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柯透他－深海呼吸

　　似乎射击课程就是很容易出问题，降谷零离开后不久，鬼冢八藏也被人喊走了，直到临近下课才回来，他正问到降谷零时，平昌静恰好从门口探出个头。

　　“教官，还有能给我玩的机会吗？”

　　鬼冢八藏回头一看是平昌静，而且还没穿制服，立刻吼他：“玩什么玩！练习用的枪不是给你玩的，回来了就归队！”

　　“好——”平昌静拖长了音，慢吞吞地走过去站到队尾，鬼冢又吼他：“答话要干脆！”“好好。”“只要回一遍！”

　　等鬼冢宣布下课的时候已经完全想不起来要问降谷零去哪这回事了，平昌静对伊达四人指了指门外，继续笑眯眯地缠着鬼冢八藏。

　　“鬼冢教官，我请了七天假，中间过去一个周日，还提前回来了，下节课我就不上了吧。”

　　“不想上课就去医务室躺着，”鬼冢扭头看向平昌静，破天荒的没有开骂，他把手上的计分板递过去，“下节课有观察员，去器材室把负重装备拉到操场。”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往门外去了，平昌静挑起眉毛跟在他身后打着商量：“全班有30个人诶，要拿那么多……”

　　鬼冢八藏话音一转：“说起来，下课之前，我好像没有看见降谷？”

　　平昌静立刻闭嘴：“领取负重装备，了解。”

　　鬼冢八藏满意地大步离开，平昌静对着手里的计分板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走到门口，五人组倒是都在门口，平昌静用计分板敲了敲降谷零胸口：“听见没，领装备去。”

　　他们穿戴着全套负重装备绕操场跑圈时，平昌静就盘腿坐在草场边缘，四人什么也没问，平昌静感谢这份体贴，也仅此而已。

　　几个穿黑西装的人站在草场边缘观察鬼冢班的学生，而平昌静在观察他们，当其中一个人的视线略过平昌静时，脸上露出了微妙的神色。

　　这本来不奇怪，不论是谁，看到平昌静的第一眼都会露出奇怪的表情，多数是因为他奇异的发色，但对方手里应该有班级名单，不应该对他展现这样低级的惊讶，只是那人只看了他一眼，就把视线重新投向正在跑圈的队伍，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在最后半圈比赛似的加速冲向终点，平昌静按了秒表，分别记下时间。

　　到摩托车绕桩时，平昌静也被鬼冢八藏一脚踹上去练车了，他只好伸个懒腰，争取速战速决赶紧回阴凉地蹲着去，虽然速度很快也很完美，但怎么看都有炫技的嫌疑，鬼冢皱着眉头给他记下分数。

　　“哦，小平昌很熟练嘛，以前练过？”

　　“确实有人教过。”平昌静摘下头盔把车交给下一组练习的人。

　　临近中午了，太阳热烈，在平昌静准备重新回领奖台下蹲着偷懒之前，一只花猫慢悠悠走过来拦住了他的脚步，平昌静有点惊讶：“小不点？”

　　小不点顺着他的脚边绕了几圈，一边绕一边嗅，随后还用爪子扒住平昌静的裤子站起来闻。这挺奇怪的，小不点从来不会这样，平昌静慢慢把手伸到小不点的面前，花猫向后扬了扬脑袋，细细嗅了起来，随后才用脑袋蹭了蹭。平昌静没想明白原因，但反正小不点应该是认可了他身上的气味，于是他伸手把猫举起来。

　　“喂！平昌静！你站在那干什么！”

　　吓得一人一猫打了个哆嗦，平昌静下意识卖了个乖：“教官，是猫诶。”

　　小不点被面朝鬼冢八藏举起，它闻见ALPHA的气味，朝鬼冢龇牙哈气，鬼冢屈起食指敲敲计分板：“别啰嗦了！给我把猫放下，过来计分！”

　　“总觉得，鬼冢教官对平昌很没辙的样子。”诸伏景光突然感叹。

　　松田阵平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修车萩原研二，总觉得这两个人有点说不上来的相似感：“我看只要他想，谁都拿他没办法。”

