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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
闵涟和赛北谈恋爱谈了四年有余,对他的性格了如指掌,知道他骨子里带着傲气,平常多数时候,她都可以不在意这样的小事,可“穷山恶水出刁民”实在不好听。
她也是费了很大力气,才从穷乡僻壤的地方考到大城市去。要按照赛北的说法,她也是“刁民”。
闵涟蹙眉:“不要这样说。”
赛北没有接收到闵涟情绪从多云转阴的信号,接着道:“有什么关系?我又没当着那小孩儿面说。”
闵涟扭头看他,语气加重了一些:“那要按你这样说,我们家也很偏,也是小村庄,也是穷山恶水。”
赛北觉得莫名其妙:“我又没说你,闵涟,你反应太大了点儿吧。”
闵涟没说话了,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岔开了话题:“算了,回去吧,还要送你去县里搭车。”
赛北原计划是在今天下午离开陈营村,他的方向感不算好,闵涟担心他回去找不到路,答应要把他送到县里,等看着他坐上开往市里的大巴再回来。
路上,两人没怎么交流,上了去往县里的中巴后,闵涟坐在靠窗的位置看手机,赛北坐到她旁边,伸手搂着她,脑袋抵在她的肩窝蹭啊蹭,软下态度哄她:“别生气了,我都要走了,你也不想看到我心不安理不得的走吧?”
闵涟本来就没有多气,只是被赛北无意间说出来的话刺痛到了,看赛北递来台阶下,顺势就往下走:“不许有下次。”
赛北连连应是,手从座位的间隙滑到闵涟那边,越过外面的外套和里面的毛衣,隔着一层薄薄的秋衣搭在闵涟的腰上:“给我捂捂,手好凉。”
“那你放着别动。”
“嗯。”
闵涟于是偏过脑袋靠在赛北的肩上打盹儿,从这里到县上要一个多小时,她的病还没好彻底,加上挂水的缘故,要比往常更嗜睡,尤其中巴颠儿颠儿的开在路上,更是催眠。
她闭上眼,刚要睡着,中巴突如其来一个刹车把她的困意摇醒了。
闵涟换了个姿势继续睡,不想赛北的手越来越不老实,拨开秋衣开始往里探,被焐热的手指触到皮肤上,带起丝丝的痒。
闵涟彻底没了困意,她捉住赛北的手,压低了声音警告:“别闹。”
动作被打断,赛北也有些扫兴:“这次回去,下次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见面,总是异地也不是办法,上沪市周边又不是没有土地可以承包,真不知道你跑这么远干什么。”
闵涟和赛北已经就这个问题不止一次争论过,这次赛北大老远跑来见自己,她不想和赛北争论这个话题弄得彼此都不开心。
“不是说了嘛,等樱桃果树挂果,果园走向正轨,我就可以和你时常见面了。”
对于闵涟的“画饼”,赛北兴致不高:“行吧。”
闵涟解开手机锁屏,习惯性地打开天气预报页面,查了下临近天气预报。等看清楚未来三小时降雨量后,闵涟慌了,她明明记得,昨晚看天气预报时还说没有雨。
樱桃好吃树难栽是共识。樱桃不抗旱,虽然喜水但抗涝性很差,属于是既不抗旱又不抗涝,何况果园里的果苗是第一年定植,不悉心爱护,果苗越不过冬,闵涟投进去的钱就等于全部打了水漂。
思及此,闵涟顾不了别的。
“师傅麻烦停下车!”
赛北拧眉,不明白闵涟为何突然这样大的反应:“怎么了?”
闵涟急得都快哭了:“今天晚上要下大雨,果园得有人,不然全完了,你让我出去。”
看见闵涟着急,赛北往外让了让,闵涟跑出去,连手提包都忘在了座椅上,赛北拿起手提包追上去,走到车门边时,回头和司机交代道:“我把包送过去,麻烦等我两分钟。”
随后三步并作两步下了车,追上闵涟将包塞给她:“包忘了拿。”
闵涟是第一次下乡创业,平时谨小慎微生怕哪里出了纰漏,对于突然降雨准备不足,难免会慌乱,担心果园会出大问题,她接过包,语无伦次道:“你快上车吧,我送不了你了,我、我得赶快回去把防雨棚搭起来……”
突然出这样的状况,赛北也没办法责怪闵涟,就好像一拳砸在了棉花上,心里堵得憋屈。他看着闵涟跑远,听见身后传来催促的喇叭声。
说不好现在是什么心情,他转身往回走,一脚踢飞了脚下的碎石子。
此时,赛北身后的闵涟已经停住脚步,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估算了从这里回到村里最快最快也要一个半小时,真等她回去再搭防雨棚,只怕也来不及了。
她颤抖着手指拨出村长的电话,声线抖得不像话:“刘叔,我看天气预报三小时内会大量降雨,樱桃苗刚下地,要是没有防雨棚就完了,我现在县上准备回去,我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果园的工人喊到果园里,帮我把防雨棚搭起来。”
刘叔听出来闵涟话语里的着急,忙安慰道:“行,防雨布放哪了?”
听到刘叔应下,闵涟稍微放心了一些,她余光里扫视过往的车,看见有拖拉机路过,忙招手想拦:“防雨布就在我家院子里,院门被我锁上了,要是不行把锁砸掉进去拿,我这就回去。”
“行。”刘叔答应得很爽快。
挂断电话,拖拉机恰好停住,闵涟走上前一步,问:“大叔,我停在半道上没车回去,能麻烦捎带我一程吗?”
