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蛊美人【无限】

　　鬼神之事，总是越玄乎越引人注目，仿佛只要偏离常理，就能证明这个人的本事有多么大。

　　文姬开始了她的筹划，她本就是读过书的，专门去收集关于点石化物之类术法的书籍，潜心研习各类歪门邪道，再请人装神弄鬼配合她糊弄人，不出意外，几次夸张的成功“表演”以后，她这个巫女的名声算是在周边一带打响了。

　　她以精心乔装的新面貌出现，世人皆以为文姬已死，文姬如今的身份是南疆来的异族巫女，一些向衍王献媚的佞臣很快注意到了她，并将她献给衍王。

　　文姬如愿接近了衍王。

　　“她把衍王杀了吗？”

　　少年似乎对听故事很感兴趣，一双绿瞳流光溢彩，专注地盯着穆栖丹，期待从他的口中听到故事的后续。

　　男人偏了偏脸，往角落里投去一眼，见阿时还在熟睡，才继续道，

　　“衍王死了，却不是她杀的。”

　　“不是她？那是被谁杀的？”少年微微睁大眼睛，对故事情节的走向颇为不解。

　　“衍王自己。”

　　话音刚落，两人就看到有一道黑影靠近了帐篷，随后停驻于帐篷前。

　　身型高大，依稀可以看出是个人，但脚下的水面中并无倒影，因此，是鬼。

　　异族少年没什么动作，眼见着黑影靠近，嘴唇却稍微张开了些，可以看见异常锋利的犬齿，像是面敌龇牙的毒蛇。

　　他感受到了威胁。

　　墓里镇压的那个东西被释放了，正在靠近。

　　“小白，放松。”穆栖丹却毫不在意地收回视线，反过来安抚戒备的少年，手掌轻抚了抚少年的后颈，让他放轻松。

　　“还没到时候，现在不用管它。”

　　少年盯着那黑影看了一会，见它只是停留在帐篷外，似是在等候，没有进来，不解的看向男人。

　　“它不会进来的。”

　　陆枕白并不是很信任他，将赤蛇唤出。

　　红很自然地游向了帐篷门口的黑影，替少年看着这个隐患。

　　“小白……”，穆栖丹对此表现得一脸失落，仍没得来另眼相待，只好转移少年注意力，

　　“衍王是自杀的，他将自己献祭了。”

　　果然，少年一下就被离奇的故事走向吸引，“为什么？”

　　“为了复活一个人。”

　　“这个人是当朝的少年天子，七岁登基，做了十二年的傀儡皇帝，最后死在衍王的手里。”

　　“所以衍王真的谋反了？”

　　“不，没有证据能证明他谋反，但皇帝确实是死在了他手中。”

　　“那皇帝复活了吗？”

　　“没有。”

　　“既然皇帝是他杀的，为什么还要复活？”

　　“这个嘛……”穆栖丹顿了顿，意味不明地往帐篷外看了一眼，“或许衍王本人才知道为什么。”

　　“那文姬呢？”少年非常好奇，问题不断，这一会儿说的话比他过往生活的几年说的都多。

　　穆栖丹没想到，这小家伙看起来冷心冷肺，竟是个爱听八卦小故事的。

　　男人不紧不慢开口，故意卖关子似的，“小白来猜猜看？”

　　少年出乎意料地好脾气，居然真的开始想，“文姬也死了？”

　　“当然，人都会死。”

　　“小白觉得她是怎么死的。”

　　绿眸沉了沉，少年猜测道，“她破坏了献祭？”

　　“小白真聪明。”穆栖丹惊讶于少年的敏感性，接着解释，“文姬来到衍王的身边后，自然就发现了他的计划，只是她没想到，衍王为了那个仪式，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她看见衍王赤身走进了那个血肉填满的池子，往自己的心口也捅了一刀，就像玄甲兵对她的女儿做的那样，

　　无数猩红的血液汇集在一起，突然就开始翻涌，像是被煮沸，然后衍王躺在池子里，他的皮肉竟然开始溶解，池底的玉棺被打开，里面躺着皇帝的尸骨，血液在棺周流淌，红的刺眼，仿佛要渗进玉石里。

　　文姬看见了恐怖的一幕，那具尸骨，居然真的在慢慢变得越来越鲜活，灰败的面庞竟逐渐变得红润，而池子里的衍王却像被吸走了生命，浸在池子里的皮肉一寸一寸被啃噬。

　　她恍惚间明白，原来这个邪术是真的有用，真的可以复活人，可她不能接受，为什么要用她女儿的命去填，她恨极了衍王，也恨极了玉棺中的那个人。”

　　“她抹了脖子，跳进去，打断了仪式，就算衍王快要死了，她也不愿意让衍王如愿以偿。”

　　“这是血魂祭吗？我在书上好像见到过。”

　　“是，灵肉心血三千，加上一个自愿赴死，且罪业满满的灵魂，就可以和阎王换回一个灵魂。”

