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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客:江泽
“您好。”江泽轻松地一笑,着色了身旁正在微微笑的女子,梅湖。
梅湖身着旗袍,眼波流转,形似古代及笙少女的娉婷发型随意地挽着。
随行来的是另一位教育界博士——爱素。他朝江泽使使眼,表达了他的不满——“这位女子很清高,怎么不主动为我端茶斟水?”
江泽整理衣冠,十分含糊地嘟囔:“咳。”
女子不语。
爱素仍然有些不解。究竟是谁给她的傲慢?这几日的书信往来难道还没走进她的内心?我知道她是一位有身份有思想的女子,然而林古梦告诉我,其实万万不可挑明来意。假如说,我是死的,那活在我从前那个世界的梅湖,是不是和我一样具备神色?那我如何览见她的眼眸?我差点要放弃我的爱了。我知道,在曾经的时代,像梅湖小姐这样的人是极具人格魅力的。我的人设塑造得还不够成功吗?为何……
日冕将军轻轻抬起手腕,仔细看了看表,时针指向五,再过一会,林古梦该到场了。这样严峻的局面,海鸥小姐最好不到场。至于梅湖小姐的父亲,是从来不过问我们给梅湖小姐组织家访的。
爱素有些疑惑。我不明白,她的生活难道能比得过皇室淑女?我的思虑周全,放这样的一位极具色彩的人物到这样奇怪的夫妇组合里,海鸥女士似乎在外边和丈夫高谈阔论今日的天气云云。然而我呢,居于这样让人难堪的处境。为什么?我十分不解江泽为什么能如此轻松,难道没有一丝紧张吗?她好像发誓要成名于文学界,一想到才女梅湖小姐将创造举世震惊的史书,我就不由得伤感,此才女已经步入及笙,我才得以一闻。然而又听说嘉华音措是她的精神好友,奇怪,我竟然对她不再有一丝反感。大概也不过如此。不过,我此行似乎是单刀赴会,我把家访当宴会,宴会上的我本该故作镇定,此刻却有些云里雾里。真荒谬!
嗯,整个家很宽敞,爱素深思后长叹一声。房间呢,井井有条的桌椅,摆放得十分雅致。噢,我非常喜欢梅湖小姐的画作,虽然笔劲有些较劲似的独到,但这正说明她的才华横溢,灵感泉涌。
梅湖喜好摄影。到处都是——等等,这样的舞厅难道是著名的白天鹅公馆?这似乎是她最出名的照片!我只听说白天鹅公馆在中国算禁宫,戒备森严,为何?难道只因梅湖像皇室淑女一样端庄可人?
我好爱她。爱素心想。可爱的她似乎以照片上的精神缓解了氛围的尴尬。她的书桌上摆放着一件物品,似乎在她看来是并不起眼的小物件——手账本。哦,让我翻开她这几年人生的日志。嗯,她志向宏伟,到访过许多标志性景点。
“你知道吗?此刻许多皇室淑女也和你一样,”爱素说,“梅湖,您的病已经好了。但这个世界的还没好。我希望你将来担当拯救世界的责任。”
气氛有些和缓,梅湖淡淡地笑,止不住地捂着嘴。
“樱桃小嘴真可人,”爱素心里想,“只是我纳闷为什么还需要多和梅湖交流才能缓解我自己的抑郁呢?她真的阳光开朗吗?当初大家以阴谋论的观点记恨梅湖时,梅湖似乎没有计较,甚至轻蔑地表示‘我不在乎’。多么庞大的心胸!”
