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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寝
自从十二岁起,每年新年母后都会给谢湘君准备一只妆匣作为她的嫁妆。这些妆匣在她来北齐的时候也都一并带着了,只是嫁了人却并没有什么心思梳妆打扮,况且南国的首饰跟北齐的穿衣风格也格格不入。
谢湘君让柳儿把这些匣子取出来,一共六只,有头面,有配饰,有胭脂水粉,此外还有一些精致的摆件玩意。她从中选了几样属意的放进日常梳妆的首饰盒里,又拿了一只翡翠雕成的小鹿摆件放到木雕雀鸟旁边。
这翡翠鹿是用一块青中带红,黄,紫三色的上好翡翠雕成,花纹自然融于鹿角,取九色鹿的祥瑞之意。以前在南蜀,谢湘君时常拿着把玩,如今却只能睹物思乡了。
再有几日便是谢湘君的生辰,谢湘君的生日是二月初六,临近新年,不是早几天就是晚几天。因此往年在南蜀新年这一个月宫里总是热闹非凡,办不完的宴会,看不完的歌舞。
“殿下。”柳儿跪在谢湘君脚边托起她的手默默的握着,想要通过这种行为让她的公主感到安慰。
谢湘君看着柳儿,柳儿比她大三岁,今年已经二十二了。谢湘君本想着等自己成婚之后也给柳儿寻个好婚配,以后仍在自己身边伺候,只是来了北齐,这事就没着落了。
“我不该把你也带来。”谢湘君觉得对不起柳儿。
柳儿忙道:“殿下怎么说这样的话,柳儿这辈子只服侍殿下,哪里都不去!”
谢湘君生日这天,柳儿一早亲自煮了长寿面,还做了玲珑糕。玲珑糕是用糯米染了果蔬汁做成的彩色宝塔状糕点,在南署富贵人家做寿都是要吃玲珑糕的。
“柳儿!”谢湘君看见玲珑糕十分惊喜。
柳儿笑道:“材料不是很全,殿下您将就着尝尝!”
玲珑糕用了白米,黄米,黑米,上面装饰了红枣,核桃,杏仁,花生,桂圆,里面夹的是蜂蜜豆沙馅。要是在南蜀这个时节还有很多鲜花鲜果,玲珑糕会做成九色,内陷也会放许多不同的馅料。可即便如此,这个方方面面都显得十分朴素的玲珑糕还是让谢湘君欢心不已。
午后,福元宫的大太监梁七来落云台请谢湘君过去,说是王上为她准备了生辰礼。谢湘君有些意外,宫里除了王上的生辰,别的妃嫔甚至王后都不会大办。王上身体不好的时候也不会举行宴会,只是朝臣例行送贺礼写贺词。
谢湘君上了准备好的撵车,心里多少为王上记得她的生辰感到温暖。车子走了小半个时辰,谢湘君才知道不是去福元宫而是去马场。
谢湘君到的时候江湛已经到了,只是没下车,傅卓见谢湘君来了才从撵车里把王上扶了下来。
谢湘君给江湛请安道:“臣妾见过王上!”
江湛笑着让她平身:“今日是你生辰,所有礼都免了!”
谢湘君笑笑:“谢王上!”
“傅卓!”江湛吩咐道。
“嗳!”傅卓得了令立刻让人把礼物带上来。
马倌牵着一匹漂亮的枣红色小马跑上前来,谢湘君露出惊喜的神色看向江湛:“王上!”
“这礼物你可喜欢!”江湛笑道。
谢湘君使劲点了点头:“太喜欢了,谢谢王上!”
“喜欢就好!”江湛摸了摸谢湘君的鬓发又道:“孤没法陪你骑马,就为你找了一位师傅,由她教你你很快就会成为马术高手!”
江湛为谢湘君找的教习马术的师傅是宫里专门教授妃嫔公主骑马的女驯马师,名叫呼延歆。呼延歆三十五岁,身材高大健壮,皮肤微黑,声音洪亮,气度堪比男子,在宫中供值已有二十年,教习过很多宫廷女眷马术。
江湛近来身体又不怎么好,只在马场小站了片刻便咳嗽不止,谢湘君和傅卓忙劝江湛回宫休息。
江湛对谢湘君道:“你以后想骑马派人告诉呼延师傅一声直接来马场就好!”
