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楼遮雨

作者:人弃我取陈思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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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生5


      陈刺史悄声潜入右院厢房瓦顶,见灯已熄了,便轻了手脚解了门闩进房。陈刺史知这者随舟不会武,也不觉人的气息,才如此大胆。将那个竹筒置他枕边,没有离了佘宅而复上瓦顶,只候着。

      者随舟只觉有个什么东西落到他枕边,便惊醒了。他伸手,冰冰凉的长筒,大概是装有信纸的那种。随舟立马掀被起身、点了灯将信筒打开:果然有一纸信的!先前未有过这般遭遇,他也不敢妄动。悄声潜入佘府送信,更直送到他枕边,十有八九是专奔他来的。于是者随府也很知趣地没去叫佘宇来,在烛下抖抖信,麻黄宣纸上是几行潇洒极的字:

      随舟,

      不必忧惧,我不害你。今日与你联信,是要告知你,我是在暗处助你的人。你和他还有一个将进宫去的,都在局中了。想改命,就大胆去,不得后悔。

      今晚我在瓦顶候你,若有惑,房里问便是。我听得到。

      者随舟自然并无被安慰的磁受,只有背后一阵阵发凉。“助我”?来人是知道什么了,才敢说助”?这般说,这人知了一切,却:又为何要助我?

      他心底发悚,还是鼓足胆在房内轻声道:你,助我阿事?半晌,瓦片被移开一块,一张纸,揉成团如石子般投下来。

      小心翼翼展开纸,只有几个大字。

      解家府倒了

      飘逸的三个字重击者随舟。来人若连这也知晓,那于他而言,己别无道择——除了信任,其实无第二条道路。

      者随舟又开口:你是何人?可有名姓?

      又有一张纸被投下来:无可奉告

      他眯起桃花眼,你连名姓也不告诉随舟,让随舟怎么信任你?再说,随舟又怎么找到你呢?

      这个问题陈刺史半点不想回答。因此,纸上这会的字更像灵猫入水,浮燥凌乱——至少者随舟是这般评价的。这人的字,毫无柔美之感,好似使一把白刃刃尖在纸上写,细而利。

      信否随你。找我,狭岭山脚圆巨石上鹅黄小鹰代传。

      看来姓名是于人而言的秘密,甚至连声音也是不可被知晓的。他自知处境,于是不复再言其他。只道了谢,又吹了烛,才上榻。

      者随舟听得瓦片复原的声响,大概那人走了。他阖上眼,用被将自己裹更紧些。

      日子还是那般一日一日短下去,陈辽就将离了佘府往宫中去。佘宇难得地遣了炊房的平叔,亲自下炊一宴以送别他。

      龙游淮白粥,白翠拌凤脯,酱豆小豚排。水里的天的地上的皆安排一回。为着衬得更斑斓,佘宇还特意备多一道“方金琳琅会”,香得院外的黄犬白猫央个不停。

      咬一颗鲜嫩麻香的鸡丁,肉汁在口里就释放了,奔涌着四处逃散。花椒子的麻劲横惯了,直冲摧五脏六腑,击得人昏了头。青的灯笼椒些微辣的。那彤红的澄黄的甜得很。就着一口温热的准生粥,能连带咽下三片鱼。再来一块肥瘦恰中的豚排,喷香的油脂与滑嫩的肉质冲刷习惯了麻辣的味觉,糯软的珍珠米粥也再舀上几勺,这会儿嘴里直似那南疆贵族供的一马车:黄金,青玉,白珍珠。粉水晶,红玛瑙,黄琥珀。

      这一宴过后,佘陈两弟兄算是久难再会。佘宇无言,只替他将包裹置上御令车马厢内,位于余府院正门而目送马车渐远成点。

      佘府少一个陈辽,顿是静了的。院里几树紫荆初现花苞,那些个七嘴八舌的肥鸟朴着翅啼了不停,像三月小儿乱弹琵琶弦,倒是替偌大个院宅添点声色。

      者随舟乃照常温书,有时也去沐洗念,只是少了上衔罢。自上回有人夜间递信与他,之后便不时在房内见一只鹅黄毛色的稚鹰。那小鹰背挎一个布包,每回都盛了一大卷宣纸,都是那天见的字迹:写了满当的启城小道消息,活似个百事通著日记。由此才得他不那样闲闷。

      一日,者随舟乘着凉风往洗念去。褪了履袜,也卸下外袍,至只着了内衫才行。

      热雾在泉面翻涌、凝散,直叫人像见了万仙瑶池,灵气飘渺,雾中探花,看得不清不楚不真不切。泉边石上青苔连绵,给一池洗念镶一圈翡翠边,画一环青荧火。

      叠妥了外袍鞋履,欲俯下身置于石上,未料让那成片的苔耍了花招,顺着突得滑一跤,‘咚’地落入温池。

      腾腾冒白气的热泉要灌入他双目耳朵嗓子眼,随舟挣扎着起了身,咳了要有半柱香。

      他扶住石壁,想着再沐上一柱香既离,怎料一摸脖,那宝贝得紧的佩玉竟不在!定是落入泉里了,者随舟猜疑。而这泉中又较深,白雾也缭绕,他哪里去寻这块佩玉?

