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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安
翟修远:“听闻顾将军喜茶,我这里有从江南运来的上好茶叶。”
翟修远端起一只小巧玲珑的瓷杯,递给顾泱。
顾泱没接,淡然笑道:“翟老大,顾某粗鄙不堪,喜用是大碗,喝的也是下等茶叶,唯恐品不出这上好茶叶之味,糟蹋了您的一番心意。”
翟修远也不恼:“看来是我想得不够,顾将军见谅。”
“小公子!不能进去!”
翟修远皱眉:“怎么回事?”
下人战战兢兢回复:“回老爷,小公子非要进来。”
翟修远厉声道:“带下去!”
“犬子莽撞,顾将军见谅。”
顾泱表示不介意:“令郎几岁了?”
“十五岁。”
“说起来,我在城门在见到过和令郎差不多大的孩子。”
翟修远不动声色岔开话题:“是在下教导无方。”
顾泱懒得行你推我往那一套,索性摊牌:“在城外,我和长卿装扮成难民的样子想入城,却被士兵拦下来,说要二十两银子才能放行。我问了裘太守,他说这是您的意思。”
翟修远笑了笑,看向温长卿。
后者会意,匆匆离开。
翟修远按了按眉心:“将军的意思,在下大概懂了。”
他突然笑起来:“可将军为什么会觉得我会遵从您意思呢?”
顾泱点破他的心思:“我知道城外有北人的奸细,但我不能不管。”
“既然如此,那将军就去做吧。只不过,长葛州百姓可不是您的军队,不会事事顺您的意。”翟修远散漫地躺下,“陈卓,送客。”
说实话比起官场上你来我往,曲意逢迎的那一套,顾泱还是更喜欢简单直接的解决方式。
翟修远的态度摆明了就是“长葛州不会听你的”。
顾泱没骑马,自己从城东走回来,到太守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李淼等在府外,接过他手里的披风:“公子,要送二公子回京吗?”
顾泱长长地舒了口气:“他在京中无人照顾,长葛州又危险,让程沭送他去江南祖父那吧。”
“是。”
赤那坐在地上,无所谓地笑:“怎么,怕死了?”
顾泱把药扔在桌子上:“我知道你有办法。”
赤那没动:“活着多没意思,咱哥两结伴地下走一趟?”
“顾泱,别跟我来你那套。”赤那缓缓站起身,凑近顾泱,哑声道:“说实话,你这张脸确实不错,怪不得阿蛮要救你。”
“你应该带着愧疚过一辈子。”赤那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你活该。”
顾泱偏头,对上赤那的目光,递上匕首:“你可以杀了我。”
赤那揪住他的衣领怒骂:“你个疯子!阿蛮给你命不是让你这么作践的!”
顾泱轻嗤一声:“不是想杀我么?我死了你又不会有什么事。”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最终赤那败下阵来,他喃喃自语:“我就知道你是个疯子。”
顾泱整整衣领,漫不经心道:“跟疯子打架还赢不了,废物。”
赤那重新坐下:“顾泱,给你命就好好活。”
顾泱没回答,撸起袖子准备给他上药。
赤那躲在角落里:“你肯定给我下毒了,我不涂!”
顾泱:“……”
“随你。”
他把药随手放在桌子上,没再看赤那一眼。
路过院子,裘太守正在赏花,顾泱抬手和他打个招呼,却听见裘太守惊呼:“顾将军,胳膊流血了!”
顾泱低头一看,胳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个挺深口子,血已经浸红了淡色的衣衫。
按理说,他应该有感觉的。
顾泱低声对李淼说:“去叫沈副将。”
顾泱躺在草地上,望着湛蓝色的天。
温长卿远远坐在树下。
他一直觉得什么都不知道也好。
也一直很羡慕那些能毫无顾忌走近顾泱身旁的人,羡慕他们能够跟顾泱勾肩搭背,羡慕他们能跟顾泱随意聊起自己身边的小事。
顾泱总是认真听着。
光光是这一点温长卿都做不到。
他总是有所顾虑,会担心自己的话题会不会太无聊,会不会惹顾泱心烦,会不会让顾泱厌恶自己……
那日少年听见他从来没有出过京城而露出的惊讶之情,他至今无法忘却。
他就像那井底之蛙,永远浅薄粗鄙。
永远无法与天上的雄鹰并肩。
但这样远远望着顾泱也好。
顾泱嫌阳光太刺眼了,挪到树下,没一会就睡着了。
温长卿伸手,小心翼翼地隔空描摹着他的眉眼,低喃:“顾荇之……”
顾泱迷糊地应了一声。
温长卿惊觉,快速收回手退到另一棵树下。
他是一个卑劣的偷窥者,仰望着雄鹰的光芒。
当天夜里,顾潋策马而来。
沈鹤白正在城门上,远远看见一人骑马而来,唯恐是北人细作,直接让人抓起来绑了送到顾泱那去。
顾潋没几下就被擒住,有人粗鲁地给他带上黑头套,他大喊:“放开我!我有事要见你们将军!”
沈鹤白只觉这声音耳熟,也没多想,挥手让人带下去。
顾潋被扛上二楼,有人扯开他的黑头套,和顾泱禀报着什么。
他不管不顾地大喊:“哥!”
顾泱一愣,这才看清沈鹤白说的“细作”的容貌:“阿潋?”
“哥!爹被派去南疆了!”
顾泱抓住顾潋的肩膀,问:“什么?”
“南疆有异动,爹被派去了!”
“备马!”
沈鹤白阻拦他:“备什么马!你不能私自回京!死罪!不可以!”
