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者

　　……

　　又一次，李斯维睁开了眼睛。

　　而这次，他并不是在阁楼里，而是在一个明亮而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房间里。

　　他眯着双眼，看着照射到天花板上的一缕阳光，又合上了眼睛。

　　“你醒了……”

　　“……”

　　李斯维认出了这个熟悉的声音，并没有作答。

　　“现在你心里可能有很多疑问吧……”

　　“……”

　　“你也不用说话，我讲，你听。”

　　李斯维试着慢慢地移动自己地手臂，但是双肩隐约作痛，于是作罢。

　　“我们活下来了，也许你不记得，但是你还在呼吸，在这个医院里，而我还在说话，这就足够说明问题。”

　　弗拉德坐在李斯维床边，低着头，双肘支撑在大腿上，仿佛是在祈祷一般。

　　“你不应该瞒着我……哪怕只是一张所谓的门票——它差点害我们死掉。”

　　听到自己的小秘密被揭穿，李斯维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不过转念一下，自己都已经瘫在床上了，弗拉德肯定不会过度追究自己的责任。

　　等等，“所谓的门票”？这是什么意思？

　　仿佛是洞穿了李斯维的想法一般，弗拉德紧接着就给出了答案。

　　“你口袋里的‘恶魔马戏团’的门票，上面的字实际上是用一种特殊的液体写下的，其中就包括了高阶斯特里戈伊的血液，因此在很大程度上，这张门票是一封挑战书——我已经把它处理掉了。”

　　“斯特里戈伊的种群实际上分裂成了三个部分，一部分是正统的斯特里戈伊，你可以理解为‘土著’，另一部分则是近百年来才出现的新锐派，剩下的则是因为不愿意遵从种群约束而被排斥的自由派。”

　　弗拉德话锋一转道：“而那张门票，正是新锐派特有的东西。新锐派为正统所不容，被认为是‘离经叛道’……”他苦笑了一声，“用你们械心话来说就是这个意思。”

　　“只不过，目前整个种群里当权的反而是新锐派，它们通过武力，把观念守旧的斯特里戈伊驱逐了。因此，当卡片上的特殊液体被那些斯特里戈伊嗅到的时候，它们自然而然地认为你是在挑衅它们。”

　　弗拉德站起身，看了一眼病房外的走廊，又看了看李斯维，接着说道：

　　“但是反过来想，你之所以会得到这张所谓的门票，就是新锐派的斯特里戈伊对你发出的一种示好与笼络的信号——同时也是一种考验。”

　　“如果你成功地活了下来，而且如期赴约，它们肯定会想办法把你纳为他们的一份子。”

　　一整个马戏团的人都是斯特里戈伊？

　　想到这里，李斯维不禁大吃一惊。要知道，当时一个车队有几十人众，堂而皇之地在大街小巷穿行而过。弗拉德说过，只有高阶的斯特里戈伊才具有和人类亲近与掩藏身份的能力。总不可能有几十只斯特里戈伊在光天化日之下招摇过市吧？

　　不过毫无疑问，那个把门票送给李斯维的男子，肯定就是斯特里戈伊，至于是不是高阶，这个还未可知。

　　“一般这种斯特里戈伊的信物只有在种群中既有地位又有能力的才能够持有，因为它们通过特殊的方式能够掩盖液体的气味，不会被同类发现。”

　　弗拉德沉思片刻，叹了口气。“你的能力肯定是被它们发现了，它们肯定也知道了有个法环就在你的体内。对于低阶的喽罗来说，它们无法得知，但对于稍微有阅历一点的斯特里戈伊来说，它们一接触你就会知道你不是一般人。”

　　守旧派和新锐派的明争暗斗已经持续了很久，守旧派的诉求其实很简单，就是按照斯特里戈伊的社会发展规律去发展，循规蹈矩，不越界；但新锐派的做法更加激进，它们想要主宰整个大陆，通过某种它们认为“更强力，更稳定”的方式——借助恶魔的力量。但具体方法目前几乎没有人知道，或许这个“恶魔马戏团”就是解开这个谜团的关键。

　　李斯维张开嘴巴，虚弱地说：“那我们……怎么办？”

　　弗拉德的语气突然变得轻松起来，提高了音量：“所以我要带你来医院。斯特里戈伊讨厌灯火通明的地方，也讨厌人多的地方。”

　　“其实，对于所有习惯生活在阴影中的生物来说，它们都讨厌光，讨厌被发现，讨厌人类一样的眼光，尽管它们可能有过人的能力和武力，但是暴露在人类社会当中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潜藏的致命威胁——斯特里戈伊就很害怕我们的手枪，不是吗？”

　　“以后你可能会发现，还有很多很多的人，或者是动物，甚至是一些uncanny things（诡异而不可名状的东西），在阴影中，在社会的最底层蠢蠢欲动。他们会想方设法地避免人类的目光与注意。”

　　“你和他们的共同点是，你们都有特殊的能力，而最大的不同点……”弗拉德停顿了一下“你是可以光明正大行走在阳光下，正常活在人类社会中的……人。”

　　“总有一天，人类会仰仗你去为他们驱除那些阴影里的邪恶，那些把自己隐藏起来的恶意和诡异……”

　　一番话之后，李斯维感觉自己似乎有了无形的担子，这种强加的责任一下子掉到了自己的身上。他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对抗斯特里戈伊——如果有两只一起扑过来，他大概率当场就挂了，谈什么斩妖除魔呢？看看他现在这个衰样，弗拉德的话未免有些太讽刺。

　　当然，李斯维并不知道在被围攻的时候他爆发出了怎样的力量，而弗拉德是亲眼所见的。此刻的他，似乎已经把那个恐怖的女子抛之脑后了，也有可能是疲惫让他的大脑无法快速运转。

　　弗拉德并没有把关于斯特里戈伊的所有秘闻全部讲出来，一方面很多细节他并不了解，比如新锐派的真实目的以及手段，恶魔马戏团此行的真实目的；另一方面，李斯维需要更多的休息，起码在他的看护下以及医院的环境中，一时半会他们还是安全的。

　　而且他知道，当晚的围攻当中，还有一只高阶斯特里戈伊没有露面，在某个角落静静地观察着一切。李斯维的突然暴走恐怕就是对方的能力所致。每一只高级斯特里戈伊的能力都不仅相同，能力取决于它们吸食的血液以及漫长岁月中的进化，因此这也让他们变得更加未知与致命。

　　斯特里戈伊进攻溃败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回它们的种群里了，那只侥幸逃脱的怪物估计还会添油加醋一番。但是新锐派的出现——以及它们的“邀请函”背后的意味——都会让守旧派有所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但目前看来，二人还是安全的，不管怎么说李斯维都已经引起了足够的注意，现在双方都不会让他轻易死掉的。

　　弗拉德看着虚弱的李斯维，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心。

　　这个不谙世事的青年现在正处在一场风暴的中心，现在的平静也只不过是一瞬而已。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