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云见日

　　虞未白将苏镜的反应看了个全，无奈笑笑：“这么入神，在想胡大人的事吗？”

　　苏镜默了默，最终还是开了口，把阿奇的话告诉了他。

　　虞未白听完点点头，侧过脸看他：“你想听听我的想法吗。”

　　苏镜忍住心里的别扭，回想以前跟他的相处方式，笑着说：“未白哥说吧，我想听。”

　　虞未白在苏镜身旁坐下：“昨夜胡大人邀我去他家议事，拿着那块玉佩看了许久，我猜想这玉佩兴许是他妹妹的东西。太子让我带着这块玉佩，大概是因为这玉佩代表了胡守君和皇室之间的什么约定，太子恐怕是想告诉胡大人，如今是履行约定的时机了。”

　　苏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可是这跟我刚刚说的事有什么关系，他其实没必要一定要跟我们交恶，胡大人在官场这么多年，应该懂得这些道理。”

　　虞未白微微一笑：“恐怕他确实不是有意要这样，你记不记得，昨日我们去他府上拜访的时候，那个叫阿奇的下人说‘老爷在书房处理公务’，后来他急匆匆地过来，虽然看起来穿着打理的一丝不苟，但是眉宇之间的疲色却掩盖不住，我猜想他可能连日处理公务，确实不知道你们昨日就会到达沭阳郡。所以你们走之后我向客栈的老板娘打听了一下，她告诉了我一件事情。

　　几日前，胡大人收到的消息除了准备地图以外，还让他将沭阳郡几大家族三代以内发生的大事都整理一遍，上报圣上。

　　胡大人清贫，府中衙役并不多，加之这件事是皇命，胡大人只得亲力亲为，走访几大家族和翻阅卷宗，想必是有几日没睡好觉了。

　　又因为我给阿奇看的玉佩牵扯到他失踪的妹妹，所以才冷落了你们。”

　　苏镜歪了歪头：“你的意思是，胡大人不是故意要给我们脸色看。”

　　虞未白伸出手揉了揉苏镜的头，点点头：“胡大人年过半百，拉不下面子来跟你们解释，但是他一晚上赶制出了沭阳郡的地图，已经能说明他确实对这件事很上心了。”

　　苏镜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那我们岂不是，冤枉胡大人了……”

　　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有些懊恼地说：“早知道我就拦住二哥了，这下可怎么办。”

　　虞未白用手隔开他的头和手，失笑道：“你打自己做什么，要是觉得话说得太重了，走前去给胡大人道个歉便是。”

　　苏镜放下手，抿了抿唇：“胡大人说的没错，我这个巡抚确实名不正言不顺，以前我总觉得凡事都有你和哥、二哥在，所以我只需要好好练武，多读书就行了，现在看来，我还是差得太远了。”

　　虞未白听到他这样说，不知道是该高兴他对自己的依赖，还是该担心他以后被人蒙骗，没有收回放在他头上的手，哄道：“现在我还在你身边，你可以慢点长大，不用着急。”

　　苏镜回过神来，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忙站起身来拉开两人的距离：“谢谢未白哥。”

　　然后飞也似得跑了。

　　虞未白看着苏镜逐渐变小的身影，又看了看空了的手心，叹了口气，小镜，我能等你长大，可是我还有这个机会吗？

　　他回想起一年前不辞而别的那个晚上。

　　那天是九月十五，中秋节，苏镜几日前跟他约好去郊外赏月，从早晨起就兴冲冲的，谁知晌午过后天降暴雨，一直下到亥时也不见变小的迹象，天上别说月亮，连月光都看不见。

　　苏钰平日对苏镜要求很严，亥时必须上床休息，所以尽管很遗憾，苏镜也只能打消去郊外的念头，乖乖上了床。

　　虞未白不忍看他失望的样子，找了个会夜观天象的先生打听了一下，据说九月十六是个大晴天，加之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赏月也是不错。

　　正想着明日怎么给小镜一个惊喜，就听到门外有人在敲门。

　　虞未白停了思绪，打开房门，发现敲门的人是苏钰。

　　“大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虞未白笑了笑，问道。

　　苏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不知道为什么，虞未白总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危险，让开半个身子道：“大哥进来说吧。”

　　苏钰沉默着走进房间，看着虞未白关上房门，又给自己倒了杯茶递过来，终于开口：“跪下。”

　　虞未白愣了愣，笑容逐渐变小：“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苏钰像是忍无可忍，把一张纸拍在桌上：“你自己看。”