“你住哪的?”
“陈营村的。”
大叔摇了摇头:“不行,我们是小庄村的,不顺路。”
眼看着拖拉机嗡鸣着开走,闵涟心里愈发着急,她拦了不下十辆车,要不不顺路,要不停都不停呼啸着从她面前飞驰而过。
就在闵涟绝望之际,有辆拖拉机答应捎带闵涟一段,但也只能捎带到镇上。闵涟感激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要到了镇上就不怕了,来时,她是骑车带着赛北去镇上的,小电驴就锁在镇子上。
火急火燎总算是赶到了家,院门虚虚掩着,地上掉落着被砸断的挂锁。闵涟连家都没进,骑着车沿着村路往果园里开,行至一半,天色愈发昏暗,远处有轰隆的雷声作响。
俄顷,豆大的雨珠砸了下来。
雨雾模糊眼前的视线,闵涟心急如焚,好在她家离地头也不算远,等赶到果园时,她看见刘叔领着工人有条不紊地在布置防雨棚。
闵涟抱起地上叠好的防雨布,往另一片没被遮住的樱桃地走,风势渐大,刮着雨珠斜斜落在地上,在地上连成一片一片的湿痕。
湿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是更大的暴风雨要来临了。
她一个人拉扯着防雨布,这边刚搭好,那边风就将雨布吹得翘起,风在呼啸,吹得闵涟心里愈发急躁,手下动作也没了章法。
有人从后头走过来,他接过地上的雨布,扯着往对面拉:“抓紧了。”
扯起来的雨布被风灌满,雨布翻腾间,闵涟看清了站到对面的那个人,是陈恪。
闵涟无暇思考他怎么也在这里,她和陈恪打着配合,很快将这一片的防雨棚搭了起来。几乎是搭好的那个瞬间,暴雨兜头淋了下来。
闵涟环顾四周,果园的防雨棚都已经搭好,村长和其他几个工人站在园地里,遥遥望向她。他们都站在雨里,没有人来得及披上雨披防雨,闵涟回头看了一眼陈恪,他站在风里,身上的棉服被浇了个通透。
闵涟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哭是感动,笑是防雨棚都搭起来了。
复杂的情绪冲刷着她的心,令她一开口就控制不住的掉下泪来:“谢谢,谢谢大家。”
眼泪和雨水混在了一起,没有人知道她的眼泪流得有多汹涌,她向着村长深深鞠了一躬,又转向陈恪,哽咽着道:“谢谢你。”
*
自从那天在果园里见过陈恪后,闵涟已经连着两个多月没见到他,反而每天都能见到陈芽和陈蔓,她俩放了寒假,经常带着作业本去闵涟家写作业。
闵涟坐在院子里织围巾,听到身后传来嘀嘀咕咕声,她放下手里的毛线针,故意板着一张脸,沉声道:“作业都写完了?聊什么呢,这么起劲。”
陈芽完全不怕闵涟,咬着笔杆问她:“我哥让我们明天去吃席,姐你去吃席不?”
临近春节,村里的喜事变多了,村长家的大儿子要娶媳妇,在村里办了流水席,闵涟知道这事,前几天地头上碰见村长,他还邀请她去吃席来着。
“去啊,当下馆子了。”这两个月来,闵涟要么随便对付一口蒸点红薯玉米,要么就买速食的泡面,实在馋的不行了才会买点走地鸡回来,简单的焯下水放在电饭锅里撒点盐巴蒸着吃。
本是囤积脂肪的季节,愣是让她减了五斤,陈芽看了直羡慕,追着闵涟问:“姐你是怎么减肥的?我都胖了十斤了,我也想减肥。”
闵涟苦笑:“你以为我想减呀?那不是因为我手艺不行吗。”
她来到陈营村几个月了,还是没办法和农村的土灶和解,不是火烧旺了导致菜糊了,就是火太小了饭没熟。实在是没办法,她只能去镇上买了口电饭锅回来,电饭锅刚买回来那几天,她想着改善改善伙食,蒸鸡蒸鸭蒸羊蒸牛肉,换着蒸了一圈,最后发现最适合蒸着吃的是鸡肉。
好的鸡肉,撒点盐巴搁点葱蒜就很鲜了。
这样想着,闵涟有些馋了,陈芽得到闵涟肯定的回答,开心道:“那明天一起,我们到时候坐一个桌。”
“对了,你哥去哪了?好长时间没见着他了。”
提起陈恪,陈芽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一些,好一会儿,才声音发闷道:“他跟人去盖房赚钱不小心把腰扭到了,在家养了两周,我和陈蔓说不要自行车了,他不听,每天天不亮就出去了,很晚才回来,我们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干什么。”
陈蔓撇了撇嘴,有些想哭:“都怪爸,要不是他把车子卖了拿去喝酒,哥也不至于起早贪黑去忙钱。”
看着姐妹俩情绪都不太高,闵涟没再说话了。
她心里隐隐有一个闪念,那辆二手自行车之所以被卖掉,和她脱不了关系。时间回溯到两个多月前,陈恪是为了送她才不顾路途颠簸也要骑车,脚蹬掉了车链条断了,原本修一修就能用,不想陈国强动了歪念头,把车给卖了。
再后来,分明不是果园工人的陈恪帮着她抢雨。
闵涟垂下视线,望着搭在膝头快要织好的围巾,悄然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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