕这么重要，”齐诗说，“回去我还给你吧。”

　　上一秒还眉飞色舞的严阳忽然安静下来，他盯住齐诗，说，“其实你就是不想要吧？”

　　严阳眉目深刻，鼻梁高挺，冷脸看人的时候很有压迫感，齐诗被他盯得不自在，避开视线，低声说，“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是了，”严阳一口咬定，“不想要么，也可以理解——”

　　严阳拖着腔调，像是话没说完。
　　齐诗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只能等着听下文。

　　“夜里一睁眼看到张别人的脸，吓也吓醒了，”严阳语气歉然，“是我考虑不周，还给你添麻烦了。”

　　麻烦没有，就是东西太大，有点占位置。
　　但齐诗没听出几分歉意，不敢说实话，“那倒不至于。”

　　“我也觉得不至于，”严阳摸了把自己的脸，“这么帅的脸，看到该是以为做场美梦，乐醒了吧。”

　　“…………”
　　齐诗实在摸不准这人的脾气，攥起茶杯吞一口冷茶，没说话。

　　严阳也不说话，瞅齐诗一会儿，噗嗤笑出声，“逗你玩呢，怎么紧张成这样？”

　　齐诗睁大眼睛，满头雾水，像只受惊的兔子。

　　严阳更乐了，撑着桌子笑了好一会，说，“不喜欢你就直说，我昨天没想那么多，看别人都送你东西，我那儿没什么可送人的，就那个抱枕是才订做的，全新的没用过，所以拿去给你了。”

　　齐诗慢吞吞喔了声。

　　“后来我想想也觉得不合适，只是不好意思跟你要回来，”严阳说，“你提出来正好，到时候我送你个别的。”

　　“……不用了，”齐诗感觉再来一次他要PTSD了，“他们就是送些零食水果，你不用特意准备什么。”

　　“不要，”严阳断然拒绝，“我严阳的礼物，就要别人一看就想起来是我送的。”

　　“真不用……”齐诗生怕再收到个抱枕2.0版本，印他自己的脸都不行，“要不……你给我签个名吧？”

　　“这个不错，但是签哪呢？”严阳摩挲下巴，作思索状，“实体签名总要签在有意义的东西上才好……”
　　他想想说，“这样吧，我再订个周边，签好一起给你，你想要什么样的？帽子？衣服？手办？”

　　齐诗感觉有点头晕，他深吸口气，说，“钥匙扣吧。”
　　这个体积最小。

　　“会不会太普通了？”
　　这回严阳没太坚持，“不过没关系，我签上名，它就是独一无二的钥匙扣了。”

　　“……”
　　齐诗面无表情一点头， “你说得对。”

　　*

　　一顿饭高开低走，吃的齐诗差点消化不良。
　　虽然把不知如何放置的抱枕退还了，但还有个模样未知的钥匙扣。勉强算是喜忧参半，扯平了。

　　齐诗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开，问严阳蔡季他们喜欢什么。

　　此时他们正在商场负一楼，旁边有各式各样的独立商店，商品种类非常丰富。

　　“Cici送吃的，安宁送书，乐乐送什么都行，他喜欢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严阳一口气答完，异常熟练。

　　送别人礼物的时候倒挺正常，齐诗腹诽两句，又问， “二队呢？”

　　“送个玩偶盲盒让他们自己抽吧，”严阳说，“不是有那种一套九个的吗，正好，让他们自己开着玩去。”

　　齐诗说声好。

　　严阳等几秒，没等到下文，忍不住说，“你怎么不问我喜欢什么？”

　　齐诗眨了下眼，说，“我准备回去问Cici？”

　　严阳用头发丝想都能猜到问蔡季会得到什么答案，那货必然说“严阳喜欢骑士周边啊”。
　　他光是想想那场面就脚趾抓地，连忙阻止，“我人就在这儿，你直接问我不就行了，还能有谁比我更了解我自己，我自己挑，你付钱。”

　　这样行吗？齐诗虽然觉得不合适，但既然本人都不介意，他迟疑片刻还是答应了。

　　时间有限，严阳带着他直奔目标，转一圈礼物就齐了大半，连教练组以及基地其他人的小礼物也买好，只差严阳那份。

　　眼看快到该回去的时间，齐诗不想第一天训练就迟到，委婉催促，“怎么样，有喜欢的吗？”

　　严阳也正犯愁。
　　他不是头一回亲自挑别人送的礼物，他跟关系特别铁的朋友过生日，经常是直接告诉对方想要什么，一来省事，二来也不怕收到礼物的人不满意，两全其美。

　　可他第一次这么为难。

　　不是价格的问题，单纯是因为他能想到的东西，他都觉得不够有意义。

　　但凡能用价格衡量的东西，他都可以自己买。
　　他希望从齐诗那里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是没有标价但有独特含义的东西。

　　严阳一时想不出来，说，“等我想到再跟你说，反正那钥匙扣也要几天才能送过来。”

　　齐诗同意了。

　　两人于是往回赶，正赶上晚高峰，路上堵车，等到基地时，差五分钟一点，教练组已经等在训练室里了。

　　大包小包拎着，瞎子才看不出来这两人出去浪了。
　　要搁平时，章昊已经开始训人了，浪到踩点回来，不想好好训练就把机会让给二队选手。

　　可今天踩点回来的人多个齐诗，章昊就觉得多半事出有因，应该先了解情况，“买东西去了？”
　　这感觉就跟老师总对班上最乖的学生额外多了份耐心似的。

　　严阳嚯一声，“您这心眼儿，都偏到西伯利亚去了。”
　　作为踩点惯犯，受到章昊这般和颜悦色的迎接，还是第一次。

　　“放屁，”章昊说，“要是你迟到我给你个笑脸，第二天你就敢翘训练赛，自己什么德行不知道？我这叫因材施教。”

　　严阳不服，“你不给我个笑脸试试怎么知道？”

　　“哎呀你们不要吵啦，”应北将两人隔开，“训练赛马上开始了，你看Qishi都做好准备了，你还在这里吵吵嚷嚷的。”

　　严阳一扭头，果然看到齐诗已经登入游戏，连耳机都戴上了。

　　“……”
　　严阳哼哼着坐下，朝齐诗方向做个鬼脸，低声嘟囔，“小没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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