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屁孩闯天下

　　田家三口哭了很久，才想起来泥童和虚耗，小胖问，“常念，这个”小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虚耗。
　　“他叫虚耗！”
　　“没…没错，这个虚耗他怎么发落？”
　　泥童道：“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他再出来作恶！”
　　说罢田家三口又一次见到这虚耗大白天化成一缕红烟进入泥童的额头。
　　之后的几天是泥童最风光的日子，县尉大人亲自表彰，全县皆知田家的泥公子，法力无边，神通广大，惩恶除奸，乃天降神子。一时间，泥童名声大噪，没几天就有人前来拜访。
　　“大婶，你说你家有鬼，你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
　　泥童正跟田小胖美滋滋吃着街边小烤，就被一个胖大婶拦住，非说要让小神仙帮忙驱鬼，泥童被人家一口一个小神仙大菩萨之类的哄的美滋滋，不知不觉跟着大婶走了。
　　“小神仙你不知道，我们家这两天怪事不断，椅子好好的，自己飞到外面了，还有啊，我老头子每天都在树底下纳凉，我儿子孝顺，给他爹做了一个摇椅，但是一到晚上，摇椅就自己动起来，“咯吱咯吱”的，可吓人了！”
　　大婶一路上絮絮叨叨这些天遇见的奇怪事，一个和同伴追逐的男孩一头扑到大婶怀里，大婶一把推开，孩子“哎吆”一声，大婶连打带骂，“遭人烦的兔崽子，我非告你娘打断你的兔子腿不可。”
　　淘气鬼爬起来对着胖婶扮了个鬼脸，爬起来跟同伴玩去了，几十个毛孩子嗷嗷的聚在一起，活像一群小土匪。
　　胖婶又絮絮叨叨说，这里孩子太多，非常淘气，三天两头来他们家偷枣，十分可恨。
　　泥童进门看到胖婶家那颗老柳树，树冠庞大，树干粗壮，树下一个摇椅，摇椅四周有许多小石头，不规则散落四周。而那个柳树树冠非常庞大，泥童忍不住想爬上去睡在树上的一根枝干上躺一会。
　　于是真的三两下爬了上去，小胖爬不上去，就在摇椅上躺了一会。
　　“咦？这椅子真舒服，常念，你来试试。”
　　“小胖，你让开一下。”小胖依言从椅子上起来。
　　泥童问：“大婶，你跟谁住在这个院子里？”
　　胖婶道：“我大儿子分家单过了，就剩我们老两口，还有个外孙，我女婿女儿去外地长工了，孩子在我这里住两天。”
　　“孩子多大了？”
　　“八岁吧，年纪大了，记不得了。这孩子不爱说话，整天闷屋里，跟他那个死鬼爹一个德行。”
　　泥童隔着窗户看，是一个大概十岁的男孩在屋里，摆着石子玩。
　　泥童低头思考了大半个时辰，胖大婶以为泥童准备施法，于是这半大个时辰大气不敢喘，生怕耽误小神仙捉鬼。
　　泥童道：“大婶，我要施法，所有人必须闭上双眼祈祷！”
　　大婶愣了一下，原来刚才并不是在施法，赶紧“哦”了一声，赶紧叫老头子和那个孩子出来。
　　于是，大婶和他老头子还有那个孩子都出来了，跪在地上念着“阿弥陀佛”等。
　　泥童对着那个孩子默念咒语，两个人瞬间消失进入乾坤袋，胖婶和老头子还在默默祈祷，毫不知情。
　　“你叫什么？”
　　被拉进乾坤袋的男孩丝毫不惧，冷冷回答“石大牛”
　　“那个椅子是你扔的吧！”
　　石牛不做声，石牛比泥童个头大许多，估计有个十岁，只是不说话，胖乎乎的，给人一种憨憨的感觉。
　　“你看，你要是不跟我说实话，我可就走了，这里你一个人呆着吧！”
　　石牛有点害怕了，“你等等，是我扔的。谁让她老骂我爹！”
　　泥童问：“树下的椅子也是你弄的？”
　　“嗯！”
　　“是你晚上爬到树上对着椅子扔的小石子？”
　　“嗯！”
　　“因为她总是骂你，骂你爹？”
　　“嗯！”
　　“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阿婆不骂人，不过你得配合我，怎么样？”
　　石牛不说话，望着泥童点了一下头，于是泥童给他吩咐了一番，便念着咒语从乾坤袋出来。
　　泥童咳嗽一声，小胖会意，喊了一声：“施法结束，各位起来吧！”
　　泥童道：“我刚才施法，已经困住这里的小鬼，只是你们肉眼凡胎看不见，现在我已经制服那个小鬼了！”
