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暮色

　　日子平平静静的过着，再无波澜可起，不好也不坏，像是程观云曾经期盼过的日子，但又觉得少了点什么。
　　一个礼拜后的某夜，已经加了微信的宁维桢打来电话，问程观云现在有没有空。
　　程观云正睡的迷糊，拿着手机还似在梦中，嘴里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那边似乎已经猜到她是什么样的情态。
　　宁维桢笑了一声，寂静之中低沉的嗓音带着诱人的气息，道，“我在你们楼下，你下来一会吧”。
　　程欢云的脑子迷迷瞪瞪的，凭着本能又嗯了一声。
　　“给你十分钟醒瞌睡”，宁维桢笑道。
　　程观云顿了一下隐约感觉到不对，强睁眼一看手里拿着手机在通话，对方正是宁维桢。
　　“你…在听吗”，程观云刚清醒，声音有些沙哑。
　　“醒了吗”，宁维桢笑道。
　　程观云缓了片刻，努力回忆自己先前说了些什么，回忆半天却是什么也没想起来。
　　“下来吧，我在楼下等你”，似乎知道她刚清醒，再次提醒道。
　　程观云看了眼屋外，黑沉沉的一片，与屋内明亮的灯火形成鲜明的对比，对黑暗的恐惧让她犹豫片刻，往下看只有点点星光，可内心始终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就像是种子发了芽，无法控制的疯长。
　　她终于知道这平静的生活里缺少的是什么，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无可无不可的，但若是有了什么期盼，所有的渴望都会带上某个影子，甩脱不掉。
　　也许是为了印证，又或许是为了斩断，这一步她终归要踏出去。
　　穿好衣服下了楼，刚出小区大门就见宁维桢靠在车门上，她还未走近，宁维桢已经迎了上来。
　　“打扰你睡觉了，不好意思”，话是这么说，也没见他脸上有多愧疚，满脸的笑意如沐春风。
　　他自那天之后未出现过，几面之缘如此浅薄的关系，他却似感觉不出，自带着一股熟稔像她靠近，就好像他们本该如此。
　　程观云有些不自在，她不习惯这样的直奔而来的东西，感情或者是人她都不习惯，不自觉的紧绷着，“是有什么事吗”。
　　她连说话都一板一眼保持着应有的冷静，生怕让他误会，然后她自己却忽略了，若是不想他误会，下来的必要都没有。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临走前，想要见你一面”，宁维桢望着那双冷眸，柔情似水。
　　他从不在意她是何模样，他只守着那颗心，全然不在意她的外表如何拒人千里。
　　风吹动头顶的树叶，晃动得夜下的灯光忽明忽暗，风起风落，她看着宁维桢的嘴一张一合，每一个字她都听进了耳朵里，可组成起来她又好像听不明白他的意思。
　　“为什么要见我”，人总有时候会傻的让人出乎意料。
　　她的前半生傻了许多年，变成如今冷情的模样却又遇上了更傻的人，只凭着心意走，全然不计较得失。
　　可遇见这个时候的她就注定是一场无用功，她不会轻易的相信感情，也不会轻易的走近，那如同稚子的感情在她更多的是猜疑。
　　“想见你，也只想见你”，宁维桢看着她的眼睛，像是要把这个人看入心底。
　　在某一刻程观云是真的慌了，他那样明亮的目光仿佛在那一刹那驱散她心底的阴影，叫她露出那颗真心看了个透彻。
　　这种感觉是既奇怪又害怕的。
　　下意识的程观云背过身去，放佛只有不看他，才能做到心如止水。
　　她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要下来呢，
　　可宁维桢又怎会轻易让她反悔呢，他好不容易走到这里，没有退回去的道路。
　　“有空去兜兜风吗”。
　　她退，他进。
　　宁维桢从她身后走到她面前，仍是望着她，满脸的笑意。
　　程观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拒绝的话到嘴边却是道，“你不忙吗”。
　　宁维桢笑了笑道，“我专程来找你的，自然有空”。
　　“那就走吧”，程观云舒了一口气选择妥协，不是与宁维桢妥协，而是自己。
　　她没试过被人注视的感觉，忽然想试试。
　　她不确定这会不会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但总可以且行且看的。
　　宁维桢的车像他这个人低调奢华，程观云坐上去的瞬间有些后悔，人在激情之下的决定大多是不理智的，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承受得起这个不理智的后果，毕竟两人之间的差距太过悬殊。
　　“在想什么”，宁维桢侧眸的瞬间见她神情严肃，不由得问道。
