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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流
这一夜,灵渺迟迟不能入睡,想到白天师父讲到的冥幽,暗质,湮灭,平行世界。她的脑海中,纷至沓来,十分烦乱。那个存在于此界的暗质世界,仿佛那么熟悉,又那么遥远。平行的空间,那么就是自己此刻所在的地方。在自己看不到的时空里,有跟自己一样的人存在着,生活着。
窗外的月亮一轮高高地悬挂在老樱树的枝头,灵渺两眼空空躺在床上,透过窗柩盯着这一轮圆月。月光皎洁透彻,薄薄地洒在磨石的地面上,清冷中透着几缕温和。
“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男子冷漠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那女子穿着锦缎襦裙,看来是个大户人家的姑娘。面容十分秀丽,留着长发,姿态温婉可人。
“我……雄歧……你真的不认得我了吗?”那女子的神态有几分哀凄,她强忍着屈辱,恳求到。
那青衣的男子,挥袖甩开了女子小心翼翼攀上来的双手。
“姑娘,请自重。”
“自重?”那女子听到这句话,仿佛受了雷击一般,双眸震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重?自重……自重
我这么矜冷清高的人,何时容得别人这么说我……
呵?自重?
雄歧?你当真不认得我了吗?
青衣男子转身离开,那女子肩头抖擞,无声啜泣。
灵渺看着那女子,感觉心头痛极了。她想要触摸她,想要抚慰她。灵渺走进,靠近那女子,感受着她心里撕心裂肺地疼痛。
曾经那么亲密无间的人,曾经那么信任的人,就这样背离她而去。让她背负世间的骂名,让她独自承受亲友的背叛,而他却潇洒地离开。曾经的那些美好的过往,那些闻言软语,言笑晏晏的日子,都是假的吗?
她想要哭,却心痛得哭不出来。心痛到麻木,浑身都没有一丝力气。她想坐起来,双脚却不听使唤。她就这么瘫坐在原地,眼泪无声地从双颊流下。
雄歧?雄歧?……呵……雄歧……
这个她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的名字,现在就像一把锋利的尖刀,不停地戳在她心脏的深处。
她很疼,疼得无法呼吸。大脑一片空白,她甚至都无法思考。
她一直坐在那里,好久,好久……
久到……她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也忘记了自己到底在哪里……
清晨的日头有几分刺眼,从窗户里倾泻下来,落在帘子上,有几缕细碎的阳光,正好落在灵渺的眼睫上。她睁开眼,看着窗外刺目的阳光,还有一丝茫然。她是谁?她在哪里?
灵渺揉着惺忪的睡眼,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在穹庐讲堂的臻云楼上。讲学那日她搬来了这里,和甘微同住。
灵渺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白色的帐幔,微风吹过木窗柩,帘幔随风浮动。太阳已经升起了,老樱树的樱花盛开满枝,几朵落蕊随风舞动,落在窗边小几上。
好半天,灵渺才回过神来。确定她是在穹庐讲堂,师父苍离也在这里。昨日自己还刚听过课,师父讲了冥幽的事,讲了平行世界。晚上自己回到房间,思索了很久,看着窗外的月光,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了。
原来是南柯一梦啊……
可是,梦中那个凄苦伤情的女子,又是谁
她为什么感到那么心痛
又为何,自己能够轻轻楚楚地感受到她的痛楚,那么真实,那么清晰,那么沉重……
她到底是谁?那里是哪里?
还有那个叫雄歧的人,他是谁?又为何对那个满腔情愫的女子说不认识……
他们当真不认识吗?