　　泥童手里拿出一片柳树叶，“这位柳树仙说，本来想保护这院子里的人，只因你们家有人犯了口忌，不积口德，导致他不能和那些孩子们玩，所以才对你们家略施小惩，一样她能改邪归正，莫要再冒犯树仙。”
　　胖婶羞红老脸，旁边老伴忍不住小声埋怨她，“以后对俺家石牛也好一点，你看，你都把树仙惹恼了。”
　　胖婶忙着跪下磕头，不住认错。
　　“还以为真能遇见鬼哩！”小胖有点遗憾。
　　泥童问，“你不怕鬼吗？”
　　“不怕，人比鬼可怕多了！”小胖一本正经答道。
　　这晚泥童睡得晚，一直想着抓鬼的事，他很喜欢高高在上的感觉，但又害怕那些奇奇怪怪的鬼怪。
　　这几天他曾经偷偷去看刘二婶，刘二婶见到他十分开心，又亲又搂的，却从来不问他为什么离开家这件事。
　　刘常思对他道：“你去了田家，就别挂记我母亲了，想来田家不会亏待你这个抓鬼大仙，只是好心提醒你一句，对你来说抓鬼很容易，鬼不可怕，人才可怕，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今天从田小胖嘴里又听见同样的话，让他十分困惑，想来想去又想不明白，只好又睡了。
　　迷糊中，又看见黑白无常，两位鬼差给泥童行了一礼，让泥童非常奇怪。
　　“你们二位莫非认得我？”
　　白无常回道：“虽然现在不认识，但是没准以前认识，或者以后认识，这都不重要，我二人前来带走原俊杰的魂魄，请行个方便吧！”
　　泥童从袋子里放出原俊杰，问道：“可否告知，原俊杰来生如何？”
　　黑无常道：“原金镂已经在十八层地狱替他赎罪，你今生所犯的罪孽来生不必还了。”
　　原俊杰跪下祈求，“当儿子的岂能让父亲替罪？求求大人，让我去还这些罪孽吧！”
　　白无常冷哼一声，“我家大王对你原家事情已经尽知，没有把你们送给恶鬼吞食，已经是法外开恩，一再宽恩，你们竟将这恩德越发轻视，莫在啰嗦了，快随我去阎罗大殿受审为是。”
　　二位鬼差不再废话，押着原俊杰消食在夜色里。
　　泥童醒来后再也睡不着了，想起来虚耗一个人孤零零在乾坤袋里如此孤单，不如去陪陪他。
　　虚耗正躺在乾坤袋里，牛鼻子竖起来，一只手枕在头下，一只手摆弄那只常年挂在腰上的脚丫子。
　　“你在这里过得挺惬意？”
　　“这里黑暗无声，很适合我这样的恶鬼居住。”虚耗毫不在意的和泥童搭话，时不时的晃动那只脚丫子。
　　“我听说，你在唐朝的时候就被钟馗撕成两半吞了，莫非你是个假冒的？”
　　“呵呵，”虚耗依旧那副不怕死的痞样子，不过配合这张丑脸十分不配。
　　“这世界上，像钟馗这样抓鬼的大神有可能消失，像我这样的恶鬼是永远吃不完的，一个虚耗被吃掉，千万万个虚耗活过来。”
　　“这样说，你并不是钟馗吃掉的那只虚耗？”
　　“没错！”
　　“你是从哪里来的？你怎么会变成虚耗呢？”
　　虚耗想了半天，慢慢吐出两个字：
　　“贪念。”
　　“贪念？”
　　虚耗不愿意聊这个话题，眯上眼睛装睡，不再搭理泥童了。
　　十年后
　　“常念，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你每天按时服用，一定不要贪玩忘了喝！”
　　已经长城魁梧大汉的田小胖，哦不，田大胖，每天看着依旧如同小豆丁的泥童，愁的肉肉都不长了，每天寻医问药，帮泥童找回长个子的方法。
　　泥童郁闷，自己好歹是个神仙，虽然是个没名没分的神仙，好歹也是从天界下来的，十年过去了，自己在田府吃的干粮加起来都有泰山那么高，为嘛子自己这小个子分毫不向上生长呢？
　　田大胖依旧胖乎乎，不过长大后粗矿了很多，不如年幼时可爱。自从虚耗被抓，他的病从未复发，自家人待泥童如同恩人，好吃好喝款待十年，从未有丝毫抱怨。
　　泥童在田大胖的监督下喝下那些莫名其妙的苦药，现在他已经不习惯和田胖胖出门玩耍了，总有一种自己是好朋友儿子的感觉，于是一个人郁闷的去街上逛逛。
　　“铛！”一声锣响划入喧闹集市，一顶豪华大轿从身后浩浩而来，百姓自觉分路两旁。
　　开路的官差大喊：“胡州知府前来巡按，闲人勿扰！”
　　泥童在路边站着，透过华丽的轿帘隐约看到里面坐着的是一个庄重严肃的年轻人，正是十年未见的刘常思。
　　没想到这小子混的不错，这排场似乎比田胖胖的老爹还有派头。
　　或许是熟人缘故，泥童忍不住跟上这位巡按知府的轿子，轿子终于停在县尉衙门口。