“他会死的!南疆是四皇子的封地!”
沈鹤白打不过他,被扔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顾泱翻身上马,疾驰而……停。
温长卿拦在他身前:“顾泱,不可。”
“让开。”
温长卿平静地看着他:“不。”
“下来,让顾潋说完。”
“吾儿顾泱,南疆异动,朝中无人敢应,你又不在,之前几家武将都被皇帝使手段弄垮,如今只剩下我顾府,我必然不会退却。想当年,你爹我可是英姿勃发,你一定也见识过,所以不用太担心我,我回得来。”顾潋一口气说完,看着顾泱一副要吃人的脸色,急忙补充道:“爹让我原话传的。”
顾泱:“……”
“程沭,送他去江南祖父那,看好他。”
程沭刚刚办砸了事情,不敢懈怠,连忙着手准备去了。
长公主逗弄着鸟儿,身旁的侍女说:“殿下,薛大人求见。”
她笑了声,转而问起另一个人:“陆锦呢?”
“回殿下,陆姑娘在花园。”
长公主停下动作,诧异道:“没闹着要追随她那顾哥哥走?”
“回殿下,没有。”
她挥了挥手,侍女会意,提起鸟笼子立在一旁。
“告诉薛大人,本宫近来身体不适,就不见客了。”
侍女恭敬退下。
“鬼鬼祟祟躲着作什么,出来。”
陆锦拘谨地向她行礼。
“前几天跟你那顾哥哥不会说会笑,自在得很吗?”她漫不经心地揪下一片花瓣来,“怎么,我比那浑身血腥气的还要可怕?”
陆锦想同她辩驳,却终究不敢。
“听到风声了?”
陆锦点点头。
“我说今日怎么不闹了,原来是这样。”
“本宫这一生,最恨的就是嘴上说着无所不能却需要靠女人巩固江山的玩意。”长公主抬眼看她,“虽然嘴笨,不讨人喜欢长得也不倾国倾城,但你记住,你在外是长公主的人,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有关本宫的脸面。”
陆锦又点点头。
“行了,玩去吧。”
陆锦走了之后,长公主思虑了很久,传侍女:“备车,进宫。”
“皇兄。”长公主福身。
“起来吧,近日昭阳老念着你呢。”皇帝故作亲昵地唤她的名字,“崇安,身体可好?”
“劳陛下挂念。”
“西洋人送了批好玩的来,让昭阳带你去挑挑。”
“谢陛下。”
昭阳亲热地挽着她的手:“姑姑,你有见过顾泱吗?”
“怎么?”
昭阳笑着晃晃她的胳膊:“我见过,姑姑,他比那画上的还好看呢。”
长公主笑笑不说话。
“对了,姑姑,你看这个!能自己动呢!还有还有……”
长公主看着手里的小玩意,低声说:“本宫都多大了,早就不喜欢这些玩意了。”
看着看着,想着想着,眼泪就下来了。
她犹记得年少的一切。
“崇安,看!”少年冲她扬起笑容,“送给你!”
“谢谢皇兄!”少女小心翼翼地接过,“皇兄,这个怎么玩啊?”
“我来教你!”
少年一跃而成了那俾睨天下的九五之尊,容貌变了,心性也变了。
少女长大成人,被那个口口声声说会保护她的哥哥送去和亲,受尽虐待,忍辱负重回到京城,却发现不过短短几年,这偌大的皇城,竟然没有了她的容身之处。
两人也从最初的形影不离,成了相互猜忌防备。
昭阳惊呼:“姑姑!”
她挤出一个笑容:“没事。”
心上事是旧事,眼前人却不是旧人了。
“昭阳,你可听到京中流言了?”
顾泱确实是累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房里。
温长卿正就着烛光看书。
“顾潋到哪儿了?”
“已过黛洲。”
温长卿的视线定在他脸上,没头没脑问了一句:“顾泱,换别人你会担心么?”
顾泱没听清:“什么?”
温长卿立刻转换话题:“我说,南疆那边来了捷报。”
“翟修远那有什么动静?”
“没有。”
顾泱这人就是懒,能不动脑子就不动脑子,所以他特别喜欢跟温长卿待在一起,有什么话不必弯弯绕绕。
“长公主的人在外面等着见你。”
顾泱重新躺下,裹着被子说不想出去。
温长卿觉得他这样特别好玩,走过来拉下被子露出他的脸:“幼不幼稚?”
“这不是小时候没幼稚过吗。”顾泱把被子从他手里扯回来,“不想出去不想出去。”
温长卿极少看到他这幅样子,翘起嘴角,说:“你就不怕我说出去?大名鼎鼎的将军私下里会耍无赖?”
顾泱把头蒙住,闭上眼睛装听不见。
一来二去又有了些困意,但不见还是说着玩玩的,顾泱把脸浸入冷水里,赶走疲乏。
长公主的大致意思就是,叫他不用担心陆锦,不会让她去和亲,还有皇帝有想招他做昭阳公主驸马的意思。
顾泱现在一听到这个就头疼。
“我是要破个相或者断条胳膊断条腿,皇帝能打消这个念头吗?”
沈鹤白:“万一人家公主看中你的内在怎么办?”
顾泱:“……”
“你觉得公主了解我之后还会觉得我内在好吗?”
沈鹤白托着下巴:“那倒也是。”
“不过谁叫你是南国百年一遇的少年将军,皇家当然要把你牢牢拴住,榨干你最后一点价值。”
皇帝看到了顾泱身上的价值。
“公子,南山来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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