音响里传出悦耳悠扬的琴声,虽然时而卡顿,像键盘一样。
江泽冷冷地斜视一张摆放在客厅的照片,真傻,他想。把整面墙当做装饰孩子人生的照片墙,这样的决定真的是有智慧的母亲做的事吗?还有,照片摆放的位置也有些歪歪斜斜,正像极了小孩给老师交不上作业的窘迫。至于耳边的琴声,是谁录进音响里的?真想看看U盘里的署名——应该是梅湖的?再者不可能是她母亲的。呵,轻重音也不准。不过,我以前是远近闻名的钢琴家,所以耳朵是很严格地批判琴声的。
江泽朝书房望去,几支斜放在书桌旁的笔是她工作强度的证明。也许写作真能改变世界呢,他想。
和爱素不同,江泽更关心她的书写。另一张实木大桌上正正摆放笔墨纸砚,还没晾干的狼毫毛笔安静地晾在一旁,看起来野极了。你简直过的是天堂的日子啊,江泽忍不住啧啧赞叹。这样的日子岂不是比主席的日子还舒坦吗?闲时,养花,有游鱼在水中遨游。
“其实我们从来不吝啬对她的赞美。”日冕将军如是说。
“这种问题的方向不达意,我们完全可以私下讨论。”江泽严肃地说。
“那么现在呢,你觉得她有出息了吗?”日冕将军说。
“嗯……”江泽思虑许久,最终“嗯”地肯定了。可能有些含糊其辞,希望读者不要误认为否定。
梅湖小姐在抑郁期间的思想究竟是有多深刻呢?和远在天边的欧雅大陆英伦皇家少年比,梅湖小姐似乎幸福得多——因为她与哲学触手可及!《在康德与黑格尔之间》这本哲学著作是梅湖小姐的枕边书!
“嘿!这不是我邮寄给你的信件和礼物吗?你怎么把它摆放在这么卑贱的地方!”爱素惊呼,原来是意志骑士勋章印记的钢笔,是黑墨水的,产自1987年,十分复古。
“很抱歉,我把它放到较为寒酸的地方。”梅湖笑了笑,“嗯,出于赠送者的仁义捐赠,我没有打开盒子。我只能说,盒子上面镶着金边,真的很精美。”
“我不允许!”爱素自责地看向盒子,“它对我有着非凡的意义!”
江泽语气平和,缓缓地开口:“其实大可不必。送她礼物,和她的私人感情有什么联系呢?”
爱素“嘶”了一口气,有些疑惑地问:“江泽,你这样真的好吗?”
“你是说,我的到访并没有给梅湖增添负担,从而让梅湖勇敢地坦白她对你的态度?”江泽问。
“你就别添堵了,爱素!”日冕无可奈何地笑笑。
日暮西山,已是傍晚。林古梦姗姗来迟,她有些含羞地摆摆裙子,下摆的褶皱有些不平整,说:“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林古梦的到来让现场所有人都长舒一口气。
“太好了,林古梦姐姐!”梅湖惊喜地笑,“您终于来了!我打算在家办一个插画展,我已经准备好了很多幅画,其中一幅正是临摹莫奈的《睡莲》!”
“嗯?”日冕狐疑地眨眨眼,“你不是说,你的画作其实拿不出手吗?”
林古梦止不住地哈哈大笑,“没事,没事,梅湖开心就好!”
