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争之红

　　朱绛醒来时睁眼看到卢米埃手扶着降下窗户的车窗上，正盯着不远处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巨大的灯箱广告照得周遭看着就像白昼似的。以某种规律闪烁的灯光投射在卢米埃的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绿的，看上去有种莫名萧瑟的感觉。

　　“你醒了。”

　　可能是察觉到细微的动静，卢米埃在朱绛醒来的一瞬间，转头看向朱绛。他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
　　“刚到一会儿，找地方停车找了半天，繁华街这地方想停车是真的难。对了，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轻轻摇了摇头，朱绛浅浅打了个哈欠，一路上他睡得很沉，这会儿还有点不清醒。努力眨巴眼睛，双手拍了拍脸颊，朱绛这才缓过劲，他注意着卢米埃的反应对他说道：
　　“先去拿东西吧。”

　　这一次朱绛带着卢米埃一起，既然已经决定接受对方的提议去黄昏之家，他觉得也就没有必要隐藏自己住处的位置了。停车的地方离朱绛的房子不算很远，大约十多分钟，两人就到了地方。朱绛的房子在众多乱七八糟改建的房子里算不得观感最好的，不过最大的优势是里面接了水电和排污。

　　房门没有暴力拆解过的痕迹，朱绛用虹膜解锁后，让卢米埃跟着进来。哪怕过了几天吃了睡睡了吃的颓废日子，屋子里依旧保持着相当程度的整洁，无事可做的朱绛大多是靠整理房间来调节注意力，以免自己过于沉浸在对未来的悲观中。

　　“你这房子是直接买断的？”

　　“是啊，花了我13600EC呢。”

　　示意卢米埃坐下，朱绛开始整理自己需要的东西，总得来说主要是几件常用的衣服，还有些生活必需品，最后就是朱绛攒下来的信息磁卡和有些年头的纸质书籍。

　　“你很喜欢看书？”

　　“以前养成的习惯了，闲暇的时候看看书能让我内心平静，也能多了解些事情。”朱绛轻柔地整理着藏书，生怕稍有不慎就会让书本受损，“不过我也没淘到几本，我呆过的几个区都很难找到有卖书的。现在更多的都是信息磁卡，读取虽然很快，但是缺少了阅读的乐趣。”

　　“这倒是，大部分人也没有空闲时间沉下心看书。”卢米埃顺着朱绛的话题，不免有些感叹，“每天都要为生计奔波，一整天忙活下来，都要抓紧时间吃东西睡觉，匀出一点时间都沉浸无休止的消费和高度刺激的娱乐上，老实说我走在街上听到CHAOS的歌就脑仁疼。”

　　大概是英雄所见略同，朱绛听到卢米埃调侃CHAOS的话，肆意地笑出了声，半晌后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示意卢米埃继续说。

　　“我中学毕业后在厂子里做了六年工，之后才辞了工作出来做收尾人。”卢米埃见朱绛难掩的好奇，于是主动说起了自己的经历，“一天十五个小时在车间几乎不间断工作，哪怕有外接义体协助，但是工作量还是大得令人畏惧。下了工后我还得跟我爸学习如何用枪，每天睡觉的时间将将六个小时。”

　　“后来我觉得既然学了如何与人战斗，那不如干脆做点别的事情，所以辞了职离开了工厂。从佣兵做起，后来考到了收尾人的资格证，一直做到了现在。”

　　“佣兵很不好做吧。”朱绛坐在卢米埃对面，满是回忆地感叹道，“我曾经有一个老主顾就是个佣兵，有钱了就到酒吧花天酒地，没钱了就会消失很长一段时间。我印象最深的一次，他曾经对我说，干一票大的就找我做伴侣组成家庭。那时候的我也很傻，总觉得他说的是真的，每天还有点小期待。可在那之后，那个佣兵再也没有出现过。”

　　“后来听说那人接了个活，人没了。”

　　卢米埃听后不免有些唏嘘，摇了摇头继续对朱绛说：
　　“我干这行时间不算太久，也见过数不清的佣兵为财而死。既然想做这行，总要有死亡的觉悟，胆小怕事是做不了佣兵的，更遑论收尾人了。”

　　“收尾人是做什么的呢？”

　　几次听到“收尾人”，朱绛无论如何检索已有的信息，都没有找到与之有关的内容，这让朱绛对“收尾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是一种受到索多玛官方认证的特殊佣兵，不仅可以根据收尾人的职级拿到对应的津贴，还能够接到从官方渠道下达的委托。这些委托一来很可靠，不用担心会赖账；二来通常都会有很丰厚的酬劳。通常来说收尾人一共有十一个等级，四个职阶。见习到七级是初阶收尾人，中阶是六级到二级收尾人，高阶是一级收尾人，最后还有个特阶的传奇收尾人。”