　　平昌静站在一旁计时，往来的摩托车绕杆跨桥，那三花猫也一动不动地蹲坐在平昌静身边，弄得班里的男生女生频频扭头去看，鬼冢八藏用不悦的语气指挥平昌静：“平昌，把猫弄走。”

　　“一只猫坐在旁边一动不动也能影响警察训练的话，猫狗打群架岂不是能造成警局系统瘫痪？”平昌静振振有词，鬼冢八藏正想说什么，他又抢着说话，“鬼冢教官，应该是就算这只猫在旁边，大家还是目不转睛只做自己的事才对，不如说这正是个锻炼定力的好时机！”

　　鬼冢沉默了一下，想不出该如何反驳，总觉得平昌静说的还挺有理的，他迟疑地点了点头，随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错过了反驳的最好时机，鬼冢只好转向其他学生：“都给我继续！专心训练！不准分心到处乱看！”

　　后半节课，两位观察员的视线几乎只停留在了萩原和松田的身上，只是当训练结束，留给他们最后五分钟自由活动时间时，五人组，尤其是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走到他身旁来之后，那股微妙的视线就再次出现了，像是找到了能偷瞄的借口一样愈发频繁。

　　整个片区专职监视他、知道他是谁的组织成员不到12个，他记得每一个人的长相，其中警察角色有4名，可以肯定并不包括这个人。

　　那么，这个人应该是第三方。平昌静咧着嘴笑盈盈地向那个人挥了挥手，不出所料，对方愣了一愣，最后向他点头示意。

　　下课临走前还从他身后走过，在他身侧丢下了一个纸条。

　　用这么明显的手段？——平昌静在心里吐槽。

　　下课铃声响起时小不点也自觉起身，像是真的只为了训练鬼冢班学生们的定力一样，办完了事就自己离开了。而静和另五人一起吃了午餐，此后就各回各宿舍去了。

　　鬼冢班这一整周的下午都是外勤任务，负责两所大学校附近的安全巡查。两人一组、巡查两天，其余5天的时间则可以自由安排。平昌静请假的时候就说过周三会回来，鬼冢就把他的日程安排在周六，和班里另一位叫做神奈伊娜的女生一组，平昌静并不认识她。

　　事实上他与班级里除去那五人之外的几乎所有人都不太熟，神奈伊娜也只是其中之一，平昌静思考了一下，却没想起神奈伊娜是谁，于是没再想这事。

　　他回到寝室后本来想睡一觉补充体力，但平昌静本身就浅眠，不大的声响也能扰得他没法休息，此刻闻到这一层两个ALPHA的信息素味道后更是无端感到心烦，他起床重新穿好衣服又给自己贴上隔离贴，准备出门。
　　身体是很累了，可有些事缠在心头让他没法安睡。

　　平昌静才走到楼下，就看见小不点端坐在门卫室，有几个警校生正在逗猫，他快步走过去，小不点便站起来向外走，像是在带路。

　　“小不点？”以往平昌静这么喊，小不点就会迈着猫步走过来，但这一次，小不点只是继续向外走去，于是平昌静也跟过去，一直到校外不远处的巷子，小不点曲起后腿原地坐下，他也蹲下摸了摸小不点的脑袋。

　　“小不点，你……”未完的话语被他自己截断，因为他闻到了一股信息素，来自于从巷子拐角刚刚走出来的人，一位ALPHA，一个他太过熟悉的人。

　　信息素本身是可以收敛的，而现在，这浓郁的气息所代表的含义当然也不言而喻。

　　他在沉默中心虚，对方显然已经完全看穿了他，仁慈地率先开口：“怎么了，不敢抬头？”

　　猫咪乌黑的眼睛直直望向饲主，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坏事，像是与猫互换了瞳色似的绿眼睛的饲主低头和猫对视：“这只猫一直不欢迎ALPHA。”

　　“也许它只是不欢迎正常人，而我们恰好流着一样污浊的血。”

　　乌丸静猛地抬头：“怎么会——他明明——不，我只是……抱歉。”

　　“我是主动服药的。”

