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你的不温柔

　　听到裴笑徽的声音，乔行归心里一揪。他扔了扫帚，立刻摸着黑大步赶到教室最前面。
　　可就在这短短的几秒中，裴笑徽在黑暗里，迅速调整了自己的状态。等乔行归站在他面前时，裴笑徽已经换了语气，反倒是问他：“没事儿，我就是喊你一下，你不用跑过来。”

　　乔行归的话到嘴边了，可转念一想，裴笑徽也是男生，自己如果直接说他害怕，会伤了他的面子。
　　于是乔行归笑了笑：“你对这儿不熟悉，别撞着脑袋了。”
　　趁着黑，乔行归多看了裴笑徽一会儿，虽然也看不清什么。

　　两人趴在窗边，发现外面已经闹翻天了。
　　“怎么就停电了？”裴笑徽叹了口气。
　　这题乔行归也不会，他瞎咧咧：“这说明一中实在是管我们管得太狠了，电表都扛不住了。”
　　裴笑徽笑起来，觉得乔行归的话很好玩。同时又不想告诉他，别的学校，管得更狠。

　　手指在窗框上点着，乔行归想起了什么，先笑笑，然后转头问裴笑徽：“你知道什么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吗？”
　　“此时的你和我。”裴笑徽反应很快，还配合地把手伸了出来。
　　乔行归敏捷地抓了下他的手，笑嘻嘻地说：“有月光，还是能看到一点点的。”

　　裴笑徽倏地收回了手，偏开头，压着声音问：“那是什么？”
　　“哆啦A梦啊。”乔行归用笑声盖住刚刚心里的异样，他抽回手，藏在了背后。
　　合着这还是个冷笑话。裴笑徽没忍住，笑了下，然后无奈地摇头。
　　乔行归笑起来，教室的灯亮起来时，裴笑徽正巧抬起了头，对上乔行归的眼睛。

　　乔行归的眼神里，带着得意，眉毛微微挑起，这副自信的模样，一时竟让裴笑徽看愣了。
　　因为这是裴笑徽性格里没有的东西，他羡慕。

　　乔行归当然不知道裴笑徽在想什么，他捏着自己的下巴左右推了推，说：“我有这么帅吗？看傻了？”
　　避开乔行归的目光，裴笑徽说：“快干活吧，干完还得吃饭，饿了。”

　　检查卫生的同学来了，裴笑徽见识到薛辞说的，有乔行归，卫生检查得分高。
　　可能谁都没法拒绝这样一个阳光大男孩吧。乔行归一手拿着拖把，额角还有细小的汗珠，热情地介绍着这里的情况。
　　那神情，让裴笑徽以为，他是真心热爱打扫卫生这个活动。

　　果然，检查的同学高高兴兴地走了。锁了门，裴笑徽提着水桶去厕所倒了水，和乔行归一起回班级。
　　路上，裴笑徽扭头看了乔行归好几眼，把乔行归看得不明所以。

　　“我把灰扫脸上了？”乔行归问。可裴笑徽还是笑，摇摇头。
　　乔行归不纠结这个问题，他问裴笑徽：“我看你挺会做卫生啊。”
　　顿了下，裴笑徽回答道：“你扫地可以压着点儿，不然灰都起来了。”
　　“你黑板擦得可真干净，回头你写个步骤，我发给同学们，大家都可以学学。”乔行归赞同地说。

　　这俩聊天，都不按着上一个人的话说，偏偏还能聊到一起。
　　“我小时候，爸爸没在我们身边，妈妈工作很累，我会帮忙做些家务。”裴笑徽开始解释乔行归最初的问题。
　　乔行归跟上了，点点头：“那你以后就是我卫生委员的高级顾问了。”
　　拐过连廊，裴笑徽又看向乔行归，他还没开口，就被人喊了名字。

　　“裴笑徽！”韩蕊蕊迎面走了过来。
　　裴笑徽还没答应，身边的人先不乐意了：“嘿！你发小在这儿呢！”
　　“给你个眼神，算看到你了。”韩蕊蕊说完，依然高兴地看着裴笑徽。
　　女生扎着高马尾，虽然已经上了一天课，看起来还是精神的样子。

　　“韩蕊蕊，你好，好久不见。”裴笑徽应道。
　　“我早听说你来了，想找机会看看你呢。谁想到这么忙，一直没时间。”韩蕊蕊有些抱歉地说。
　　乔行归看这俩聊上了，他不甘心，在一旁插话：“蕊蕊在理科实验班，作业多得写不完。”

　　韩蕊蕊无奈地瞅了乔行归一眼，裴笑徽用点头表示他听到了乔行归的话。
　　后面有人叫韩蕊蕊回班级，韩蕊蕊冲他们招招手，飞快地跑走了。

　　“风一样的女子。”乔行归望着韩蕊蕊的背影，评价道。
　　裴笑徽歪了下脑袋，说：“蕊蕊数学特好，我可羡慕了。”
　　“我数学也好。”乔行归急切地说，像是不愿意听裴笑徽只夸韩蕊蕊。
　　这一点，裴笑徽不太清楚，他微微笑着，看了眼乔行归，点点头。乔行归落后他一步，瞧着他的样子，不大满意，觉得这反应不够热烈。

　　回到班级，乔行归想进一步跟裴笑徽说明一下自己的数学成绩，但是没找到机会。
　　裴笑徽被明老师叫到办公室。因为周三的数学小测验，裴笑徽考得不太好。
　　“你妈妈很关心你的学习，下午还跟我通了电话，我和她说了这次考试的情况。”明老师说着，指了指卷子。

