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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帖 伤疤
纸醉金迷,推杯换盏。
我几乎要焦虑得把手指咬出血。
大概半个时辰之前我潜进花魁的房间侧室。
清筑花缓缓放下她抬起的手,握着那枚刚刚拔出的长簪子落在膝盖上。
“清筑。”我低声唤她。
她没有转头,只是盯着铜镜中自己的脸。
我说:“你长大了。”
她没有问我是谁。清筑花回答得比我想象中快:“你也是。”
我们一时无话。
清筑花先说:“听说你要结婚,我……”
“没有。”我否认的话让她打开台子上那个镶金嵌玉的小盒子的动作停住。
我说:“我可以带你走。”
清筑花笑了一下,我开始有点厌烦她当了花魁后做什么都拿腔拿调的。
她说:“不需要。”
我说:“小花,我们……”
清筑花忽然站起来,但那动作也自带有一番风情:“我他妈过得很好!”
我不知如何反驳:“如果你需要钱,完全可以联系我。我重启了汤之国的实验区,你派人去说一声就行。”
清筑花猛地跺地:“我不需要!不需要!我不需要你!你以为我会需要你的钱?!我不需要你的……”
更大的叩门声盖过了她的声音。但那只是走个形式,很快有人鱼贯而入。
“我怎么出去?”
“你怎么来的怎么出去。”
“我来的时候他们也没在外边布防啊。今天不来了外宾,护卫肯定一起到了守在外头啊。”
清筑花一瞬间真的在考虑把我置之不理的后果,最后以一种不符合花魁的强硬力度把我推进去关在她脂粉味刺鼻的衣柜里。
我稍稍将柜子门打开一条缝隙,借着柜面上繁复的花纹勉强朝外看去。
清野的发髻看起来像狐狸的两只立起来的耳朵,不过上头层层叠叠的金银珠玉和各色发簪几乎让人看不见她的黑发。看着就沉重的饰物让人担心她细弱的脖子有断裂的风险。
“来来来,千手扉间大人,这是我们汤之国有名的美人——小重楼游花。”
“……”我坐在一堆绸缎上,盘着腿尽量避免弄脏它们造成损失。
我放弃用查克拉做弥补视力的耗费。
培养一个花魁,要一大笔钱。
从她们在游廊的童年时期起,这笔账就记在她们头上。即使成了万众瞩目,收入丰厚的花魁,即使在二十八岁卸下花魁装束,也还不清,黑暗的童年和累累负债将会始终伴随她们。
清筑花和柚木是两个被贩卖到游廊做游女预备役的小姑娘。顺带一提,她们俩并不认识。
那时我刚刚被上一任话事人从“兽槛”里选出来。一头一身血刚洗干净,伤口还没愈合。那会儿这管游廊的老板是个情报贩子。说是带我熟悉业务,发现我完全没听之后前辈就提溜着我的衣领把我扔出门去反省。那时我见到清筑花。她对着我眨眼睛,问我是不是也是要被家里卖过来了。我问她什么卖过来买过去的?她说,就是长大了不可以结婚,但是有很多丈夫。我说,结婚?人为什么要结婚?清筑花忽然悄悄地趴在我耳边说她才不听话,她一定会嫁给自己喜欢的男孩子。没等我回答,就又被出门的前辈提溜着衣领提走了。清筑花还对我眨她那对水灵灵的眼睛。
从那以后我经常来。她们的居所四面不临街,防止逃跑。但对我来说是形同虚设。
“你会飞哎。”一天清筑花这样对我说。
我看着她。
“妈妈说,我们只有长出翅膀才能离开这里。那么你一定是会飞的吧,像鸟一样?”
我说:“你看到我了?”
清筑花说:“是那天妈妈指给我看啦。她问我,你是谁。”
我即使年纪尚幼也知道有事不妙,只是不很会表达出来。
挨打的事情落在了清筑花身上。她给我看她的脊背之前嘱咐我别摸。
“很痛。只能趴着睡。”她说。
然后她理好衣服。摸我手上练刀留下的新鲜伤疤。
“好丑。”她评价。
我那时话很少,也不明白这话的天真可贵。
清筑花说:“我被选中当花魁了。这样我会有很多很多漂亮簪子和衣服。会有很多人爱我。”
我说:“谁告诉你的?”
清筑花说:“妈妈,现任花魁的秃们,她们都说。我有问。”
我不知道“秃”是什么。我也没想起来要问。
我说:“那你做花魁吧。我要上前线了。”
清筑花简直有点谄媚地拉着我的胳膊说:“打打杀杀是男人的事。”
我那时觉得我们真是两个世界的人。
后来我把柚木捞出去了。因为她年纪小些,但很聪明。
一次她故意一直顶撞被打得半死获得了养伤的机会,谁也没想到她当天凭借恐怖的意志力爬起来摸进人家正办事的房间去。估计就因为这个,她现在身上和斑马似的留了许多浅色的疤痕。偷了几件衣服,还有空用簪子收好下摆,乍一看像那么回事。
我一直跟着看,看到她在门口被拦住,我问她要不要和我去战场上。柚木被看门的紧紧攥住胳膊往回拖,她看了我两秒钟突然大哭起来,边哭边喊她一定要去,只要能离开这里,她许诺,她发誓,她赌咒就算是地狱也要和我一起去。
狡猾的人语速快得不行,被拖到门口了才说重点。
我拔刀出鞘时才发现自己非常非常愤怒。莫名其妙地颤抖,不是那种战斗的兴奋,只是单一的愤怒,还有点想哭一场。
当时手法不熟练,看门人割开的喉咙里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我们一头一脸,柚木可能没想到这么限制级,呆呆地看着我。
我说:“到了战场上,可天天都是这样。”
我说:“哎,勒死我了,手松开点。”
杯盘狼藉。
千手扉间这个人也算是闷骚的不可思议了。他一直保持着寡言的作风。会回复话题,但是又不多。吊得那帮商贾政客两股战战生怕伺候不好了。
啊,好想知道在我没看到的时候他和花魁调情没……我摇摇头把这个离谱的想法赶出去。
冥想是消磨时间的好方式。我听见那些人夸他年轻有为问千手扉间为什么没有带妻子一起来。旁边人及时告诉他千手扉间处在订婚状态,那人就顺坡下了叫千手扉间趁婚前玩个痛快。
都什么年代了……真以为咱就不会玩?我肯定比这少爷羔子会玩。
肯定。
我坐在衣柜里,有点凉意从脊骨爬上来,让我盘坐的双腿连带着后背都发麻。
目前来说除了他们木叶高层和峰之国大名,是没有人知道联姻对象是我。其他人不是没怀疑峰之国有哪个女人拿的出手,而是索性回避了这个可能。
人人都知道峰之国在战乱期间为什么没被吞并的原因。我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我知道那场婚礼的日期。
我不会不知道。
大家都有点碍于千手扉间的正经名声,有点放不开。整个场面平平无奇到我中间睡断片了好几回。
等他们走了之后我从衣柜出来,差点站不稳。
清筑花泰然自若地对镜簪花。
我解开一侧盔甲掀起衣服给她看我狰狞虬结横贯腰上的长长一道疤痕。我说:“你看。”
她头也不转冷冷地说:“很丑。”
我笑起来。
我走几步跳上窗框说:“其实你要是求助,现在我也会带你走。”
她一脸不耐走过来作势关窗,关到一半又打开说:“我从来不认识什么千手扉间。快滚回去!”
我赶紧跳下来,擦过千手扉间的鼻尖,落地还差点踩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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