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好景难遇
宋庭言看着被梅逸霖按住的陈平,也不意外。
陈奶奶踹了陈平几脚,用尽全力,恢复一丝理智,却难以置信道‘我养育多年的儿子,如今竟要置我于死地’
陈奶奶看着宋庭言,轻声说道‘姚成,不如把话说完,姨母今日愿死在你的手里’
宋庭言看了一眼近处的唐安,意味深长,似乎在回忆某段过往,眼眸间,竟含带笑意。
唐安尽量让自己冷静,可还是忍不住的战栗,原来,宋庭言,字姚成。和阿爹一般的年纪。
张子澍看着紧握桌角的唐安,他此刻就像置身大漠,找不到方向,什么也寻不到。
屋子里忽然安静下来,宋庭言依然握着折断的扇子,娓娓道来。
‘当年姨丈,为何无端离去,甚至都未见尸首,姨母不觉得奇怪吗,不知姨母是否想过,当年姨丈,并没有死’宋庭言言辞准绝,直击人心。
陈奶奶当即跌坐在地上,但宋庭言并没有看她,只是接着说
‘姨丈当年,高价买通蜀地胡匪,在我父母途径蜀地之时,一举将其杀害,后用我父母钱财,在蜀地过了近十年的奢靡生活。我自十五岁离家,在军中摸爬滚打至今,老天当真有眼,我奉命剿匪之时,竟遇到姨丈,已是娇妾成群了。’
‘那是不是你,杀了我爹’陈平在一旁大声喊道。
宋庭言轻轻一笑,轻蔑的看着陈平,‘蠢材就是蠢材,杀他,何须我动手,我能走到今天,可不是借他人之风,没等我见到姨丈,他就胆小自杀了。’
蒋曼看着陈奶奶,呆若木钟,被心上人欺骗一辈子的滋味,又当如何。
陈奶奶万念俱灰,看着宋庭言,慢慢致歉‘是姨母对不住你,当年若不是我事无巨细,事事告知那人,他也不会知晓你父母会经过蜀中,十五年,你对姨母,已是仁至义尽,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给的。’
‘当年若没有你父母,陈家早就被饿死了’陈奶奶看着陈平,痛心疾首
一子错,全盘皆输。
陈奶奶用尽全身力气,站了起来,像是回忆的说‘我做了一辈子绣娘,守了三十年活寡,唯一幸事,便是云锦没有断送在我手里,世间拨云诡谲,人间大道向善,庭言,今日之后,莫要执迷于此了。’说完,陈奶奶就拿起陈平落在地上的刀,自刎而去。
唐安看着陈奶奶,神态安详,三十年的执念,她也放下了。
除了陈平痛号,却未见一滴眼泪之外,格外安静。
宋庭言一直握着断了一半的扇子,不悲不喜,形若尸首。但他还是把陈奶奶埋在了桂花树下,那个他亲自挖了一半的坟。
已至深夜,宋庭言和张子澍一行人一起,回到了茶舍。
张子澍倒了杯热茶给宋庭言,安慰道‘宋将军珍重’
宋庭言笑了笑,看着屋子里的人,似在自嘲道‘今夜,倒是让你们年轻人见笑了’
‘我知道你们为何而来,兰溪镇资源所在,不仅影响江南,南王爷派你来此,也是知晓这其中的厉害,资源一旦泄漏,这天下,也会大变’。张子澍听完,不得不承认,宋庭言所言,句句属实。
梅逸霖虽是商人,但也对宋庭言,早有耳闻,不说像耗子见了猫,也是差不了多少。
‘那当日在北平,宋将军为何派人刺杀我,可是信不过梅家’梅逸霖虽然惧怕宋庭言,但还是问了出来。
宋庭言没想到梅逸霖这么直接,但还是解释道‘我确实让人盯着梅家,不过派人去刺杀你的,并不是我’
‘那可是徐初礼’梅逸霖向来睚眦必报,真是徐都督,梅家也要准备一份大礼了,在江南地界,梅逸霖还是有十足的底气。
‘陈平之前跟我做事,后来,应该是徐初礼告知过他,今日之事’。宋庭言解释道,他虽算是军阀,近几年也开始主张实业,至于能不能见光,就另当别论了。
