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尽时摘梧桐

　　等我回到戈壁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再踏上这片土地，总有些不真切的感觉。

　　套上实验服，调制好试剂，捏着试管，脑子像麻线一样乱。

　　“兰可。”白奕走进实验室，顺手带上门，看到胡兰可定在原地，试探的叫了一声。

　　她没有应答。

　　“兰可？”又是一声

　　直到肩膀被拍，胡兰可才如梦初醒，试管从手里滑落，玻璃碎片炸了一地。

　　白奕揽住胡兰可，溅出的液体落到白色的实验服上，被烫出焦黑的洞。

　　“你在想什么，这个是腐蚀性试剂！”白奕眉间夹杂上了怒气。

　　胡兰可撑住实验台，怔愣的抬眼看，眸子里带着水汽。

　　白奕带上手套，处理起了残局：“你刚回来是不是太累了。”

　　胡兰可也带上手套开始帮忙：“没有，我可以的。”

　　走动间又碰到了旁边的托盘，一时间呆愣住不知怎么办才好。

　　白奕摊手，无奈的叹气：“小胡呀，你这个状态不适合再进行了，这里交给我吧。”

　　“嗯，好”虽然嘴上答应着，还是站在门口没有走，目光上下打量着白奕。

　　清瘦挺拔的身形，附身在水池里清洗器材。

　　很久以前就是公认的帅哥，这么久还是没有变化。

　　看到他时，他一直就是游刃有余的形象，如果他知道小羊的情况，会有什么表情在他脸上出现呢？

　　这么想着，迎上了一道视线。

　　白奕嘴角带笑：“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现在就走。”拉过实验室的门，那个身影消失在了身后。

　　回到我的房间，才感到心里安定下来。说是房间，其实就是几个集装箱搭建而成的科研基地。戈壁生活苦，有个挡风的地方住就不错了，最豪华的一间就是为了最核心的实验室。

　　窝在小小的集装箱里，听着沙粒被风吹敲打在铁皮上的声音。反而有种心里安定的感觉。

　　从小到大，我好像就没有享受到什么优待，我父母离婚，12岁就学会了懂事。

　　高中我跟在南羊身边，被掩盖了所有光芒。是她告诉我要自立自强，但也是她次次做的比我好。我喜欢南羊，但我同时也嫉妒她。

　　我希望她过的好，但我不希望她过的比我好。

　　我每天看书到深夜，平常还要做兼职补贴家用，终于我追赶上南羊，踏入梦想的学府。

　　我终于做的比南羊好，拿奖学金拿到手软，但是，她还是吸引了白奕。

　　没办法，一片炙热的心意被埋藏，只能苦笑着说：“你们一定要一直在一起啊。”

　　所幸，我的专业跟他一样，凭借我出色的表现，跟组学习被提前了两年。每天看着他认真工作，就当聊表慰借了。

　　南羊和白奕的相处我看在眼里，我慢慢放下了，在那之后，我也试着处过几个对象。

　　白奕就像一个模板，我看上的每一任都有他的影子，就像个魔咒，挥不散，躲不开。

　　我只好在贴吧一个《拥有白月光怎么办》的帖子下，一遍一遍诉说我的不甘。

　　南羊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她出事，但是如果她出事，我是不是……

　　胡兰可烦躁的揉了揉头发，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小羊不会有事的，一定！一定吧……

　　太阳又轮过几轮，秋天的尾巴到来，我们总算告下一个阶段，研究进展相当顺利，可以回滇城了。离开这个沙砾粗糙割人的鬼地方。

　　白奕因为是项目的负责人，最后一班航班回去，我借口有些材料还没整理完，跟白奕一趟航班回去。

　　跟南羊通过电话以后，她承诺要来接我和白奕回家，说是接风洗尘。

　　刚走出闸机，她拉了一条画着可爱图案的手幅，“欢迎白先生和兰可回家”旁边红鼻头的面包超人憨态可掬，是她的一贯作风。

　　白奕自然的把南羊往怀里一带，不同以往的是，南羊浑身僵硬了一下，不着痕迹的轻轻让开。白奕没太在意，牵起她继续往前走。

　　南羊转过身挽住我，讪讪的笑：“哎呀，白奕，我们每天都粘在一起，留点时间给我和兰可嘛。”

　　白奕无奈的笑，摘下自己深咖色的围巾戴在南羊身上：“怎么穿这么少，不是说了降温。先去吃饭吧。”

　　“好耶！白先生万岁。”嘴上是这么撒着娇，攥着我胳膊的手却在使力，我什么也没说。

　　到地方了，难得这次南羊找了一家口味清淡的海鲜粥。想到这次的一反常态是为什么，什么也无法叫人开心起来。

　　白奕这顿饭吃的潦草，刚回这边还有很多资料要整理，他只交代了两句就匆匆离场。就只剩下了我和南羊两个人。

　　沉默，还是沉默……比起平时的开朗，这样的氛围完全不应该存在在我们之间。

　　总算是要来了，这一行真正的目的。

　　“说吧，忍了半天了，因为点啥呢。”我还是忍不住先开口了。

　　南羊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读不懂，好像有悲伤，有悔恨，还有不甘心。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南羊缓缓开口。

　　“我……想跟白奕离婚。”每一个字都在唇边反复挤压，吞吞吐吐的流出来，还带着眷恋和不舍。

　　“你在说什么！！？”我拍桌而起，我内心震惊到无以复加，我没想到她能为白奕做到这个程度。

　　“叮铃铃——”电话铃声这个时候响起来，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工作上的电话，我回一下。”冲出门的时候，南羊低着头，手拉着衣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烟雾缭绕间，我逃到了厕所，抽烟这个习惯不知道是跟第几任学的。挺庆幸的，起码尼古丁能让我放松片刻。

　　一根烟明明灭灭见了底，我还是没有出去，在脑子里模拟一会的措辞。

　　隔壁间传来干呕的声音，我嗤笑一声，又是哪桌喝大了吧？才几点啊。

　　没一会呕吐声平息了，直到压抑的，呜咽的哭声传来，我才警觉这个声音是南羊的。

　　喝两口粥对她来说都已经是很勉强了吗？

　　两次开门的声音传来，她出去了……

　　点第二根烟的手还是停下了，出去之后南羊已经收拾好了情绪，除了眼角红红看不出来任何异样。一双灼灼的眼睛看着我。

　　“我只想问两个问题。”被烟雾熏过的嗓子带着悲伤，吐出来的话真是有够缓慢。

　　我抬眼看南羊，南羊点点头。

　　“为什么？”我从来不相信他们七年的感情有一点掺假，这个问题几乎是脱口而出。

　　南羊坚决的开口：“腻了，新鲜感结束了，不喜欢他了。”

　　好一个绝情三连，可是我一个都不信，明明眼里的悲伤都要溢出来了。

　　我回答：“好，最后一个问题。”

　　我适时停顿：“你考虑好了吗？”

　　南羊只点头，我知道，她没有说出这句话的勇气。

　　哪有什么新欢旧爱的造作，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戏码，为了不连累白奕，所以做到这个地步了是吗？

　　我在桌子底下拉住她的手：“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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