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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11
在接到女儿的电话时，肖楠深感惊喜意外，因此连声音都带着几分难见的波动，“小尧？”
“爸爸，是我。我找你有事。“肖尧很难开口。
“嗯，我知道，什么事情尽管说。”他一点也不介意做有事时才会被想起的爸爸。
“住在我楼下的那位，就是您认识的那位，她…离奶奶邀请你今晚去她家吃饭。”
“好的，唔，现在已经快四点，我收拾好了便去。”
肖尧没想到他这样轻易便答应了，但是心事既了也轻松许多，“嗯，那你到了打电话给我。”
“好。”
肖尧放了电话，疾奔楼下通知了离老太，她午睡刚刚醒来，得知后也是十分开心。
想起爸爸还没有来参观过自己的新家，肖尧激动难掩，又蹬蹬地上了楼去收拾屋子。收拾到一半，又颠颠地到楼下厨房看陈妈做了什么好吃的。香辣虾、口水鸡…勾得她口水涟涟。离旬和陈妈都笑，这么大了还是小馋猫样。
这样折腾了一番，再看时间已经快六点。
肖尧跑到阳台上翘首以盼。
西边的太阳还未完全沉落，染红了大片的云彩。肖尧想起小时候学过一篇叫《火烧云》的课文，而自己又有多久没有定目欣赏过这样的美景了。闲看天边云卷云舒的变幻，她的嘴角浮上懒懒的笑意。
这时，一辆黑色红旗缓缓驶入了视野。肖尧眼睛一亮，衣袋里的手机也跟着发出了声响。
“爸爸，你到了？”
“是啊。”电话里的人回答，楼下的红旗车也在此时停住，两边的车门打开了。然而，一看到走出来的人，尚握着手机的肖尧心就凉了半截。
她怎么也来了？
肖楠和许楣的来访，让原本安静的小楼热闹了很多。
“爸爸，许姨。”肖尧下了楼，面色淡淡地与二人打招呼。
肖楠见到女儿很开心，一边的许楣兴许是有什么喜事，竟也是笑眯眯地和肖尧打了招呼，但是说出的话还是不中听，“小尧，有时间来家里玩啊。”
似乎在眼前，她才是外人。
离老太偕同离旬都已经侯在门口，“肖叔。”离旬迎上去。肖尧依稀记得，上次，他还客气地喊爸爸“肖市长”来着。
肖楠笑着点头，边上的许楣立即递上手中的礼物，“自己家做的糕点，给老太太尝尝。”
离老太笑得合不拢嘴，“我见到你们已经很开心，哪里还需要什么礼物。”
许楣走上前，亲热地拉住离老太的手，“阿姨，肖楠一直同我讲起您，我们早就想来拜访您，可他一直忙。”
“是嘛。”老太太面上的笑意更深，望了眼立在一边的肖楠。肖楠也是一脸情真意切的笑容。
上慈下孝，哪里有什么隔阂，肖尧心想。
“走，进屋，菜都已经准备好了。”老太太拉了许楣便往里走，但却又随着对方的提步而发出了一声惊叹，“孩子，你有喜了？！”
旁人皆是一愣。
肖尧反应过来是何事，只觉耳边轰鸣，看着前方的许楣面红耳赤却仍旧掩饰不了得意，“嗯…已经快两个月。”
快两个月，便是在她搬家之前了？肖尧望向身边的父亲，他也一脸错愕。
“真是难得，”离老太还在为此惊喜不已，“没想到多年不见竟然登门便遇喜事。”
“是啊，我也很惊讶。”
…肖尧低了头，终是把满脑的情绪都藏了起来。她有资格说什么呢？那人怀的，也是自己的亲人。
吃饭的时候，肖楠终于从之前的呆傻之中恢复过来，露出再为人父的喜悦。虽然他也有顾及肖尧的感受，但是在看见她别无异样的欢喜表情之后，心中的一块大石总算落地。
饭桌上一片恭喜声，肖氏夫妇相依偎着接受祝福的那幅场景，终究还是刺痛了肖尧的眼睛。
“小尧。“有人唤她，却是离旬。
他夹了雪白的鱼肉在她碟中，和煦地笑，“怎么都不见你吃菜，不好吃么？”
“不是，”就这样看着那双眼睛，说服自己露出笑容，“我中午吃多拉。”
离旬像是很满意她的表现，赞许地点点头。
许楣见二人眼神交错熟稔至此，心中微讶，开口便是恭维，“离公子仪表堂堂，家世又好，定是得许多姑娘追求吧？”