宋庭言没有家族支持,一路走到今天,靠的就是自己,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徐初礼长了一张巧言令色的嘴,加上早年间狗屎运,入赘严家,近几年政局动荡,倒是给了这种人青云而上的机会。
梅逸霖忙着给自己报仇,先从刺杀他的陈平开始,就先离开了。
南王爷年事已高,护住西北已是尽力。张子澍虽任军阀,但战争之火,永无休止,当今世道,各谋所需,实业发展已是定局,只有向前,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陈平既然是徐初礼的人,若今日放他回去,想必你我相见之事,定会暴露’,张子澍轻声说道,他暂时,还不想和宋庭言撕破脸。
‘既如此,在下愿和徐初礼周旋,希望宋将军,能放弃兰溪镇资源’张子澍率先表示诚意。
听到这,宋庭言笑了笑道‘逶迤带绿水,迢递起朱楼。’
‘张三公子果真大方,此等诱惑居然轻易放下。’宋庭言略带赞赏的看着张子澍。
‘张司令既这般高风亮节,又何必豪掷百万两,追见青龙帮千金呢,今夜来看,张司令似乎与唐小姐关系非同寻常,既有青龙帮相助,又有梅家支持,张司令何须在我这里委屈求全呢’宋庭言直言道。
‘宋将军凭本事起家,与我等依靠家中的晚辈不同,各方之事,各修其道,今日,在下仅凭自身,盼保全兰溪镇之景,免消战事。’张子澍表明诚意。
张子澍想除掉徐初礼,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此次与宋庭言合作,若真能得偿所愿,金陵可安居乐业。
宋庭言听完便知,此事,他不亏。
张子澍可借徐初礼之手,解决陈平,张子澍出身政要,大局若定,相互照拂才好。
张子澍敬畏宋庭言,先礼且诚,宋庭言笑着说‘到底是年轻有为,我就在北平,等候霖之的好消息了。’
此事虽有意外,幸而也算圆满。
天光大亮,宋庭言手里还握着那把断成两半的扇子,既赶着回北平。刚出茶舍,就看见唐安,等候在外。
宋庭言略显惊讶,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张子澍和宋庭言一道出来,唐安看了看张子澍,轻声说道‘晚辈有一物件,望将军帮我带至北平,可否’
张子澍猜测唐安可能有话要说,先和宋庭言示意‘宋将军,此时兰溪镇新茶刚下,我给您带一些,您稍等。’
宋庭言点点头,院子里仅剩他和唐安。
早已物是人非之景,再次提及成先生,唐安也明白一个道理,所经之事,非一人而已。
唐安定了定神,从手里拿出一枚发簪,通体洁白,如玉如瑕。轻轻递给宋庭言。
宋庭言看见发簪,瞬间含泪,竟小声啜泣。双手接过,发簪和他手中扇子上的玉,应是一块。
唐安轻轻说‘姚成先生,晚辈今日前来,也是了却先师遗愿,此物也是先师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物。我本想留做纪念,但今日相见,还是交给您吧。’
宋庭言轻轻抚摸着发簪,微微一笑,喃喃自语道‘都说见物如见人,可这么多年了,他一次都没来看过我,还在怪我吧’
唐安安慰宋庭言,也像安慰她自己‘师傅那般孩子气,一定不会的。往后时日,您当珍重,替师傅,照顾好自己。’
‘前几日您来书信,我不知您是姚成先生,师傅在时,我总会问他,为何唤我做成先生,直到师傅离开前,嘴里念叨着姚成,我却不知是谁’唐安尽量稳住声音。
‘前年,我回到临城,暗自调查姚成先生,究竟是谁,但始终没有一点消息,我以为。。。我既得师傅传艺,成先生此号,想必也是暗喻先生,自师傅离世,我已决心不再唱曲,但若先生想听,唐安随时恭候。’唐安还是颤抖着说了,她要满足师傅遗憾,尽管是,伤了自己。