　　静难以置信地直起身，他真的想揪着对方的领子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步子却在眼前人冷漠的眼神中停下，他们僵持了很久，最后静也只能问出一句：“何必呢？”

　　“呵……觉得让我参与实验是在浪费组织的时间和——”“别这么说！”

　　“沁扎诺，”对方没有喊他的名，这个称呼让静的心里一颤，旧友美艳的面容没有一丝表情，“我曾以为你是真的死了。”

　　“父亲向我承诺过，”静只能盯着对方的眼睛，可是连那里面都没有一丝波澜，但她可是职业演员，没人能从她的伪装里看出破绽，“是你主动向BOSS提起的……对吗？”

　　为什么要选择假死的方式？
　　为什么离开前不能告诉她？
　　这12年在做什么？
　　为什么他的身边有那么多监视者？
　　有些话没有说出口，是因为要问的太多了，她不知道要怎么问。

　　尽管不曾明说，他也知道莎朗想问什么。解释的话语如鲠在喉，撕开伪装，拨开陈旧的血色迷雾，威胁的声音一刻不停地在他耳边回响，可就算是这样妥协，他最不希望的事情依然发生了。

　　“静？”

　　是降谷零的声音在巷子外响起，平昌静扭过头去，就那么一瞬间，他再回过头来时，人已经不在那里了。

　　静的表情里掺杂着惊讶与愧疚，那是降谷零不曾见到过的表情，他快步靠近，但巷子里只有小不点端坐在平昌静面前，残留的信息素显示这里曾经有过一位ALPHA。

　　“你……怎么了，遇上谁了吗？”

　　平昌静迅速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没什么，只是一只狐狸而已。”

　　“狐狸？”降谷零听不太明白，但他随后就想起平昌静曾在神志不清时说过小狐狸之类的话，“是……在说你以前认识的人？”

　　平昌静向外走去，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这次见面显然只得到了更坏的消息，但故人来访又确实为他这虚度甚至说不清是否是虚假的12年光阴增添了不少真实，时光是真的在流动，他是真的活过。

　　可这次也没有成功。

　　要活下去、要保守秘密、要弥补他们的过错。
　　到头来，一个也没有做到。

　　也是当然的，火焰总是扑不灭，苦痛更是会蔓延，他从来没能真正救下谁。

　　只是见到降谷零的那一刻，静还是重新燃起想要抓住什么的心情，或者是被什么人抓住也行，他不在意。

　　——当然，被警察抓住还是算了。

　　他原地转了半个圈，点点头：“嗯，大概算得上是我的幼驯染。”

　　降谷零是真的猛然一怔，他心底升起一丝不愉快：“ALPHA……他，也是组织里的人吗？”

　　平昌静可没漏听前面那句“ALPHA”，他轻轻挑起半边眉头，随后笑了起来，他点了点头，又向降谷零的方向凑过去：“怎么了，会吃醋？”

　　降谷零没有躲闪：“你希望我吃醋吗？”

　　平昌静惊讶的神色略过降谷零的面容，之后抿着唇撇开视线：“你倒是直白……”

　　巷子空空，但他知道那只狐狸真的踏过生与死的泥沼来见自己了，为他早已没有意义的四季轮回添了一把活下去的业火。

　　“你是出来干嘛的？”平昌静收回视线再次发问。

　　“明天轮到我出外勤，来熟悉一下街道。”

　　“在这里上了这么久的课还需要熟悉街道？而且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先前很少注意这样的小巷子，但你的发色确实很特殊，而且还有些卷，一眼就认出来了。”

　　平昌静听见后面半句，抬手捻了捻有些打结的卷发：“熟悉街道光靠在路上看是没有用的，否则你为什么不和地砖、路灯或是电线杆聊天？”

　　那语气是有些微妙的，但仔细想想也有道理，于是降谷零虚心提问：“那要怎么样比较好？”

　　平昌静揉了揉脸：“当然是和店员聊天，尤其是年纪大的店主更爱与客人聊天，换身便服去买些东西，再告诉对方自己初来乍到不知道这里的夜晚是否安全，不出半个小时，别说都市传说了，邻居的案底都能给你透出来。安全死角、事故多发地，或是街道上的传言和异常，那才是罪犯聚集的重点。”

