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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殿
自从上次在绛草园和颜雪城交谈过后,李君廷愈发躲着他,不敢轻易和颜雪城说话。不过他也不至于过于寂寞,凤萝和凰芷都时不时来找他说话,还有熏衣花田的紫蝶。凰芷收起了一开始对他的敌意,有说有笑的时候,也只是个小女孩罢了。
“你个傻蛋,就是想不开!”凰芷一副教导的模样,纤白的手指点着几乎要戳到少年的脸上,“在紫宸宫里不愁吃不愁穿,你跑个什么劲儿?要按宫主以前的脾气,你不死也得掉层皮。”
“我想回家。”李君廷托着下巴,苦恼道,“在这儿人生地不熟,还没自由,当然不如家里好。”
“野小子。”凰芷嗤之以鼻,“你一个小穷老百姓,回家也是过苦日子,在这儿多好。”
“谁告诉你我苦了?家里边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也不用看人脸色。”李君廷忽地捏捏少女娇俏的鼻子,摇摇头起身往外走。
“哎,你干什么去?”脸红了一下,凰芷才问。
“随便走走。”李君廷摆摆手,脚步也没停下。
凰芷一直生活在紫宸宫里,当然会说紫宸宫好了。不过,李君廷心里暗暗肯定,如果她看见自己在家里的自由生活,一定会羡慕他的。
独自想事儿的李君廷没有注意到两束鬼魅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
“果真像得紧,怪不得颜宫主那么舍不得放你。”
倏然响起来的声音吓了李君廷一跳,他停下脚步四下张望,空空无人。
“我在这儿呢。”
李君廷往上看去,一道玄色的身影如电般袭来,眨眼之间就在他面前站定。定睛一看,是个从未见过的少年郎。只是那纤细精致的身量五官,像极了水晶做的娃娃。
“你是?”
“连舒,”少年圆亮的墨色眼睛直直盯着他,“我知道你叫李君廷。”
李君廷点点头,丝毫不意外。
“你是这儿的客人还是……”
“我是颜宫主的情人。”少年打断他说出来的话却叫李君廷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你说什么?!”李君廷惊诧不已,“情、情人?”
“是啊,”连舒自然而然的点头,复又贴近他邪魅地笑起来,“怎么,嫉妒了?”
这下李君廷真的咬到自己的舌头了:“没、没有!我只是有点惊讶,你别误会啊。”
“颜宫主没告诉你吗?”连舒上下打量着他,然后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看来你并不受宠,宫主还没有碰过你吧。”
“啊?…啊。”李君廷很窘迫的红了脸,对着别人谈论床第之事,他还真没办法做到像连舒这么淡然甚至兴奋……
“哼。宫主一向好男色,你在这儿这么多天竟还没被碰过,真是差劲透了!”连舒嫌恶地皱眉瞪他,“只是宫主怎么还会留着你?”
“可、可能很快就把我赶出去了吧,如果他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李君廷汗颜不已,一直以来,他都认为颜雪城并非一般凡夫俗子,他总给人一种尊贵的感觉。没想到落进这少年口中,竟然……
“我看,宫主也就是看你这张脸才没把你踢出去。”连舒在一旁冷嘲热讽。
自从进紫宸宫以来,每一个见到他的人必会说到他长得有如何像林步青,李君廷觉得自己还没疯简直是个奇迹……
“大概吧。”实在不想再说关于自己这张脸的事,李君廷无力的附和道。
“难道你就不想看看林步青的本尊如何?”连舒忽然说道,挑起眉毛看他,“被别人总是误会的滋味,想必很不好受。”
“林步青不是死了吗?”
“死是死了,只不过尸体还保留得很好呢。”连舒笑得诡异,“我带你去看看怎样?”