宋庭言不可置信的看着唐安,当年唐安被唐爹送到北平之时,萧辰曾写信告知宋庭言,说家里来了个爱喝酒的小孩子,酒当水喝,不给就又哭又闹。萧辰喜欢孩子,在养唐安的同时,也过足了养孩子的瘾。
彼时宋庭言刚刚投军,身在湖南,与萧辰相隔两地,十余年未曾见面。
唐安在北平十余载,从未见过萧辰与人过于亲密,只是时隔数月,会收到信件,便高兴的不知所以,还会做一锅咸肉菜饭。顺便再给唐安一壶尘摇笑,师徒俩睡到日上三竿。所以唐安也盼着信件来,但自萧辰离去,唐安再也没喝过尘摇笑。
唐安曾经求了萧辰许久,想学会尘摇笑的酿法,无论怎么撒泼打滚,萧辰就是不答应,只是静静的看着前方,似乎在盼什么。
萧辰识百卷书,不爱诗仙,倒爱诗鬼,一生居庙堂之高,世人皆知他满腹才华,却不知成先生,师从于他。
京郊那个僻静的院子,唐安的十余年,大多在此,萧辰的一生,也在此。他经历过孤苦,寂静,熬过了一年又一年,最后,还是没熬过时间。
‘师傅最后的日子,也是那般好面子,他每日穿戴整齐,坐在院子里,一点点烧,先烧了自己的稿件,后烧了他平日里都不让我碰的信,一点一点的烧,什么都没留下。’唐安回忆着她此生最不愿回忆的那些时日。
‘我在院子里,和师傅告别了五年,尽管他什么也没留下。我回到临城之后,用尽所有办法,想找到姚成先生,一无所获,我也和师傅一样,以为姚成先生,从和师傅失去联系那日,已经死了。’唐安擦干眼泪,直带恨意。
宋庭言一直没说话,他听着唐安说着有关那些年,他的故事,泪如雨下。
‘当年战事急起,我被敌军追至秦岭一带,被当地的渔民所救,等我醒来,已是第二年了。’宋庭言告知唐安,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自小无母,全凭师傅教导,知晓我阿爹是唐楚梁,又知道我是成先生,应该只有您了’唐安看着宋庭言,轻声说道。
‘我既得师傅传道,先生所传,唐安必至,先生与师傅之事,我阿爹也不知晓,晚辈愿与先生一起,守护师傅。’唐安一鼓作气说完,也没了力气。
宋庭言抱了抱唐安,轻声说道‘你师傅有你,是他的福气。谢谢你替我照顾你师傅,我会用我往后余生,一直一直,爱着你师傅。我本是将,不知尽头是何日,以后,你就把我和你师傅埋在一起。’
‘活得人还要继续活着,你应该有新的生活,张子澍若不能护你周全,我与你师傅,定不放过他’。宋庭言看着唐安,眼神里流露出无尽的温柔与疼爱。
‘我去年回了北平,那个院子,我租了下来’宋庭言看着唐安,告诉了她。
唐安离开北平之时,去了大觉寺,萧辰最喜玉兰花,也喜欢热闹。所以唐安离开之后,就把院子贴了出租,祈望借人间炊火,不再孤单。
‘萧辰先生,乃此生知己,姚成今生,唯他一人,以后有机会,你给我做咸菜肉饭,我请你喝辰摇笑,可好’宋庭言牵着唐安的手臂,两辈人相视一笑,一起望着今晚的月亮。
霍玺护送宋庭言回北平,临行前,给了张子澍两下,唐安看着一脸懵的张子澍,满足一笑,即使师傅不在了,也还有人,护着唐安。
兰溪镇之事,也算告一段落。识得姚成先生,唐安也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好像自师傅离世之后,终于离他,又近了一些。
蒋曼离开几日,福安楼堆了不少琐事,蒋垚除了打架厉害,做生意是一窍不通,唐安和蒋曼先走,张子澍和梅逸霖继续处理兰溪镇之事。
至于陈平,没等张子澍腾出时间,唐安就直接处理了,祁伟告诉张子澍之时,张子澍笑着说‘无妨,这等事情,我还是可以替她撑腰的’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