　　虽然是这么说着，但平昌静却脚步不停地往安园大厦的方向走去，他得回去补觉，熟悉街道或者说为某人在打探情报方面提前补课这件事并不在他的业务范围内，到目前为止，他还没能真正的休息过，此刻可谓是身心疲惫。降谷零跟在平昌静的身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只见平昌静一个转身，大约是想说什么，但没能控制好平衡向另一侧摔去，他赶紧拽住平昌静的手臂把人扶正。

　　无奈地轻叹一口气，降谷零明白平昌静此刻急需休息，熟悉街道的事情也许要晚些再说了，然而他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景打来的电话。

　　电话另一边是诸伏景光对现状的解释，一辆轿车的保险杠追尾后卡在了厢式货车的尾部，而货车司机因为一些不明原因陷入了昏迷，他们大致报了一下行进路线，让降谷零去向教官借车。

　　老式手机漏音严重，平昌静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他稍作思考想起了那段路的方位，如果持续直行就会开往一座正在修缮的大桥，他拍了拍降谷零的肩，解释了一下大桥修缮的事情：“带上萩原去找松田阵平，他手里有一把车钥匙，开车去追。”

　　降谷零不疑有他，点点头，挂了电话就往学校方向跑去。

　　平昌静伸了个懒腰，险些眩晕着倒下，他撑着墙缓了缓，想着最后回过头去看一眼巷子，又想到那么远早就闻不到对方的信息素了，花猫也爬上墙头离开了这里，回头看也没有意义。

　　“找到你了，静冈静。”

　　是谁！好几个人与他擦肩而过，是个女声，他扭头去找，其中一个人有着卷曲的短金发，平昌静直觉一定是她。

　　那背影和她好像……平昌静下意识就伸手去拽，但他的身体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支持他去追寻真相，在即将摔倒的瞬间被人架了起来，硬是让他保持了一个与正常无异的移动姿态。

　　平昌静这才彻底清醒。
　　监视、接触、阴谋？他们认识吗，不，这世上只有两个人知道他真正是谁，但他们都已经死了，除非有人把他的事情告诉了别人，厚司早就在组织的压迫下和家里断了关系，艾莲娜……

　　短短几秒的思考后，只剩下一个答案。

　　静放松身体，任凭这两个人带着自己走：“姐姐，你要把我带去哪？”

　　金发女士没有回头：“下午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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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他难得梦见了组织的事。

　　“静冈，绝对不能把这事再告诉别人了。”宫野厚司语气严肃，他当时什么反应来着，脑子还在思考，身体已经郑重地点头，答应厚司不再将这个身份说出口，没等他多说什么，无名的火从脚底爬开，他吓得后退，一时不察被绊倒，有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他。

　　雪白的天花板似乎属于病房，心电仪的声音一刻不停，那是他“出生”的那一天吧，研究员正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救回乌丸静，没人知道这具身体已经换了芯子。

　　场景一变，宫野艾莲娜出现在他的病床边。“抱歉，静冈……”
　　为什么道歉呢……艾莲娜要离开了，静用力把自己撑起来想去追她，脚一落地就摔了一踉跄，艾莲娜的身影消失了。

　　他回头一看，躺在床上的人变成了BOSS，这是在干什么？对了，BOSS要求他离开组织，直到收到召回命令为止。
　　那是个颇为陌生的声音：“我可以同意离开组织，我会保护好我的性命，像保护父亲一样保护好我自己，但3051？她就算了吧，就算做了实验也没有用，不是吗？何必浪费组织的时间和精力。”
　　正在说话的是……我吗？

　　病床背后的墙壁看上去阴森恐怖，他直觉这里面有什么阴谋正呼之欲出，就在这时，墙壁灰败腐化变成噬人的漩涡，漩涡里白底黑字像是什么书籍，又像是谁的脸，可越是仔细去看，越是什么也看不清……

　　没多久，梦境变得灰暗，最终回归虚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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