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蔷薇

　　秀萍虽从不过问沈耀曦的个人生活，但始终对于还没有开学却频繁半夜回家的行为感到不安。
　　儿子很少需要出去应酬，基本都是电话联系，见面签订合同，然后在家办公，哪会经常三更半夜才回家？
　　更何况，昨晚甚至夜不归宿。
　　这次沈耀曦回来，除了把画具带走，也是为了告诉爸妈一声，他可能要提前回学校。
　　“怎么突然要提前回去了？这离三月底还有一个多星期呢……”
　　“工作室那边出了点问题，让我回去协调一下，妈，你别担心。”
　　秀萍听着这蹩脚的理由，心里很是不安稳。
　　他的工作室她也是了解过的，哪里需要一个人特地往回赶。
　　她蹙眉，盯着在整理衣服的沈耀曦，“儿子，你这段时间到底出去干嘛了？”
　　沈耀曦的慌张体现在他叠衣服的手一顿，不过很快就被他掩饰了过去。
　　“之前有笔合同我们违约了，交完赔偿金你儿子就兜里空空，想接点小单又没什么创作灵感。我去了孙老师的画室一趟，好久没去过了，在那边感觉点子更多一点。”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又撒了个谎。
　　果然，一个谎需要用无数个谎来圆。
　　秀萍没有再问下去。
　　她那天洗衣服的时候，无意间翻到了他口袋里的打车票根，目的地是怀城北路——七中对面的路。
　　她跑去问了陈岚，才知道段家少爷现在在七中念高二。
　　她的疑虑是对的，那天聊天对话框里的人、电影院自称是耀曦朋友的人，就是段家二少——段澄邈。
　　沈耀曦走之前，她拉住了他，有点艰难地开口。
　　“妈想和你说说，你已经大了，妈不该干涉你的交友。可是儿子，自己的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
　　像是母子之间的心照不宣，沈耀曦瞬间就明白过来她此意何在。
　　没有给他足够多的时间去回忆段澄邈究竟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他俯身抱了抱秀萍，靠在她的肩膀上，轻声地说，
　　“我知道了妈，我会的。您二老保重，毕业了我应该还会回来一趟。”
　　他起身，冲着主卧喊了一声，“爸！我走了！”
　　沈峰不情不愿地打开房门，又是沉着张脸，“路上当心，创你的作去吧！”
　　他永远是这样，把刀子嘴豆腐心体现得淋漓尽致。
　　哪个做父母的又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闯出一番天地呢。
　　段澄邈看到人拎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和一个画板的时候，惊讶地愣在原地，停止吟唱他自编的小曲。
　　“你不是说就拿点画画的东西吗？”
　　“怎么，你拒绝和我同居吗？”
　　段澄邈被吓得连忙摇手，“没有没有没有，我只是好奇，你要搬去那边住吗？”
　　沈耀曦把手里的行李箱滑给了面前的人，“我总不能天天夜不归宿吧，住一个星期，我要回北京了。”
　　没了笨重的行李箱，双手瞬时轻快了不少。
　　他挽住段澄邈的胳膊，“不知道段少爷可否收留我在你家住一段时间啊？”
　　在回去的地铁上，沈耀曦看着傻乐出神的段澄邈才反应过来——那明明是他的地盘！！
　　同居后的一个星期，他们简直就是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白天段澄邈去学校上学，沈耀曦就在家补觉。
　　他通常都要画到半夜，不到大中午是不会起床的。
　　下午他去菜场兜兜，随便买几个菜，回家备好菜后去接段澄邈放学。
　　对于顾晗日的严刑拷问，段澄邈一直统一的口供是：我会迷路。
　　顾晗日哪里会信，他又不是傻子，但显然他兄弟拿他当傻子糊弄。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在谈恋爱好嘛！谈恋爱！！
　　确定关系后好像一切都阳光又明媚，除了学校里的某个人……
　　在段澄邈被收留的第二天，范雨琦照例跑来“送温暖”了。
　　“段澄邈……我听说你被退宿了，你有地方住吗？”
　　段澄邈白了她一眼，把嘴里嚼得没味的口香糖吐了。等你来找我，说不定我早饿死街头了。
　　出于对女生的最后一点点礼貌，他还是说，“有，不用你操心。”
　　段澄邈想着，这女人讲话一定要掐着嗓子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像毒皇后尖锐的笑声一样，真难听。
　　“你怎么有地方住呢？我听顾晗日说他没有告诉你家长，你不应该……”
　　“你调查我？”
　　段澄邈的神色顿时冷了几分，如果说只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小女孩，段澄邈倒也没那么大所谓。可是既然调查他还要栽赃说是出自顾晗日之口，未免有点太不知好歹了。
　　别人怎么说他段澄邈不清楚，顾晗日绝不轻易地把他的家事拿出来和外人说，更何况顾晗日知道自己对范雨琦没心思。
　　既然不是顾晗日说的，那必然是范雨琦背后在找人调查他，那这样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段澄邈低头盯着范雨琦，她被他盯得不敢抬头，眼神四处乱瞟，“我、我没有……我只是不小心听到了……”
　　她还想继续用顽劣的谎言骗过段澄邈，可他根本不吃这套，相差二十厘米的身高让范雨琦的气势灭了大半。
　　“你别以为我不敢对女生动手，你如果继续调查我，还是通过某些不光彩的手段，你和背后那个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他的半身撞过她的肩膀，毫不留情地把她撞到了走廊栏杆上。
　　“那俩今天还没出院呢，我不打女生，除了犯贱的。”
　　人人都知道段澄邈绝不是善茬，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偏偏最近不长眼的人还特别多。
　　段澄邈心烦意乱地过了一天，直到放学看到沈耀曦心情才好了点。他朝门口的人挥手，乐呵呵地跑到门口跟着那人走了。
　　有人从教学楼的拐角处走了出来，她掏出手机打了点什么字，发送给了一个未知号码……
　　那人很快就回信了：沈耀曦 中央美术学院2012级毕业生家住奉贤，是孙超的学生。他在艺术界有点小名气，作品算得上出众。沈耀曦和段澄邈走的挺近的，可两人今年之前没有联系，关系有待考证。
　　伴着快要消失的夕阳，她的嘴角扬起了一股未知含义的笑，天快黑了。
　　她合上手机，整理了一下着装，才从校门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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