　　程观云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开口，“没什么”。
　　她觉得自己还需要再捋一捋。
　　显然程观云还没了解透宁维桢这人，他想要的，只会一往无前，不会临阵退缩。
　　目的地是市内比较出名的一处江景，车刚好停在桥下，一眼望去对面的一排排灯光在江水上泛着粼粼波光，伴着潺潺的流水声起起伏伏，江风阵阵沁人心脾，视野的宽阔让人的心境也变得舒展开来。
　　良久之后程观云忽然道，“宁维桢你是不是因为程煜明才接近我”。
　　程观云从来不是个痛快的人，她想要一件东西只会拐弯抹角，不会让人察觉真实的本意，但有时候人压抑到一定程度，甚至产生了反抗情绪的时候，就像是叛逆期，那些阴暗或者隐藏的情绪会一股脑的涌出来，人也会变得不管不顾。
　　此刻她就是这样。
　　宁维桢奇怪的看向她，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你以为我是因为你哥哥”，宁维桢把玩着打火机，火焰跟着他的动作明明灭灭，在忽明忽暗间似乎能感觉到他低落的情绪。
　　“不是吗”。
　　两人一个低头一个看着河面，似乎都在躲避。
　　良久，就在程观云心里隐隐失落觉得他不会回答时，听见宁维桢低沉的声音认真而执着道，“程观云，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不需要什么借口”。
　　“为什么是我呢，我们只见过几面”，程观云总觉得一切那么的不合理。
　　宁维桢看着她忽然笑了，笑着笑着飞快的垂下头再度望着她时眼里的火有些热烈。
　　“程观云，喜欢一个人是用心的，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还需要理由吗”。
　　宁维桢低头的瞬间程观云仿佛看到他眼底的落寞，又听他郑重的告白，一时有些迷惘。
　　她不曾真正的爱过一个人，诚如他所言，爱一个人是用心，她没用过心，所以觉得无比沉重。
　　“我…”。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来挽救，也许什么都不说最好。
　　宁维桢却像是忽而想开了，“你先听我说，程观云，也许我现在说喜欢你，对你来说太突然，但感情的事情本身就是这么虚无缥缈，我只想知道，能不能等我回来，给我一个机会”。
　　程观云脑袋有些发懵，就好像是步步紧逼的走到了这一步，临门一脚他又忽然放过她，叫她心里七上八下。
　　大脑停顿了一会，思绪翻涌，她竟想不出话来回答。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说默认了”，宁维桢颇有些耍牛氓的味道。
　　程观云瞪眼看他，有些憋闷。
　　宁维桢笑容越发灿烂，甚至伸手揉乱了她的发顶。
　　这样亲昵的动作让程观云忍不住心里颤了颤。
　　“你…”，她只是后退着躲开，哪怕是他突然的亲密举动，也没让程观云有过多的反感，大概是他这人天生长的正派，程观云恶狠狠的想。
　　“送你回去吧”，宁维桢没在逗她。
　　程观云坐在车上心不在焉的看着窗外一晃而过的风景。
　　在意一个人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为他担忧，她还没理清自己的思绪，脑袋里已经开始为即将离去的宁维桢忧心，当初程煜明也是这样，轻飘飘的一句再见，然后突然消失不见。
　　宁维桢停好车绅士的给她开门，直到送到小区门口，站在那目送她进门。
　　他好似很喜欢看着她离开，程观云有时候会好奇，等着一个人离去是什么感觉，不会难过吗，此时的她尚且不知，过去的时光里宁维桢曾经无数次默默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她在自己的视线里，才会感到安心。
　　程观云刷了门禁卡，一只脚迈进去忽然忍不住回头问，“你会回来的吧”。
　　一个人的离开总是触不及防的，她厌恶这种感觉。
　　“当然，我还要回来亲耳听见你答应和我在一起”，宁维桢站在那笑的一脸灿烂。
　　程观云松了口气，莫名的应了一声，“好”。
　　转身进门时才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尴尬的溜进楼房。
　　宁维桢笑的开怀，转身回去，想到刚刚程观云的紧张神色，面上渐渐凝重，程煜明的离去是所有人的遗憾，总有一天他让遗憾圆满，让她放下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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