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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身
那老嫂果然一大清早就来虎府门口叫着要接人。白春一个人送哑女到院前，阿枝脱下了昨天那块破布，唤上了一身素锦窄袖的衣裳。头发今早也被打理过，整个人看起来清爽了不少。
白春看了看眼门外老嫂一行人，背着身子偷偷往她手里塞了一块玉：
“你先去就好，后脚就有人来寻你。放心，我们小姐说话向来是算数的。”
阿枝手心出了微微薄汗，被冰凉的玉石一贴，手上汗毛竖起，起了鸡皮疙瘩。白春看着老嫂越来越不耐烦，抓紧嘱咐：
“这玉你要遇到麻烦了就交出去保命，钱总是有用的。千万别让他们发现了。”
阿枝缩着身子懦懦的，小幅度对她点头表示知道了。那两男丁再也等不住，白春前脚刚走，赶紧狠狠的扯过哑女的腕子，骂骂咧咧道耽误了一整晚时间，害他们没睡好。
殊不知他们一路再街上走着，阿童在后头也一路跟着。
“借过借过。”
这行人走得飞快，像是在赶时间，阿童在热闹杂乱的街上差点跟丢。一会不是撞着小孩，一会就是被马车挡住去路。也不怪他手脚笨，在怎么乱的菜市场他也能游刃有余，可跟踪真的是头一回。前面三走得又快又急，其中一个壮丁还喜欢四处打量，可把他紧张坏了。
阿童躲过迎面飞来的花车，一晃神就跟丢了。
完了完了，这厨丁赶紧跑上前左顾右盼的找他们的下落。要是就这样回去，自己还不要被白春笑掉大牙。正着急呢，熟悉刻薄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这妮子这二两肉卖的也不便宜嘛”
“够吃一阵了。”
老嫂和两个壮丁从面前的瓦房出来，阿枝已经不见了还好还好，没丢。阿童就地一挪，躲到了一边的胭脂铺假装挑选，等三人过去了回头望了望。
烟雨阁。
“你买不买啊？”小摊老板被他左挑右拣整烦了。
“买，买。”阿童胡乱选了盒口脂就付了钱。
城东这两条街算是烟花地段，开着数家花楼，所以脂粉铺子居多。甚至连缅铃这东西也明晃晃的吊在木架上叫卖，阿童羞红了脸，拿了口脂就要去赎阿枝。
“老板，我买个人。”
那走路婀娜多姿的老鸨举着扇子摇摇晃晃挤到他身边，不动声色从头到脚打量了阿童一遍，一眼看到的还是他出门前被虎基辅塞的鼓囊囊的荷包。
“哟，哪家的小公子。”老鸨喜笑颜开，端着酒水软绵绵的往他身上靠“要买我哪个姑娘啊？”
小厨丁哪里被人这样撩拨过，往后退了两步，语气局促。
“就刚刚进来的，一个哑巴。穿着素绿色的衣服，身上有伤。个头大概…这么高”他在自己肩头处比了比。
“哪来的哑巴，烟雨楼不收哑巴。”
刚才还像没有骨头的老鸨神色微微一变，直起了身子。
“小公子你记错了吧，我可不记得有这号人。”
“不会啊，我刚刚看她进来的”阿童不会看人眼色，见他不认就急了，声音也不免大了几分。引旁人侧目。
这嗓门一大就把这老姑娘惹恼了，操着尖细的嗓门发火
“没有就是没有，哪来的无赖纠缠不休！来人啊给我把他赶出去”
“有话好好说…！”
……
“然后呢，你就被打出来了？”
郑放放剥去瓜子仁上那一层半透明的子膜才放进了嘴里。看着面前鼻青脸肿的小厨丁问道。
“嗯，嗯…”阿童心虚的应了两声“那家店要价也太黑了。而且等我说要赎的是阿枝之后，根本不承认自己店里接了这号人！但是我前脚后脚的功夫，怎么可能没有阿枝？”
白春在旁边打开他带回来的口脂盒，色调竟然是一片艳丽丽的粉色。白春和郑放放简直没眼看这艳粉的口脂颜色，倒是虎基辅对他竖了个拇指表示到：我觉得这颜色挺好看的。
阿童愤愤不平，不不过还是有人懂自己的品味。
“奇了怪了”郑放放把那见不得人的口脂盒推远了点。“阿枝难道进门就消失了？难道他们都不是求钱？”
“除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细节，或者哑女直接被转移到了别的地方。”卢温接话，刚才他剥开的果子都进了郑放放嘴里，趁她思考的时候又剥开一个完整的核桃仁。
“那怎么办，我们可是答应哑女要救她出来的。现在人都找不见了，这不是言而无信吗”虎基辅在承诺这方面有莫名的执着，阿童在一天内和阿枝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此时也非常的着急。
现在只能…
郑放放抬头和卢温对视一眼。卢温以为郑放放和她想法相同，郑放放立刻趁他不备抢下那颗完美的核桃仁。
……
“有点紧啊，能不能给我松松。”
虎基辅别扭的声音微弱的在屏风后边抗议。郑放放正忙着把他粗壮的胳膊塞进一条粉色的水袖里。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和阿枝的处境一样，装作被卖的女子一同进去看看人在哪了。