他的那双眼睛太过漆黑,如同会吸人的深渊。鬼使神差的,李君廷便点了头。
连舒身形灵活,一路带着李君廷曲曲折折走了一段小路。半晌后才从一个假山中摸下去,这里面竟是藏了个黝深的洞。
点亮了火折子,连舒向身后的李君廷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跟紧。李君廷在昏昧的火光中前行,嘴中一个字不吐,心里却早已不平静了。他总觉得,自己这一进去,就像是走进了颜雪城的内心,是去窥探他最不愿提及的往事……
不知走了多久,李君廷感到有阵阵幽冷的空气冲到自己的面颊上。前面的连舒伸手不知触碰到了什么机关,一阵沉重的移动声,李君廷眼前一亮,豁然开朗。并且一股冰冷至极的寒气也扑面而来,将李君廷冻了个激灵。
“快进来。”连舒低声道,已经迈了进去。
李君廷跟着走进去,顿觉像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冰窟,森冷寂静。随之吐出的呼吸也变成了白茫茫的雾气,随着四周袅袅的白雾混合到了一起。
身后的门缓缓闭合,连舒灭了火折子,四周却仍一片明亮。
“这冰殿中摆放了数十颗夜明珠,所以才会这么亮。”连舒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屑,“好好看看吧,这儿可是花费了南渊极地的数百块巨大的冰石雕琢构建而成呢。”
李君廷抱着肩膀哆嗦着往前走。目光所及之处全部是晶莹剔透的冰雕。雕龙的冰柱、摆着夜明珠的冰案、散发着寒气的冰榻……真是一座巨大恢弘的冰殿。
而最终吸引住他目光的,是冰殿正中间那个精致逼真的冰雕莲花座。
莲花座上端坐着一个白衣人,一动不动如同和底座连在一起的雕塑。他全身上下都覆了层薄薄的冰霜,看不甚清面容。
“还不快去瞧瞧,那就是林步青。”连舒在背后推了李君廷一把,催促说。
李君廷愣愣地点下头,一步一步挪过去。在走到冰座跟前时,他看清了白衣人的样貌。
恬静的表情镶嵌在清秀的五官中,低垂的羽睫掩着眼眸,这个人由内而外散发一种雨后新竹的清修挺拔之气。虽然乍一看和他的容貌极为相似,但仔细一看便知两人的差异还是很大。林步青清雅贵气,李君廷只是个凡夫俗子。只是,在李君廷低头向下看去时,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林步青的心口处,一柄长剑穿胸而过!此刻它已被冻住,剑锋上结满了冰,连同伤口处的血迹也冰封在了起来。
李君廷顿时觉得林步青有种悲伤的气息。
林步青是被人杀死的,是谁呢?当时的颜雪城一定发疯了吧……
修长白皙的手指抚上冰冷的剑锋,连舒温柔的表情像是在注视自己的恋人一样,轻声低语:“这把剑叫做紫宸剑呢,虽然被冻住了,但依然无法掩住它的光芒呢。”
说话间,紫宸剑似乎是在感应他的话一般,隐隐流露出一丝锐光。
“啊?”李君廷不明白连舒的话。
“你不明白么?”连舒笑容浅淡,却有种深入骨髓的侵蚀感,“把紫宸剑刺进林步青心里的,就是紫宸宫的宫主,颜雪城。”
“?!”李君廷闻言瞪大了眼睛,一时也忘了身上的寒冷。为什么,颜雪城不是爱他吗?
“不相信?呵,”连舒轻笑一声,神色媚惑,“颜雪城是个独占欲很强的人,如果他爱的人不爱他,他宁愿要那个人的尸体。”
“……林步青不爱他?”李君廷皱起眉,果真是这样么?
“林步青自然不爱他,他爱的是杨曜。”连舒目光移到林步青脸上,“早在颜雪城爱上他之前,林步青和杨曜两个便在一起的。”
这个颜雪城,还真是……李君廷对颜雪城的印象大打折扣。
“而且,”连舒一顿,“如果不是林步青,颜雪城最爱的人,应该是我呢~”
“诶,是么?”李君廷小小惊讶,怎么从没听凤萝她们提起连舒过。
“所以我啊,平生最恨的人,就是林步青!”连舒语气一变,已然森冷起来,他看向李君廷,“而你…又长得很像他……”
李君廷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挥挥手:“可我又不是他,没我事啦。”
“怎么会?”连舒诡谲一笑,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形状奇特的弯刀,倏然指向李君廷,“你的出现,再一次破灭了颜雪城爱上我的机会啊。”
“没有!”锋锐的刀尖终于让李君廷害怕了,他想往后退,却撞上了冰座,退无可退,“你别激动啊,颜雪城根本不稀罕我的!明天我就滚蛋了,你可以继续爱他……”
“明天是哪一天呢?少骗我了。”连舒的眼睛里充斥着嫉妒成狂的妖红色,邪如魔鬼,“我今日带你来,就是要你和林步青死在一处,叫颜雪城彻底死了心!这座冰殿作为你们两个的坟墓,是再合适不过。你死后也莫要怨谁,要怪只能怪你自己长错了相貌!”话音未落,便举刀向李君廷劈来。
那弯刀眼看便要落在自己头上,而李君廷现在唯一能做的,却只有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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