　　虞未白拿起桌上的纸，只看了个开头就跪在地上。

　　苏钰重重地打了他一耳光，怒斥道：“你给我滚出将军府，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彼时的虞未白跪在地上，虽然挨了一耳光，但是腰依然挺得笔直：“从我十岁那年来这里，您就教导我做人要光明正大，如今我坦言相告，难道不是光明正大吗。”

　　苏钰气极反笑：“我倒是想问你，这件事如果传出去，你的这套说辞能说服其他人吗。”

　　虞未白抿了抿唇，脸色有些发白：“大哥，我没碍着任何人，旁人说什么，我不在乎。”

　　“这是你一个人的事吗。”

　　苏钰冷冷地说出这句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虞未白脸色变了变，苏钰见状继续说：“你自己不在乎，总要在乎他，如果日后他被人戳脊梁骨抬不起头，到时候你去跟谁说你光明正大，谁听你的。”

　　虞未白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间，苏钰扔下一句“你好自为之”甩袖离开。

　　虞未白看着手上的那页纸，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小镜明日起来找不到他，会不会怪他，他走之后，谁又给他束发。

　　虽然他自知没有做错什么，可是苏钰说的没错，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趁着现在还没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悬崖勒马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事与愿违，他逃了一年，避了一年，终究还是躲不过命运的算盘，如今命运又让他和小镜重逢，到底是想告诉他什么？

　　虞未白扶住自己的额头，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好像有一只手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无法呼吸。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啪”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眼前逐渐清晰起来，不远处李庚辰和梨鸢正在争吵。

　　“你发什么疯！你知道这一瓶药费了我多少心血吗！”梨鸢蹲在地上，说完这句话又重新低下头捡地上的碎片。

　　李庚辰捏住她的手腕把她提起来：“我看你才是疯了，别用手捡碎瓶子。”

　　梨鸢想要挣开他的手，却几番尝试都没能成功，索性就让他抓着：“要不是你突然冲过来，我这瓶药也不会碎啊。”

　　李庚辰顿了顿：“我问你，昨晚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梨鸢显然心思还在地上的碎片上，根本没细想他的问题：“什么怎么办，不就是睡一起了吗，我又没让你负责，你干嘛这么上赶着。”

　　李庚辰手上的力道不自觉重了几分，疼的梨鸢直抽气：“什么叫我上赶着，你是个姑娘，被这么多人看见跟我睡在同一个房间，一点也不觉得害臊吗？”

　　梨鸢也有些生气了，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一把甩开他的手：“我有什么好害臊的，要不是你像个被轻薄的大姑娘一样尖叫出声，会有人看见吗？”

　　李庚辰听到这话，非但没有更生气，反而破罐子破摔耍起赖来：“那你轻薄了我，得对我负责，我要娶你。”

　　梨鸢冷笑一声，讽道：“大少爷，你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可我没忘记我是哪里的人，画月楼里的姑娘，即便是赎了身，也不会嫁给朝廷的人。”

　　眼前的一幕让虞未白暂时忘记了刚刚的眩晕感，正思量着要不要去劝架，就看见刚从自己这里逃跑的苏镜风风火火地跑向两人。

　　“万俟昆走了。”

　　苏镜停在两人面前，把手中的信纸递给李庚辰。

　　李庚辰正要说的话止在嘴边，愣了愣，接过信纸。

　　纸上写道：苏兄，承蒙关照，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先行一步，后会有期。万俟昆。

　　万俟昆走的毫无征兆，连个理由都没有留下，苏镜回想这两日的相处，又觉得他走的理由太多。

　　这几日发生了许多事，很多话他们都要避着万俟昆说，再加上二哥喜欢梨鸢，自己又跟虞未白久别重逢，大多时候万俟昆参与不进他们的话题，也不知道他是否觉得自己被冷落了。

　　不过原本万俟昆就是因为马匹受伤所以暂时搭了他们的顺风车，如今到了能够租马的地方，独自上路也是正常的事。

　　苏镜正想着，突然感觉到有人把手放在他的头上，苏镜看向手的主人，虞未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后，冲他微微一笑：“别想太多。”

　　苏镜别过脸，轻轻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一旁的两人也没了继续争下去的心情，李庚辰摸了摸鼻子：“他不会是因为我和梨鸢天天吵架，把他吵烦了所以才走的吧。”

　　梨鸢斜了他一眼：“是啊，我都觉得烦，你什么时候能放过我不找我的事了。”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苏镜忙道：“二哥！我有事跟你说。”

　　说完把李庚辰拉到一边，将之前虞未白跟他讲的事说了一遍。

　　李庚辰揉了揉眉心：“坏了，果真是我今日太冲动，这下闯祸了，要是让老爷子知道这事儿，还不得扒了我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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