　　田县尉满脸堆笑带着赵虎张驰前来跪地迎接，被刘常思赶紧扶起来，二人客客气气的进了大厅。
　　泥童不敢跟进去，又觉得没意思，折路回去，忽然想起来，有几年没见到常思娘了，搁以前，他想去就去，不待思考的，只是十年过去了，泥童变了很多，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买点礼物带回去给常思娘，买吧，又怕说自己看人家发达了，太谄媚，不买吧，更不合适，晚辈探望长辈，空手去，没一点诚意，让人嘲笑。
　　思想了半天，没一点头绪，人间的事真是麻烦。
　　想着想着，脚步就自己走到常思家了，常思娘看见泥童笑盈盈迎上来。
　　“是…常念吗？”这张熟悉的脸上长了几根细长的皱纹，头上隐约有几根白发，这些岁月痕迹让这个慈祥的母亲显得更加温柔。
　　泥童顺着他的目光点点头，便被常思娘拉着手请进了屋。
　　“你来的正好，常思上个月来信，说今天就回家了，他去京城好多年了，你们兄弟俩也多少年没见了，今天真好，团圆了。”
　　这里依旧是十年前的样子，屋舍简陋，客厅依旧是那间茅草屋，一张木头桌子，桌子上是一盘冒着热气的热包子。
　　泥童啃着一口肉包子，还是那个味道，满嘴都是肉汁，这些年吃过的珍馐无数，只要是听说哪有美食，田胖胖第一时间买来和泥童分享，泥童这些年过得非常滋润。
　　明明还是以前的味道，泥童搞不懂为什么今天的包子这样的香，泥童大口也好，小口也罢，始终吃不出来这包子究竟哪里不一样。
　　外面马蹄嘶声响起，原来是常思骑着大马回来了，他早已换上平常衣服，也并未带任何仆从。
　　“娘！”
　　“思儿！”
　　“娘，孩儿已经在京城做了官，这次就是接你和父亲跟我回胡州。”
　　常思褪去了十年前脸上的稚嫩，脸上的婴儿肥变成一个轮廓分明的成年男性，依旧是端庄老成的样子，声音更是充满成年人的磁性。
　　泥童又郁闷了。
　　突然间喜从天降，常思娘忙不迭念佛。
　　“天哪，列祖列宗，我不是做梦吧！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常思！”
　　常思见到泥童并未惊讶，行了一礼，“哥哥！”
　　十年前从未轻易出口的两个字，今天竟这样容易脱口而出，而且，常思并未因为两个人的身高差受到任何影响。
　　常思较之以前更加沉稳，眼神里充满对未来的自信，一举一动，谦温有礼，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却也让泥童找不到半点熟悉的感觉。
　　常思娘做了一桌子好吃的，又让刘二山打了酒，老两口不停的问了一些刘常思出门在外遇到的各种细节，几乎每一天都详细问到了，常思一句一句仔仔细细给老两口讲述，偶尔说些路上有趣的事情，逗的老两口哈哈大笑。
　　泥童除了吹牛皮啥都不会的，但是刘家人也没有冷落了他。刘二山不住的给泥童斟酒，常思娘也不停的给泥童煎菜，刘常思也时不时的问了些泥童这些年的经历，几人连吃带喝直到深夜。
　　问起泥童个子问题，泥童傲娇答道：“神仙都是不长个的。”
　　常思娘苦心劝着泥童， “啥神仙不神仙的，你就老老实实做个孩子，别听别人乱叫你，你是常念，不是什么小神仙。”
　　“对，我是常念，我永远是娘的常念。”泥童对着常思娘买了个萌，逗的常思娘哈哈大笑。
　　“常思，给你哥哥满上，我们一家人今天开开心心喝一场。”
　　常思给泥童满了酒，恭敬的又喊了一声：“哥哥，请！”
　　刘家二老平日很少饮酒，今天由于高兴喝的大醉，泥童和常思将喝醉的二老扶到床上休息，泥童的海量肚皮让他从来不知道喝醉是什么感觉，没想到刘常思酒量也这么好，几斤白酒下去，他竟然神清目明，泥童这一刻才对常思真正佩服起来。
　　“你以前也叫过我哥哥，但是从来不像今天这样自然亲切！”泥童道。
　　“人是会变的。”
　　“是啊，都变了，”泥童十分感慨，“只有娘的包子味道从来没变！”
　　“没错！”
　　“哈哈！”
　　二人相视而笑，这一刻，泥童终于想通为什么常思娘的包子今天特别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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