白春不会武功，逃跑都带喘的。那就只有郑放放能做这事。可要是让郑放放一个人去白春万万不放心，卢温的身量倒是可以女扮男装，但郑放放绝对不放心虎基辅这个二愣子在外头接应，怕自己真被拐到荒山野岭找都找不着。
又要留个聪明的在外头，阿童的脸今天又已经被烟雨阁的老鸨见过，那便只有…
“这能行得通吗，靠不靠谱啊。”
虎基辅再三问道，他脸上已经被上了粉黛画了眉，整个人被塞到一件亮色厚重的衣裙里，堪堪遮住健硕的肌肉。就连头上也别了两支姑娘才用的玉簪。郑放放正艰难的往他胸口塞进两个地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能行吧…只要你不说话就能混过去。”白春瞪了一眼在一旁已经笑到不能自理的阿童，一时间觉得自己也说得有点牵强。
“太漂亮了！保证没问题”郑放放对自己的成果表示很满意，再拍拍手给他涂上了刚刚阿童买来的艳粉色口脂，“来把他手绑起来。”
“怎么还要绑我？”虎基辅退后两步。
“没办法呀，你这么壮。不绑起来一般人不大相信你是被卖的，或者我们揍你一顿也行。”郑放放上下打量他一下子。
“那还是绑我手吧”
随着马车的木轮滚了两条街，两位‘姑娘’就到了烟雨阁门口。
卢温出门前也打扮了一番，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他穿着一声红衣刚踏入门，就被眼尖的老鸨招呼去了。
“这位爷，来寻乐子的？”
那势利眼的老姑娘看他一身行头价值不菲，长相更是风流倜傥。谄媚的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卢温挑起抹笑，啪的一声收起手中玉扇不动声色挑开了老鸨的搭在身上的手，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来这当然是寻乐子的，还顺道卖两个看不上的女下人，听说你这收人？”
这行云流水的一套操作倒是让另外三人吃了一惊。
白春：我就说他不是好人，这么熟练。回去让小姐离他远点。
郑放放：看不出来平时不爱说话，演技竟然这么靠谱。天生的戏角啊。
虎基辅：太厉害了，卢兄不愧是高手！
老鸨对这事倒是见怪不怪了，就算她不咬人烟雨楼每个月总要收几个姑娘来打新人噱头，不过这一个月送来的人确实没有之前次数多了。而且……
她眯起眼睛撇了撇从方才就候在一旁扮演卢温侍女的白春“老爷要卖那我当然是收的，让我来看看是什么层次的货色”
“这两位。”卢温看她没拒绝，就让家丁压着郑放放和乔装打扮了的虎基辅上来。
老鸨二指像铁钳一样掐上郑放放的脸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伤口。再往后看虎基辅，“嚯”了一声，“这妮子怎么这么壮。”
“是壮”，卢温冷笑一声，做出一副嫌弃的神态。“这一个胖的像熊，一个性格又太不知好歹，送到你这来调教算是便宜她们了。我也不缺钱，这两人送妈妈做见面礼，日后有机会让我见见烟雨阁的花魁赵娘子就行。”
卢温这番话真真假假，倒真把那精明的老鸨唬住了。
“公子哪的话，我烟雨阁收人也有收人的规矩。去，拿钱来”老鸨招呼了手下的壮丁，不多时就送来一些碎银子。郑放放低着头偷偷看了一眼，这钱袋子有点重量，价格看起来是平常地方的两倍不止了
白春上前接了，卢温也是注意到银两不对。皮笑肉不笑的同她半开玩笑，“烟雨阁真当是出手阔绰。两个丫鬟也能直这么多银子”
老鸨浮夸的哟了一声，倚在他身上占尽了便宜，才贴着他耳边讲“爷还不知道吧，我这收的可不只是白肉买卖，所以比别家价格贵上两倍还多呢，所以大家伙也多乐意把人往我这送呢。”说罢就招呼两名汉子把郑放放和虎基辅带了进去。
“白肉？”
她也不接卢温的话茬，笑眯眯的让卢温进来享乐，邀请到“最近我这正缺人，公子送来的这两人也算是帮了我大忙了”
卢温也不好现在就走，干脆就应下，随手搂了一位往上凑的姑娘就进去了。
……
郑放放和虎基辅这时候一前一后被领着往烟雨阁后屋走去，一路上虎基辅在旁边对他挤眉弄眼的，郑放放以为他有话要说，便靠近他两步小声询问“发现了什么？”
“你说刚刚卢兄说的，咱俩谁是丑的那个，谁是性格不行的那个？”
“……”郑放放本来就被手上的麻绳磨得腕子疼，又听了他这么一句废话，狠狠拧了下他腰腹上的软肉，头也不回的跟着前面领路的壮丁走了。
虎基辅猛地吃痛，堪堪喊出半个音节，又因为怕露馅生生的给憋回去了，前面带路的壮汉听见了男人的声响，疑惑的回头望了望，只看到两位女子低着脑袋好好的跟在身后呢，不明所以，只得装模作样放下一句“老实点，进来了就别想着动歪脑筋。”
虎基辅缩了缩膀子把自己藏得再娇小了点，配合的点了点头，忍不住用手揉揉被掐的地方，对着郑放放龇牙咧嘴。
疼死了。
郑放放只当作没看见，她才不是丑的那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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