      可也万不得就这般丢了。于是他就攀着池壁上了岸,打着赤足,也顾不得浑身湿透,三步并作两步奔去书房找他的佘大人。

      食指轻叩房门,佘宇便听得一声细软的:是随舟,佘大人!

      进罢。他勾末一笔,将小狼毫置于架上,又抬起头来望向来人。

      那门被支开一道小缝,者随舟悄然走进书房。湿淋淋如出水芙蓉,泪点点似白月滴露,桃花目染了玉瓷一抹红,青竹枝逗了冰肌两苞梅,隐隐约约、迷迷蒙蒙,难看真切,半褪轻衫香肩露,一痕摆开现粉足。

      此刻却是全然顾不得礼数,踩开松木板上一簇簇涟漪,走至佘宇案边:帮帮随舟吧,佘大人!随舟不当心,在洗念滑一跤:这一跤,把佩玉沉到池里了!随舟不善水,佘大人,随舟对不住佘大人,竞把佩玉丢了……

      他的手绞住内衫,那洗念池里的水便嗒嗒往下落。水顺着几缕青丝走过面颊、脖颈,直是将他整副面孔都描摹一遍了。

      佘宇心神一乱,愣住一刹。而后站起身,解了外袍:莫要这样四周跑,会着凉的。说着将他的外袍往者随舟肩上一披,就往洗念去。

      也是褪剩一套薄秋衣,佘宇缓缓入了洗念。走至池中央,水已没过他的肩。他屏息弯身往下探,半晌直了身:手里的雪亮的物什,不正是那佩玉么!

      佘宇出了池子,走近者随舟。俯身为他戴上那使红的三股绳串起的佩玉。整个身体要将少年罩住了,发梢上残有的水珠将随舟的长发再而打湿,蒸腾的白汽带有佘宇身上独有的雪松香味,轻柔地抚过他的唇。

      胸前一阵冰凉,随舟知是佩玉回来了。

      小臂却又有阵温热,原是佘宇的手握住了。他轻抬起来:撞淤了罢?先去更衣,我再给你上药。

      又将大手置于少年的头顶,揉一揉:用手巾好好擦,不然也要着凉了。

      说着便往更衣间走去。佘宇用手巾擦了发,从间中柜拿了一套秋装出来,搭上屏风就解了湿透的内衫。者随舟较他慢一步,踏进更衣间时佘宇己打好温水,正湿了手巾要擦身。

      于是乎,那虚掩的轻兰屏风也就其实难掩住他望见佘宇赤着上身拧手巾。少年面上烧出霞来,忙躲去屏风另一侧。用薄被围裹住自己,小心翼翼褪了内衫,不时望向屏风一侧,生怕那佘大人走将出来。

      佘宇擦干了身,也穿好了下身的内衫。将那上身也套上,却发觉较短,许是前好些年的旧衣,大概已不合身。就褪下来复搭在屏风,出了屏风往柜前去。

      恰还背对着者随舟,使得少年是望呆住。一副坚实的蝴蝶骨有如狭岭险而深的峡谷,两侧肌肉的轮廓好似狭岭连绵起伏的山峦。启州一般柔和而广阔的肩就坐落他背上这片浅麦色泽的土,脊自上往下仿佛有一尾清河从天而流,服着地势抚过黄土。他的脊就是寒涧的河床,他整个就是寒涧的儿女,血与肉都如寒涧湍急的白花般无畏有力。

      他一时失了神,直至佘宇将合身的薄衫套上,才恍然回醒。眼见佘宇要转过来,者随舟立马慌了神,也不知移过视线,只就直勾勾钉住他。

      佘宇随意束了上衫,转身要去拿了屏风上搭着的腰带。却见少年裹紧一张薄被紧张地盯住他来看,于是便开口:怎了?

      少年的视线鬼使神差落在那薄衫之间若隐又现的小腹上,像八亩结实饱满的荞麦挺立着,泛着细汗与轻露的光。突听得佘宇这般一问,顿如雷贯耳。

      呃,随、随舟,好像…忘了,带点、呃,衣裳来了……佘大人,能、不能、替随舟、携一套?

      嗯,好。佘宇将外衫一着,系了腰封,往外就迈。更衣间里剩者随舟一人,拌一团热雾愣愣站住。

      他不敢想若被佘宇发觉异样会怎样。也许会被厌恶吧,所以是万不能让他知道的。者随舟才觉悟,原来心底那一伤炽热的冲动是难以隐藏的,且会不合时宜地扰乱神志,使得一切都乱套。

      当佘宇终是出现在视野,而非虚想里,他就不可抑止地欲要贴近。克制,原是这样难的事。

      少时,佘宇复入更衣间,手里是叠得方正的桃李纹秋装。

      此刻者随舟已躲在屏风后头了,只探一个脑袋,睁着眼望门外。闻见脚步声便怯怯开口:佘大人,搭在屏风上就成,随舟自己去拿吧。

      好。佘宇将那衣裳搭上屏风,即离开更衣间。跨过门槛又回头落下句叮咛:打点好就回椒华院罢,我拿了膏药去给你揉一揉。

      椒华院即是者随舟位着的右院。

      哎!佘大人,不!……用了………者随舟欲要拒他的,又犹豫着收小了声。脚步已远去,大约是没有听到的。他低了头,左手轻抚右臂那一片姹紫嫣红柳绿苔青,微弱的痛觉却生出几分庆幸和满足。

      这一跤,倒也不似想象中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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