谢湘君心情愉悦的回到落云台,素琴告诉她适才鸢夫人差人送来了一份礼物,谢湘君心中暖意更甚,没想到鸢夫人竟然也会知道她的生辰。
鸢夫人送的是一副羊毛挂毯,用北齐特有的工艺织成,织的是北齐的圣山孟劼雪山。孟劼雪山对北齐人而言是非常神圣的存在,是他们的母亲河博尔济齐河的发源地,有虔诚的朝圣者会前往山中祈祷,以求保佑他们的家人健康平安,家乡风调雨顺。孟劼雪山的挂画也同样代表着北齐人最真诚的祝福。
这两份礼物让谢湘君多少感到了一些慰藉,也让她开始从心底里想要试着适应这里的生活,毕竟她以后的日子都要在这里度过。
去宣阳殿请安的时候,谢湘君从匣子里精心挑选了一支镶红宝石的花团锦簇掐丝金簪带上,又拿出南蜀宫廷专用的芙蓉胭脂,略施了一点。
谢湘君照例喝了钟御医给她开的药,然后让钟御医给她请脉。
钟御医请完脉问谢湘君:“调理了这两个月,夫人自己感觉如何?”
谢湘君:“感觉精神比以前好些了,食欲也感觉好了不少。”
钟御医:“夫人如今的气血已经充盈了不少,体质也好了不少,但保险起见这药还得继续喝着。”
梁飞燕下朝回来正赶上钟御医给谢湘君诊完脉,便也顺着问了几句。钟御医一一作答之后便告退了,谢湘君本想跟着一起告退却被梁飞燕留下了。
“王上最近怎么样?”梁飞燕端起茶盏问谢湘君。
谢湘君:“回禀娘娘,王上最近心情不错,天暖和了咳嗽的也少了。平时精神好的时候就下下棋,看看书,偶尔散散步。”
梁飞燕点了点头:“嗯,还是不要让王上过于劳心。”
谢湘君:“是,娘娘。”
“你这段日子跟着王上感觉如何?”
“臣妾能有幸侍奉王上,自当尽心竭力。”
梁飞燕又道:“本宫的意思是你觉得王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谢湘君略一沉吟道:“王上是个很温柔的人。”
梁飞燕看着她道:“你身体也调养了一段时间了,是时候该侍寝了。”
谢湘君闻言身体微微一颤,没有应声。
“本宫希望你能真正的把王上当做夫君而并非只是王上,这样与你自己也好。”梁飞燕并没有把话说的过分直白。
“是,娘娘。”谢湘君轻声应道。
是夜,梁飞燕去福元宫见江湛。
“是时候该有个孩子了。”
江湛对梁飞燕的来意并不意外,毕竟他们都很了解彼此:“你觉得湘君是好人选。”
梁飞燕:“我只觉得在后宫这些妃嫔中你应该是最中意她的。”
“你总是这么周到。”江湛苦笑了一下。
梁飞燕顿了顿道:“我尊重你的意愿。”
江湛:“如果真的能有孩子的话,这个孩子既有北齐王族的血统也有南蜀王族的血统,将会是再合适不过的未来君主人选。”
“如果你不愿意....”
江湛轻轻摇头打断梁飞燕:“飞燕,我的时间已经无多,以后的事就交给你了!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就不再与你告别了。”
梁飞燕闻言心中酸涩,最后只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上元佳节,江湛召谢湘君来福元宫伴驾,并留她侍寝,这是近三年来江湛第一次留妃嫔侍寝。
宣阳殿中,梁飞燕难掩担忧。
“钟御医,王上他...”
钟桓跪倒在地道:“娘娘,您要是听实话,那老臣只能说此事定然极为损耗王上元气,只是为了北齐基业却也只能如此。老陈有罪,请娘娘责罚!”
梁飞燕疲惫的抬了抬手:“你起来吧!”
钟桓仍跪在地上道:“老臣知道娘娘挂心王上圣体,只是娘娘,若王上殡天没有王嗣,则势必要从旁系过继,也许一时之间并不会动摇您的地位,但时日一久必生不臣之心!古往今来,一朝天子一朝臣,您不是您一个人,您身后还有梁氏一族,自我朝开国以来梁氏一族便是北齐的中流砥柱。□□耀加身更是步履维艰啊,娘娘!”
“娘娘,您此时心软,将来必成后患!更何况在此开创基业之时,更不能出此差错,北齐繁盛更是王上毕生之愿啊!”
梁飞燕:“可即便如此,也未必就能顺利诞下王嗣。”
钟桓:“确实如此,所以娘娘还需早作打算。”
梁飞燕:“本宫知道了,你去福元宫候着吧,以备万一。王上的身体需小心调养,湘夫人也是,该用什么滋补的药不必顾虑。”
钟桓:“臣遵旨!”
子夜十分,谢湘君从纷乱的梦境中悠悠转醒,江湛在她身边睡的也不甚安稳,呼吸时轻时重。罗帐将红烛隔成了昏暗的光晕,谢湘君心里思绪满溢,如潮水涨落般起起落落,然而想要抓住什么的时候却又觉得空空荡荡。
她终于彻底告别了自己的少女时光也终于要将那些过去的日子抛下了,从明天开始,她必须要接受另一个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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