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天

　　今天的天色有些暗沉，这座江南的小镇在入夏后终于迎来烟雨朦胧，也给燥热的夏日带来一丝凉意。

　　许岁在令人昏昏欲睡的气氛里，看着桌上的一大包糖，陷入深深地沉思。

　　首先，这糖在学校超市有得卖；其次，这糖的外包装是粉色的；最后，她不知道这糖是谁送的。

　　许岁泄气般地抓起那包糖，然后趴在了桌上，没了声响。

　　“情感告诉我是陈周翊送的；理智告诉我不是陈周翊送的。”

　　林迩正准备掀开酸奶盖舔一舔，闻言只能暂时停下手中的动作，“你拆开看看不就得了。”

　　许岁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包装，这糖和结婚宴会上的喜糖相似，用袋子装着，一松便能打开。许岁在这个红色袋子里看到了一把牛奶糖——和放在最上面的小纸条。

　　“球王，加油。”

　　许岁克制了一下疯狂想要上扬的嘴角，只是拉了拉林迩的袖口，“陈周翊送的，我认识他的字。”

　　林迩却莫名地笑了一声。

　　“嘿嘿，我也有。”林迩的话像是泼了一盆冷水，让许岁清醒过来，“你往前看看，张宇恒手里拿着和你一样的。”

　　许岁扭头看去，发现张宇恒右手拿着糖，左手勾着陈周翊的脖子，两人从她的角度看去，正在“耳鬓厮磨”。

　　许岁：......

　　许岁不再说什么，只是把纸条放回去，拉紧包装袋上的绳子后，放回抽屉，开始写试卷。

　　另一边。

　　张宇恒颠了颠手里的糖，勾住陈周翊的脖子，说：“怎么？拿点儿糖讨好我？”

　　陈周翊笑了一声，空出一只手扶了一把眼镜，“我是安慰输给我的你。”

　　张宇恒整个人一僵，他想起了昨天一分之差输给陈周翊的球王争霸赛，懊恼地打了一下陈周翊地脑袋，回到座位。

　　陈周翊转过去，看了一眼许岁：她已经把糖放好了，正在写作业。

　　陈周翊没有勇气向许岁释放什么暧昧的信号，只能欲盖弥彰地给四人组所有人都送了。

　　他放任自己的目光流连在她脸上，用心地描绘出一笔一划。

　　这是幸福的瞬间。

　　上课铃响，陈周翊收回了目光。

　　-

　　陈周翊并不意外自己会在傍晚的课桌上，收到来自许岁的回礼。

　　她这次没有写便签，只在牛奶盒上写上了“谢谢”，暧昧的举动却又带上了疏离的气息。

　　陈周翊在那一刻捕捉到了什么，他放任自己进入这场游戏，却在此刻突然清醒。

　　陈周翊坐在位置上，沉默半晌，终究把它喝完了。

　　把牛奶盒放下的一瞬间，他突然回忆起昨天教许岁打球的场景，许岁很聪明，只教了一遍就学会了。

　　他想，先前的举动已经足够出格，而现在应该停下。

　　傍晚的夕阳和天空上的弯月、星光点点勾勒成画，陈周翊把牛奶盒扔进垃圾桶里，却在看向前门时顿了一下，而后转身回到原位——他不再看向任何人。

　　-

　　许岁此刻正在教室前门的位置和六班的方杉金打球。

　　方杉金打气球来非常严苛，即使对面站着的是一个女生，他也绝不放水，该扣就扣。许岁对上他这样子，心里还挺开心的，觉得自己被对手尊重了。

　　“怎么打这么多回了，还没什么进步呢。”方杉金嘴角噙着笑，用一副玩味和嘲讽的语气开口。

　　许岁知道他是开玩笑，也不生气，“没人告诉你吗？昨天的球王争霸赛，我赢了。”

　　“被带飞了也好意思炫耀，据我所知，你就是拖后腿的，具体是你们班大神的功劳吧。”方杉金脸上笑嘻嘻的，毫不客气地回嘴。

　　许岁一个愣神，就被方杉金的羽毛球打中了脑袋。
　　她弯腰捡起球，在地上还没干透的水坑里看见自己的倒影。许岁心里升起了一股难过，原来自己的球技只能被带飞，她是拖后腿的那个。许岁不再和方杉金闹腾了，她拿出全力打球，像是心里憋着一股气。

　　方杉金没再开什么玩笑，看到对面面色通红，喘着粗气的许岁，却是暗自心惊：这丫头吃错什么药了？！难不成我刚才说错话了 ？

　　方杉金意识到这一点后，也不敢再说什么，继续和许岁对打。

　　广播站今天放的歌恰好是陈粒的《小半》，歌声嘶哑神秘，道尽了许岁的心酸。

　　汗水从她的发梢低落到锁骨上，刺激许岁从酸涩的感觉中清醒。打完最后一个球后，她与方杉金告别，拖着两条快要废掉的腿回到教室。

　　许岁在人群里，看见陈周翊低头写作业的背影。

　　陈周翊个子高，也白。许岁不止一次的想，陈周翊怎么会缺追求者呢？她应该只是陈周翊茫茫人生中的一个过客，毕业就永别的那种。

　　她想起了大海和大海里的鱼。

　　或许大海理解水中的鱼，甚至自有一套方式感受那些淹死的灵魂；可大海无法理解我们的伤口和彻底颠倒的生活。

　　许岁在寻找一样东西，能够体会一个人的痛苦，走入她的灵魂。

　　许岁的眼眶泛红，她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听见了心底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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