离老太听着别人对孙子的夸奖，十分受用，“阿旬刚刚订了婚。”
“哦？哪家的女儿？”
在场的人俱是皱眉，这样公开地打探别人家事，未免失礼。
离老太却不以为忤，“亲家姓徐，孙媳妇叫徐梦倩。”
竟是熟人，许楣直觉向身旁的丈夫看去，后者神色渐冷，连忙奉承，“倩倩啊，原来是我们大院里长大的姑娘，呵呵，真是缘分。”
“是嘛？”离老太很是意外，“我没听倩倩提起过。”事实上，那女孩并不常来。几次催了离旬带来给自己看看，总是不得空，只匆忙在家长宴和订婚时看过几眼。模样娇美，还算乖顺。
不知为何扯到自己的婚事，离旬浑身不适，便急急地转移了话题。“肖叔，最近工作可忙？”他状似无意地问。
“还好，最近在忙着东郊的那块地皮的竞拍，几家公司都加入了。哦，对了小尧，我记得你们公司也在其中吧？”
“啊？竞标？”猛然被点名，肖尧有些怔怔然，“是的，我们组为它忙得焦头烂额。”
“是嘛，真是巧。”肖楠不轻不重地说。
即使再无知，桌上的人此时也都有些明白了，一时场面十分尴尬。
肖尧看向离旬，他倒是冷静，还是一脸坦然地夹菜、吃菜。
“爸爸…我只是公司的实习生，做的只是很简单的文件整理之类，你…”
“小尧，”肖楠打断女儿的话，“爸爸昨天被提任□□了。”
这下肖尧彻底呆了，移目看见许楣一脸的骄傲自得，只讷讷地吐出一句，“那，爸爸，恭喜了。”
恭喜你喜得贵子，也恭喜你步步高升。
“如果世界末日来临，你只有两张可以逃离的门票，你会选择留给谁？”
最近，人们似乎越来越相信会有世界末日这么回事了。周末，公司的很多同事都去看了最近很红的灾难大片，上班时也一脸兴奋地到处宣扬世界末日理论。
肖尧不相信这种事情会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出现，虽然现在环境恶化得厉害，但是也不至于说末日就末日了吧。
所以，当午休时候小毛拿着周刊上的一道选择题给大家回答的时候，肖尧全当是在看戏。
同事们七嘴八舌地回答，这个说当然是给爸爸妈妈了，旁人问那你家那位呢？
她满脸向往地说：“我和我最爱的人，一起在落日的余晖中紧紧相拥，即使是世界末日也不分开。”
呕声一片。
还有人大声说：“送领导！”大家哄笑，直骂他屁精。
Cindy问肖尧：“要是你，会怎么办？”
肖尧想了下，回答说：“其实，世界末日一点都不可怕。生物都会有生命耗尽的那一天，所以世界末日只不过是将所有终了提前到了同一个时间，其实这很公平啊。”
“哦？怎么就公平了？”身后一个男人插嘴说，肖尧没有转身，也没有察觉到原本哄闹的办公室已经安静了许多。
“不管贫穷或者富贵，也不管你过得开心还是伤神，到了那一刻都得死去，不是最公平的吗？”
离旬想了想，她说的倒是在理，又追问：“那么两张票，你要给谁？”
肖尧狡黠一笑，“恨谁就送给谁，让他们去另外一个星球孤独终老！再也见不到其他人类！”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禁不住想，乖乖，够毒！
“Good idea！”离旬把手上的文件扔在肖尧的桌上，她这时才发觉不对劲，扭头看见他无悲无喜的脸。
“离…总。”
“肖尧、Cindy，你们俩一起把这份说明看完，再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出一份符合要求的企划书给我。要是这次的竞标我们失败了，我就送你们全组每人一张票。”
“扑哧——”肖尧忍不住笑出来。
离旬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徐梦倩约离旬一起吃晚饭，却被他以“要去看奶奶”的理由拒绝了。
“可是，我爸爸说想见见你。”
“是吗？什么时间？”对方立即说。