“你先让谁参加?”日冕将军有些期待地问。
“嗯……第一个肯定是……日冕您啦!我专门为您创作了《璀璨日辉》这幅画作呢!”梅湖有些小得意地笑。
江泽在一旁面带微笑地安静旁观,他只关心一会的晚宴是否该一展歌喉。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一名德才兼备的教育家,十分擅长弹钢琴,歌唱更是不在话下,稍微多练可以够上男高音的称号。
爱素则去洗手台搓了搓泡沫,把紧张得一直攥在手心的心事清洗妥当。
“再说,没有耕耘就没有收获。在您看来,成长于这样的家庭,又有德才兼备的您在前面引路,梅湖,还欠缺点什么呢?”林古梦风风火火地对准教育学家江泽发问。
江泽聪明地引开话头,“其实学会生活,懂得情调,是淑女应该有的品格。不知梅湖学会下厨没有。”
“爱素是勤奋的人,在烹饪中华菜系上,他从来是踏踏实实地下厨,曾经因爱好结识过白天鹅公馆的早茶师傅,还差点想报名美食节目。你,爱素,不可能不会背菜谱吧?你说几个菜名看梅湖是否得心应手?”日冕将军附和道。
“嗯,辣子鸡,宫保鸡丁,梅菜扣肉,糖醋排骨,酸甜猪里脊……”爱素迅速地背出一连串菜名。
林古梦有些忍俊不禁,默默笑了,大家想塑造梅湖为一位温婉大方不造作的完美皇室淑女,看来真是强行给梅湖许多虚无的追求呢。但是在哲学高度和道德层面来看,日冕固然是负责人的,总部的安排真是最好不过!他不失绅士风度地为梅湖挡住了许多外面世界的嘈杂,至于我——林古梦心想,不过是和梅湖志趣相投的好姐姐,一起聊聊时尚的穿搭,可以海阔天空地聊一聊时装秀里的艺术高度,欣赏服装所渲染的不同审美与国家、地域文化接轨地聊。
《论语》泰伯第八有云:“曾子曰: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尝从事于斯矣。”意思是:身为有能力的人向能力差的人请教,身为博学多闻的人向知识少的人请教;有却像没有一样,充实却像空虚一样,受到冒犯并不计较,从前我的学友曾经努力做到这些。
梅湖小姐是圈内有名的抑郁少年了,经常受到各方“家长”的关心慰问。然而这此日冕将军所面对的家访,似乎并没有看到她因病失态的样子。林古梦则是“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场内最耀眼的一颗明珠。梅湖小姐并不算林古梦的同龄人,但也不怅然失所。她好像并不会因自己着装朴素而感到尴尬。嗯,真是不错的性格,不知她与爱素的相处中,是否会感到如浴春风?
江泽正仔仔细细地翻阅梅湖小姐摆在桌面上的一本哲学书,他似乎有些惊讶梅湖小姐的阅读水平,已经达到能阅读厚厚的哲学类书籍了吗?
“您觉得,她将来向他人阐述自己的过往时,会勇敢地坦白这段看似不堪的惨淡日子吗?毕竟与同时代背景下的同龄人相比,梅湖一直自主学习,偶尔出门散心。”日冕将军几步向前,暗暗朝教育学家江泽说。
江泽有些隐隐担忧的样子,姿态有些僵硬,他先是从书中抽离出来,然后简单地看了日冕一眼,开口道:“的确。王尔德曾对后辈大放厥词,‘你想了解我人生这出大戏吗?我过日子是凭本事,写文章可是凭天分!’社会上想牢牢驾驭自己的话语权,必须学会自我包装。当然不是说几句花俏话语就能摆平人心的。”
日冕将军听后,感到不该再打扰江泽。这此访问主要针对梅湖的心里状况,然而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好关心的样子。至于江泽,他可能只是太无聊了,竟选择独自看书。不过,说起写作,日冕和江泽不约而同地想到梅湖小姐出色的文笔——她曾经投稿给报刊,想来能以笔来照顾自己,好像也不失一份体面的工作。
没人对梅湖的书房感兴趣。虽然每个人都是知识分子。
晚宴上,日冕将军针对信仰,侃侃而谈:“修行人最应注重的性格是什么呢?是稳定。梅湖,你也知道,鸥智措女神在莲花生大士的授记里和绿度母一样是观世音菩萨的化身,是扭转一切逆缘障碍的金刚本尊,降伏妖魔的贤神。莲师在西藏停留时所结识的侠义女子,对莲师的弘法利生事业影响很大。然而你大概十分了解鸥智措女神,所以我简单和你讲讲莲师曾经历过的人生。莲师出生于邬地雅马哈悉达国王之子,他自幼聪明好学,年纪渐长后想逃离家庭的牢笼去修持佛法。”说罢,他顿了顿,认真看了看梅湖的神情。嗯,梅湖看起来很专注。
“小莲师的家人以极其严厉的姿态狠心拒绝了莲师当时的出家念头。怎么办呢?根据《黄金花鬘史》的记载,他犯下了极其严重的罪行——杀害了一位王子,于是根据国法惨遭放逐。
临别父母前,莲师唱到:父母慈爱诚稀有,关爱有加慈幻舞。由于他过去的业障,大臣之子被我杀死。虽然我被放逐,我也无惧,业风舞何方?我对任何人都没有贪心。哪怕我被处死,我也无惧,业风舞何方?生死对我平等无异。我被流放是好事,陛下王法神圣不可欺。父母大人请谛听,请您们好好活着,因业缘,我们将后会有期!”