那为何自己又会觉得如此熟悉,看到那个青色的身影,一股心痛的熟悉感。
看到那个背景,就禁不住想哭,心痛难忍
……
灵渺想不出来,也想不明白
甚至清醒过来后,觉得梦里的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只是她的幻觉,像乌云的翳障,此刻太阳出来了,云翳就消失不见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但是,那种心痛的感觉却如此的真实,久久不能散去。如果不是那种大雪空寂,怅然若失的空落感。她甚至会以为,梦里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臆想。
“妹妹,起了吗?华清师兄过来了,在楼下。”甘微笑着咚咚咚快步爬上二楼,敲了敲灵渺的门。
日头已经高了,还不见灵渺动静。甘微多少有些担心。她听师父叮嘱过她和师兄,苍离长老的这个小徒弟,身子非常薄弱,体弱多病,稍有个风吹草动就病倒了。苍离长老很是宝贝这个小徒弟,如今住在重华宫,他们的地界上,一定要万分当心,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如何对得起苍离长老远道而来。
“甘微姐姐”灵渺还有几分愣神,人虽醒了,但魂魄好像还留在那个平行世界,没有完全回转似的。听到甘微唤她,气若游丝地应了一声。
甘微听到灵渺的声音,很是虚弱,心里一惊,连忙推门进去。
见灵渺还半躺在床上,人是醒着的,但是,眼神空落无物,仿佛游离在太虚之外。
甘微见灵渺这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情形,有些吓到了。忙上前摸了摸灵渺的额头,又把了把她的脉门,见一切都正常,才稍稍宽下心来。
“妹妹是怎么了?怎么这副神情?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甘微关切地看着灵渺。
这几日,和灵渺一起听学,又同住在一起,朝夕相处,她越来越喜欢这个小妹妹了。灵渺虽然有些娇弱,性子也像野马一样顽皮的很,但是却非常纯澈清透,就像万年的玄冰一样,透着玄光。望着灵渺的笑容,仿佛世间一切繁杂都安静了,任何污浊都清洁了。她的笑有一种浸透人心的力量。怪不得几位师兄弟都喜欢她,平时都护着她。连她都不由自主地会护着她。
看到华清那眼中万千华彩,唯此一人的眼神,她虽然心痛,也慢慢变得甘之如饴。她何曾见过他那么钟情的眼神,眼睛里仿佛蕴含了万千光华,像一潭清泉,全部倾泻在那一人身上。见到那人,眼里便是世间绚烂,万物生春,那人不在,就是秋风萧瑟,万径踪绝。
“甘微姐姐,没事的,我好些了。昨晚做了个奇怪的梦,一时有些没回过神来而已。”
“妹妹梦到什么了?怎么这副神情。”
“不太好的梦,梦里有个女孩在哭……”
这个心地善良的丫头,梦里的姑娘在哭,她也跟着哭起来,还这么一副神情,仿佛大病初愈一样。这孩子,心地也太善良了些。
甘微不由感叹到。
几日里相处下来,她确实感受很深,灵渺机敏、聪颖、通透、跳脱,也善良。若说是什么深深地打动了她,让她把因为华清而生的对灵渺的隔阂全然放下,就是她这一份与生俱来的善良。像婴儿的手,总是在不经意间,让她看到心底最深的温柔。
这些年,帮师父打理重华宫,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很多外面的人,要虚与委蛇,场面话,客套,一样都少不了。常常假笑着,送往迎来,有时候,连自己真正的样子都忘记了。只有在华清师兄身边,能做片刻真实的自己。
而灵渺来了之后,她却觉得,日子变得轻松有趣多了。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放下了许多曾经的伪装,在这个自然通透的人面前,一切矫揉造作仿佛都是多余。她就像一面镜子,能够照出所有世间幻象的真实。
她八面玲珑,成熟干练的外表下,那颗真实的,渴望自由,渴望真实的灵魂,被灵渺轻易地照射出来。在灵渺的身边,她越来越真实,越纯粹。身边的几个小师妹也说,师姐最近变了很多。
甘微轻轻抚着灵渺的背,帮她顺着气,一边凝神看着她微微颤动的鼻息。
她是梦到什么了呢?这副神情?
看来是很痛苦的事吧,这么小年纪的她,经历过什么呢?竟然会有这般沉痛的表情?
甘微看着眼前还有几分虚弱的灵渺,不由地遐思。
待灵渺缓过来了,她就唤了翠络一起帮灵渺梳洗了,陪她下楼来。
华清还等在客厅里,餐桌上摆了一桌素菜,是早晨华清带过来的早膳。
华清看着那绿纱的衣摆,从楼上,一阶一阶,缓缓移下来,心也跟着起起伏伏。他抬起头来,看到那个稚嫩的脸,蓦然笑了。那一刻,朝霞灿烂,花香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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