　　“我现在还是初阶收尾人，之前有几次考核我一直没时间去。”卢米埃说起考核没来由得有些羞赧，脸色几番变换后，还是坦诚地告诉朱绛，“其实也是我心里没底，收尾人的考核还是很严格的，特别是升阶的考核，死亡率很高。”

　　朱绛感同身受地点点头，哪怕他不是正规在编的花郎，也知道一些相对有规模的酒吧里同样有类似的晋升机制，其竞争之惨烈朱绛也是心有余悸。

　　“不过之后还是要准备一下，毕竟职阶上去了才能有更多机会。比如说七级的初阶收尾人，只有在加入了在中城区的收尾人事务所后，才可以到中城区定居。倘若你已经是中阶收尾人，不需要依附于事务所，就可以直接到中城区定居，而且在中下两个城区间能够自由穿梭，非常便捷。”
　　卢米埃很细致地向朱绛讲解了收尾人的基本情况，朱绛越听眼神越亮，待卢米埃停下讲解，他很诚挚地向对方说：
　　“卢米埃，我能跟你学如何使用枪械吗？”

　　不觉意外的卢米埃带着几分笑意地回答道：
　　“这毕竟是涉及生死搏命的事情，你如果要学的话，会很辛苦的。”

　　“我知道，但我不想再像这样朝不保夕了。”

　　“我小时候生活在49区的福利院，当我15岁必须离开福利院后，完全找不到维持生计的办法，不得已只能靠小偷小摸糊口。可做这种勾当哪有不翻车的，有次我惹到了帮派，他们抓到我要废了我一只手。但是帮派头目看我长得不错，所以给了我另一条路，我苟且选择做了花郎，最终找了个机会离开了49区，到了11区。”

　　“我记得若昂跟我的经历很像，但他的勇气我完全比不上。”朱绛自嘲地笑着，他脑海里浮现出那个雀斑少年的模样，“经过这些天的一系列麻烦，我总算想明白了，自己没本事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我已经悄无声息地死在小巷里了一次，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就算要死，至少想死得体面点。”

　　“我知道了，你能从49区走出来，已经很令人敬佩了。”

　　卢米埃已经听出朱绛的言下之意，故而他直截了当地对朱绛说：
　　“我会经常去黄昏之家，到时候我教你怎么用枪，怎么战斗。虽然我也不是最专业的，但教你基础的战斗技巧，领你入门还是可以的。”

　　“那我是不是要叫你师父？”

　　“算了算了，搞得我好像七老八十似的。”卢米埃果断拒绝了朱绛玩笑般的提议，“你收拾好了我就带你去黄昏之家。”

　　“可以了，我们走吧。”

　　夜晚的黄昏之家正是火爆的时候，数不清的佣兵和低阶收尾人聚集在这里，要么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般醉生梦死的日子，要么同人交换彼此感兴趣的情报，要么打听最近是否有有价值的委托。鱼龙混杂的黄昏之家能在11区立足最大的依凭就是这些佣兵的认可，这点是其他酒吧完全不能比拟的。

　　令人不适的叫喊声混杂着劲爆嘈杂的重金属音乐，卢米埃果断带着朱绛去了酒吧后门。等着迎接他们的是黄昏之家的采购老陈，这是个心宽体胖留着一抹小胡子的中年人，看着整天乐呵呵的，和谁打交道都很和气。朱绛本以为还会是若昂来接他们，卢米埃告诉他晚上正好是若昂最忙的时候，恐怕是抽不出身。

　　“小卢哇，你们到的还挺快，我刚去跟后厨说了声，让他们一会儿下两碗面，结果你们就到了。”老陈个子没有卢米埃高，他够不到卢米埃的肩头，于是只拍了拍对方臂膀，“三爷让我腾了个废仓库，正好给小朱，啊，我叫你小朱可以吧？”

　　见朱绛没有异议，老陈笑呵呵地继续说：“那间废仓库平时也没放什么东西，稍微收拾收拾就能住，地方不算太大，不过保准让你住着舒心。”

　　“实在是太感谢了。”

　　“这不算啥，既然来了黄昏之家，自然要好好照应你，不然小卢他可是要唠叨我的。”

　　老陈这番话说罢，只见卢米埃很刻意地咳嗽几声，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朱绛心底一动，但某些心思不过掀起些许波澜，又沉寂了下来。

　　跟着老陈来到临时住处，朱绛心底很感激他们提前做的准备。老陈嘴里说的废弃仓库明显有打扫清理的痕迹，虽然作为仓库内饰显得灰头土脸，但是应有的家具都备了一套。整个房间空间也不小，还带有独立的简易卫浴，这多少让朱绛心底有些过意不去。

　　“踏实住下就行了，今天好好休息，明天三爷再跟你说具体的事情，一会儿面好了我再喊你们。”

　　说完这些话，老陈挥了挥手，把空间留给了卢米埃和朱绛。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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