梅湖有些发愣,林古梦则摆着轻微的尊敬听着。江泽则是有些不在乎这类耳熟能详的典例,爱素的心思还在莲师的故事中。
日冕将军又继续讲道:“简单地说,莲师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考验,也许是追求佛法的道路上必须上青天,被国家抛弃的莲师并不是普通凡夫的境界,他堪忍种种苦难,与此相比,我们所经历的人生风浪根本不算什么。”
梅湖小姐的脸色稍微有些不对劲,日冕敏锐地觉察到了。也许她心里正纳闷,为什么要把自己与伟大的莲师相比呢?莲师是藏传佛教的开山祖师,藏人把莲师看作阿弥陀佛的化身,观世音之法语,诸佛之心意。如此让人满怀敬佩的莲师,让我们在修行路上不断得到新的人生感悟,可——拿我的青春去比较,我完全更胜一筹啊!
日冕算是完全看出了梅湖心里的嘀咕,他接着说:“在黑波利这片疆土,莲师遇见了赤松德真王。万人之上的赤松德真是藏民崇拜的伟大领袖,胸襟宽广,战功显赫,是位远近闻名的王。但莲师却不是甘愿落下风的大成就者,他向藏王表达自己如何地威猛宏伟,一切神魔听其指挥!他大言不惭指出了藏王的傲慢,由于莲师心怀众生,八族神魔皆为奴役!莲师唱诵赞歌后,他能量之巨大,满朝大臣皆惊慌,莲师让藏王不得不向自己屈膝行礼。”
“嗯,修行人比凡夫更有气质,其走到哪都是被膜拜尊敬的存在!”爱素快乐地说。
林古梦有些犹豫,晚宴的菜已经被呼呼空调吹出的冷风凉了,只有半碟排骨还半暖。
偶尔的冷场让梅湖和林古梦面面相觑,不知此刻氛围中的敬意是对日冕的敬意呢还是对莲师传记的敬意。
江泽在筷子中挑拨一颗绿油油的青菜,夹菜的木筷沾着油在日式餐盘的反光中显得有些光洁。
日冕将军见没人讲话,继续说:“稻盛和夫在著作《活法》中提出一个观点:人不需要远离凡尘,工作场所就是修炼精神的最佳场所,工作本身就是一种修行。”
晚宴进行地很成功,江泽非常感激于讲故事的日冕。真不愧是闻思修行的成功人士!餐后,还准备了梅湖自己烘烤的小糕点——几块诱人的红糖松糕。众人接着修行的话题继续畅聊,心也在智慧大海中畅游。
江泽接到了来自学校的电话,他的日常是每天面见千百张形形色色的“后浪”昂扬的面庞,再从容不迫、有条不紊地进行授课。
江泽走了,众人的心开始飘忽不定。
“我先走了!”爱素也抓起公文包匆匆跟随江泽的步伐,“下次见!各位。”
梅湖向爱素展露了一个甜甜的微笑,真希望安静的傍晚,自己的心境能一直被牵引着走。平和、充盈,也许自己的家永远是同修们温暖的港湾。但他们每次来访所期待的是这样温馨氛围吗?亦或是淡如水的相处模式?不知,成年人的心思总是很难猜。
日冕向他们点头致意,等客人完全出去后,他对梅湖小姐说:“梅湖,下次我带嘉华音措见见你。你们的成长经历和人生阅历完全不同,她生命的广度一定比你的更加深邃。你们相互切磋一下境界,也许能碰撞出智慧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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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才女梅湖小姐将创造举世震惊的史书,我就不由得伤感,此才女已经步入及笙,我才得以一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