徐梦倩叹一口气，很多时候，她不知道他与自己订婚到底是因为那几不可闻的爱还是父亲的身份。她是家中独女，掌上明珠般的被捧大，何时有得不到的东西？
纤纤玉手拿起了电话，“爸爸，我今晚和阿旬一起去家里吃饭。”
镜子中的那张脸，为何明明在笑着撒娇，神情却是掩饰不了的落寞。
肖楠走马上任的消息周二便见了报，肖尧路过公司楼下报摊时瞥见父亲正装列席的照片，有片刻的痴怔。
高大熊打了电话来祝贺，说什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小妖你从此就是本市第一千金了。
“可是，第一千金要有弟弟了。”
“哈？”大熊傻掉，“你后妈有了？”
“是啊，我爸爸的嘴都要笑裂。”
“小妖…”他真心替她难过，却听见她无比认真的声音。
“你说，我要是现在怀孕，我儿子岂不是恰好和舅舅一个生肖？”
“呃…那样你爸会更开心，又抱儿子又抱外孙。”
肖尧笑绝，断断续续听见大熊的声音，“小妖，我最喜欢你这一点。“
“嗯？”
“再难过的事情，你也可以把它说成一个笑话。”
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按着，周围的同事早已走光，只留下她一个人再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模拟竞标两天后便要开始。虽然被肖楠再三提醒，但是肖尧还是固执地接受了。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在失恋的时候适时出现，几乎可以分散她全部的注意力。
就像现在这样，万籁俱静的写字间，只有她的座位上亮着灯，甚至可以听见自己平静的心跳。
“啪嗒”，听见门锁被打开，她下意识地抬头后望。离旬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亦是一脸惊讶。
“你还没走？”两人异口同声道。
“哦，我回来拿资料。”他解释说，径直走到Kyle的办公桌边，显眼处放着一份已经整理好的资料。
他看看她，“还不回家？我顺路载你，正好去看看奶奶。”
她为难，“想走呢，但是还有一点没弄好，一大摞东西带回家太烦了。”
“那好，”他搬了椅子坐下，“我等你就是。”
“太好了。”她朝他露齿一笑，甚是感激。
周围又安静起来，肖尧埋首工作，飞快敲打着键盘。
离旬的视线落在她心无旁骛的脸上、肩上、手指上，又缓缓收回，落在手中厚厚的企划书上。
终于搞定一切，肖尧欢快地哼起了小曲，保存资料并关了电脑。
“怎么？可以走了？”离旬问她。
“是的。”她站起，懒腰哈欠接踵而至，像只疲惫的猫咪。
离旬满意点头，“看到自己的员工这样努力，我深感欣慰。”
肖尧眼泪婆娑地控诉，“黑心老板。”
“已经十一点过，我请你吃宵夜，以示嘉奖。”
肖尧刚想拒绝，却听见肚子不争气地响了一声，挠头憨笑。离旬瞧着她那副傻样，心想果真是小孩啊。
坐进了车里，肖尧这才闻见离旬身上一股子酒气，想来老板也是不容易当的，饭局应酬自是推脱不了。想到这儿，不由得张口问：“你多大了？”
“二十七。”离旬淡色。
“哦。”比她大了好几岁，也比张天一大。
“是不是很老？”
“怎么会，你看起来很年轻。”
他得了赞赏，心情不错，伸手按开了音响，钢琴曲随之悠扬响起。这曲子，肖尧也识得。德彪西的《月光》，心下一凛。
“不是因为你，我本来也喜欢。”他察觉她的异样。
“啊？”她更加诧异。
离旬轻笑，她大概已经忘了对自己说过有关的话了。但是，他为何介意地向别人解释呢？
大约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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