　　裴笑徽心里一揪，面上没什么变化，点了点头，说：“我会多做些题目，再多练练。”
　　“嗯，好。”明老师先是肯定裴笑徽的话，“你心理压力别太大，立体几何这块儿，确实会有部分同学不适应。”
　　“我喊你来，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困难。开学这阵子，事情也多，没顾上找你好好谈谈。”

　　裴笑徽不是那种会和人热络的性格，此刻他有些局促，摇着头说：“没什么，都挺好的。”
　　明老师看着他，犹豫着问了句：“我听说，你和姚淼发生了矛盾？”
　　“没有，没有。”裴笑徽挥着手说，“不是什么大事儿，都过去了。”

　　“那就行，你们都快成年了，要学着处理各种矛盾和问题。”明老师说，“你后面那俩，心眼都不坏，就是脾气急了点。”
　　“乔行归还好。”这句话裴笑徽接了。
　　“是嘛。”明老师笑起来，“那是他长大了？高一的时候就是一炮仗，谁点炸谁。”

　　聊起乔行归，裴笑徽放松下来，他跟着明老师笑。明老师转身在桌子上翻着试卷，找出乔行归的，指着题目说：“这孩子数学不错，你们坐得近，有问题不想爬楼来找我，问他也行。”
　　裴笑徽凑上去，看着乔行归龙飞凤舞的字迹，明老师接着说：“他啊，解题思路都不错，就是爱粗心。分都扣得挺冤枉，所以每次也都能考前几名，但总拿不到第一。”

　　裴笑徽抱着试卷准备站起来，明老师也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说：“放轻松，不是大问题，你不用这么紧张。”
　　“好的，谢谢明老师。”这句话，裴笑徽是发自真心说的。

　　卷子交给数学课代表，裴笑徽拿着自己的试卷坐回到座位上。
　　薛辞好奇地想看他的分数，又觉得这样做不对，缩回了头。裴笑徽没遮掩，把卷子递到她跟前，说：“没考好，我的空间概念很差。”
　　大致看了一遍，薛辞面带同情地看着他。课代表把试卷放在薛辞桌上，裴笑徽看了眼，竖起大拇指。

　　数学考试和发试卷，是乔行归最期待的时刻。他先看了眼姚淼的，姚淼丧气地捂着脑袋，叫唤着：“哎呀我的妈呀，回家得挨骂了。”
　　“你爸不是出差了，那还真是你妈妈骂你。”乔行归补了句。
　　姚淼剜他一眼，扯过他的试卷，又塞到他怀里：“知道了，知道了，乔数学家！”

　　“哎，我要是不粗心就好了。”乔行归美滋滋地摸着试卷，“我就能和薛辞考得差不多了。”
　　“学委，你又比我多十分吧？”乔行归拍了拍前座的椅子。
　　薛辞肩膀一紧，侧过头说：“我143分，你呢？”
　　“133！”乔行归笑着说，“看吧，我就说，始终和学委保持十分的分差，督促自己进步。”

　　裴笑徽也转过头，脸色不是太好。乔行归立刻收了笑容，身体前倾，问裴笑徽：“咋了，没考好？”
　　“嗯，我和你还有十五分的分差。”裴笑徽鼓了鼓腮帮。

　　这模样，看着委屈巴巴的，乔行归心里跟着不是滋味。他一把把自己的试卷塞到桌洞里，担忧地问裴笑徽：“你回家也会挨妈妈骂吗？”
　　抬起头，裴笑徽看向乔行归的眼睛，发现他很认真地看着自己，那里的担心，不是假的。
　　裴笑徽觉得自己不能吓唬乔行归，赶忙恢复神色，平静地说：“说那么几句，我还是能承受的。”

　　周五晚上，是语文晚自习。魏老师讲了大半节课，看着下面神色恹恹的学生，火气有些大。
　　周五的晚自习，向来不好上。即将休息，学生心绪不定。魏老师怕年轻老师镇不住场，主动要了周五的课。
　　现在学生不买账，魏老师这把年纪了，不想大动肝火。

　　看着学生们的哈欠，魏老师叹了口气，说：“课代表，来把试卷发下去。这周作业就这张试卷，作文也要写。”
　　“呜…”三班同学集体发出了一声呜咽。
　　“哎，我听说明老师给你们发了两张卷子啊。”魏老师拍了拍桌子。
　　姚淼的声音从后排传过来：“语文卷子写的字儿多啊！”

　　魏老师瞪了姚淼一眼，然后说：“来，把诗词那本选修拿出来。”
　　从书包里翻着书，裴笑徽听见乔行归叹了口气，嘟囔着：“刚上完一篇文言文啊，又要学诗？”
　　“来，把书翻到第二十页。”魏老师没理会学生的不满，“《今别离》这首，现在开始背，谁能背下来，我立即下课给你们放学。”

　　“哇！”同学们先是惊呼了一声，然后又哀怨道，“这么长啊，谁记得住？”
　　魏老师手拍在讲台上：“一定有同学可以做到，想不想提前回家，看你们自己的了。背吧！”

　　乔行归和姚淼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吸了口气。这个能为同学换来好处的机会，他俩这记性，是争取不到了。
　　于是乔行归拍了拍薛辞的椅背，和姚淼一起给她加油：“辞儿，加油，靠你了！”
　　薛辞微微侧头，为难地说：“这首…我都没看过啊。”

　　一旁的裴笑徽始终低着头，手指在书本上划着。他不动声色，嘴唇微微张开又合上。
　　乔行归自暴自弃，转着笔，下意识地看着裴笑徽。
　　班上的背书声渐渐大起来，不多时，又小了下去。就在多数人都放弃希望，准备等着按往常的时间放学时，只见倒数第二排的转学生裴笑徽举起了手。
　　他的声音不重，但落进了每一位同学的耳朵里：“老师，我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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