　　“文姬身上并无罪业，但她先死在池子里，按规则，献祭失败了，衍王也因为负伤过重死了，死不瞑目。

　　两人死后，都成了强大的怨魂，加上三千个女孩的怨灵四处为患，很快地府就焦头烂额了。

　　因为献祭仪式的失败，地府碍于规则无法插手，且受天道问责，拘魂索也无法将他们拘入阴间，只能眼看着身上牵连的业火越燃越烈。

　　他们找不到躲藏起来的文姬，只能去和已经变成鬼魂的衍王交涉，让他出手拘束那些怨灵，衍王本来不想管，但和地府进行谈判后，他同意了，将那些怨灵都一个个都抓起来，封在如今的邙山王墓，曾经埋葬了少年天子的地方，他在献祭失败后就将皇帝的尸骨又带回来了，处理好怨灵后，他便开始不断沉睡，或自我封印，守着皇帝空空的躯壳，没再踏出过王墓一步。”

　　“而文姬，藏得严严实实，从献祭结束后就仿佛失踪了，接下来的七百年里，都没有再出现过，直到前些年……她突然开始活动了。”

　　“这七百年中，曾经修建王墓的工匠后代们在附近繁衍生息，就逐渐形成了这些村子，他们在龙脉的润泽下，一直过着丰饶的日子，但近些年，文姬的活动使得附近天灾人祸不断，又逢战后萧条，他们的日子十分艰难，便生了盗墓的心思，时不时从墓外层摸走一些小物件，衍王并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一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是那些工匠的后代，曾经也算是他手底下的人，只要不太过分，小偷小摸他都随他们去了，并不会出手伤人。”

　　这衍王死了之后脾气还挺好的，在一旁偷听的阿时心想：

　　怎么活着的时候那么暴虐，害死了许多的人。

　　阿时年纪轻识人浅，不明白这世上，大多数人都不是非黑即白的。

　　人心复杂，难以预测，这一点，陆枕白深有体会。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解，也没有对衍王这个人做出评价。

　　少年说，“文姬没有如愿报仇，衍王也没能如愿复活皇帝，三千个怨灵无法转世投胎，这是结局吗？”

　　他只对故事本身感兴趣。

　　道士看着他，有些意外地摇头，“按理说，这就是结局了。但衍王在和地府交涉的时候，发现了不寻常的事情。”

　　“什么事情，关于皇帝？”少年一针见血。

　　“正确。”

　　“他发现皇帝的魂魄不在地府，地府的人告诉他皇帝也并未转世投胎。”道士说到这里顿了顿，

　　“一个本该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突然消失了，小白觉得，是为什么呢。”

　　少年听到这里，抬眸对上道士深不见底的黑瞳，轻轻说出那个答案，

　　“离开了。”

　　这样打破认知的事情。

　　转头再次看向门口的黑影，陆枕白好奇道，“他猜到了吗？”

　　这个他指的是那道黑影，正是早已经化作厉鬼的衍王。

　　“不完全，npc身上有限制，无法理解游戏的存在，他发觉了他无法理解的异常后，一直在琢磨，正是猜到这点，于是我找到了他，告诉他我知道一些关于皇帝的事情，然后，然后他就上钩了。”

　　道士嘴角挂着轻松的笑容，像只得逞的狐狸。

　　“小白是觉得文姬和那些女孩很可怜吗？”

　　“……”，少年冷漠地摇摇头，像是个没有共情能力的小怪物。

　　“那小白希望故事的结局是怎样的呢？”

　　循循善诱，又不乏自负狂妄的语气，道士这样问道，仿佛想将少年的某种欲求诱导出来。

　　以不平之事诱导他的情绪，虚伪的安全感蒙蔽他的双眼，将他诓骗入俗世，再控制在自己的掌中。

　　“……”

　　陆枕白看他一眼，有点莫名其妙，这道士真爱管闲事。

　　少年只想知道结局，从未有过自负地去设想或是操控结局，他没有这种喜好。

　　这是与他无关的事情，少年一直尊重事物发展的自由性，就像敬畏自然的法则那样，只要与他无关，就不会轻易去横加干涉。

　　简单来说，陆枕白从来不会凭自己的喜好去管别人的事。

　　于是，少年说，“与我无关。”他只是个听故事的人，不，连人都算不上。

　　“小白不想要副本奖励吗，不想要变强吗？”

　　“不感兴趣。”他本来就是打算与世隔绝，隐居深山的，物欲极其低，更不提变强的欲望，生存和修行对他而言完全是顺应自然的事情。

　　面对油盐不进的少年，穆栖丹难得地泄了气，又有一种宿命感，他叹息，“小白真乖。”

　　太通透了，温和却无法触碰，干净也无法浸染侵蚀。

　　偏偏还受天道眷顾，他让拥有着极大的力量。

　　没关系，他有很多耐心。

　　他会把少年变成最锋利的兵器，成为让游戏都不得不忌惮的存在。

　　既然没有在意的事情，那么就去创造出他在意的事情。

　　年轻道士满心的算计，面上毫无波澜，装的极好，却不知狐狸尾巴早已漏了出来。

　　少年看着道士肩头那个只有一指高的真元本相小人，他的表情变幻莫测，一会儿沮丧，一会儿挠头，一会儿生气地跳，又一会儿阴测测地笑，就知道他没憋什么好屁。

　　但无所鸟谓，他会睡觉。

　　陆枕白听完了睡前故事，不等把红唤回来，倒头就睡。

　　道士一看，不禁汗颜，果然是那板板正正，适合躺棺材板的睡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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