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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初一的课本倒是挺多,男生被拉着去搬书,陶源跟我也去了,十三本,按照顺序给同学们发。
我低着头一直拿书,忙得跟流水线上的工人似的,根本没空抬头看新同学。
喧哗的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我噩梦里曾出现无数次。
那有节奏的声音和速度重重地砸在我的耳道里。
这不是别人,这是……
王宥骋站在我面前,穿着蓝色的校服,手插在兜里,随意地站在我面前。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愉悦,“好久不见,刘愚江。”
心跳在那一瞬间停滞,我僵硬地抬头,手里的书还半举着,眼里都是不可思议。
王宥骋心情挺好,“我在你后边坐,你回头就能看见。”
谁他妈稀罕看见你?谁想看见你?
我有些喘不过气,心里一沉,咬牙道,“你为什么在这?”
凭着他的成绩,应该在二中的重点班,不可能出现在这。
他认真想了一下,看着我露出笑容,“我预判了你的预判,作文没写,英语白卷。怎么样,高兴吗?我们又在一个学校了。”
王宥骋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表情有点委屈,“你当时怎么能不理我?刘愚江,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陶源在那头看见我没分书,走过来正要问我怎么回事,突然看到王宥骋在拉着我,顿时双拳紧握,指骨关节咯吱作响。
“去你妈的!阴魂不散啊!”陶源一脚踹过去,被王宥骋躲开了。
王宥骋语气狠厉,眼光里是深不见底的憎恨,“陶源,我现在没空收拾你,别来凑热闹!”
我被他现在的样子震慑住了,以前他不是这样的,被郑小晴说笨都不知道还嘴。
现在怎么敢这么跟陶源说话。
陶源也不在意,冷笑一声,“怎么?在江子面前不敢动手了?狐狸还要装绵羊?”
王宥骋眼里沉了沉,“再打一架!”
走廊上有几个同学在看,我拉着陶源走,“买瓶水吧,我渴了!”
王宥骋冷着脸扯着我胳膊不放,我用了些力气,赶紧拖着陶源走了。
小卖部里没什么人,我拿了两瓶阿萨姆,“他现在怎么变这样了?”
陶源往地上狠狠淬了一口,骂道,“这王八蛋就在你面前乖,真够能装的!唐明宇没少跟他打!”
我不知道我走之后王宥骋经历了什么,但想必也不太好过——唐明宇他们不停奚落,拿着我刺痛他,怪他把我逼走。
其他人呢?拿着他下跪打架说事,避之不及。
他一定觉得这些都是为了我,而我的确如他所说,把他丢下走了。
可是我也没有别的选择,我们最好不认识,那就别认识。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喝了一口,太甜了,下次要葡萄果汁,“能怎么办,不理他呗。”
初中不能随意转学,我只是后悔自己当时认识他,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王宥骋从远处走过来,校服随意地搭在结实的小臂,黑色的短袖利落地勾出肩宽,眼睛黑漆漆地看着我,像一个囚牢,进去了就出不来。
陶源脸色变了变,“啪”地一声把饮料砸在他身上,猛地起身挡到我面前。
他这次没躲,满满一瓶的饮料砸他小腹,王宥骋脸色沉了沉,又换上之前柔和的笑容,懵懂得好像一个小孩子,“江哥,回教室吧,外面热。”
我抬眼看他,微微皱眉,“我们之间,你非要这样吗?”
王宥骋眼底泛着冷意,脸上却是无辜状,“我们之间,这样不是很好吗?”
说完他拉我袖子,“走吧江哥,外面真的热,别中暑了。”
陶源把我从他手里扒拉开,眼底翻涌起怒意,吼道,“别碰他!”
王宥骋扭头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松手,“江哥,回去。”
陶源恨不得跟他打一架,被我拉着回教室了,刚开学背处分,不值当。
三人桌,任媛媛坐我旁边,陶源坐外面。
身后的椅子发出跟地面的刺耳摩擦,王宥骋坐下,我整个后背都绷紧,甚至能感受到他喷出的呼吸。
他拍拍我后背,声音带了笑意,“别这么紧张,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任媛媛认出来他是那天晚上的人,眼神示意问我有没有事。
我在稿纸上写了两个字,没事,还没来得及让她看,刷地一下被人从后面抽走了。
王宥骋散漫地念着那两个字,“没——事。”
“没事就行,江哥,倒也用不着纸条,你说是吧!”他抬头看着任媛媛,半笑不笑的样子。
任媛媛被他吓到,手捏着书角不敢回头。
中午放学,我本来是打算跟陶源他们在学校吃的,天气热,用不着来回跑,我妈还在上班。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后边坐着王宥骋,没放学我就一心想跑了,等到放学的时候拿着书包就跑了出去。
陶源跟我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唐明宇跟程颐刚好过来。
“你们才放学啊,二中比你们早半小时!走吧,程颐说饿了!”唐明宇胳膊搭在我身上,突然被人从后面用力拉开,差点把我带倒。
唐明宇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陶源又使坏,回头看到王宥骋,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低吼一声就扑上去跟王宥骋厮打在一起,一拳一拳往他脸上身上招呼。
王宥骋肘击打在他肚子上,血红着双眼眼要把他撕碎,唐明宇吃痛闷哼了一声,还没等反应过来,一把泛着银光的弹簧刀从王宥骋手里挥出来,眼睁睁要往唐明宇身上时,我浑身发冷,脑子没有意识,一脚狠狠踹到王宥骋的后背上,刀尖被反转,对着王宥骋的胸口狠狠刺进去,他浑身泄力倒下,刀尖又刺进去几分。
程颐被吓坏了,跑上去把唐明宇扶起来,神色紧张,“有没有哪里受伤?”
王宥骋躺在地上,鲜血流出来染湿他的胸口,黑色的衣服变得湿漉漉,他用力朝我扯出一个笑容,“江哥,别不理我了……行不行?”
陶源气得一边骂他神经病疯子,一边把他往旁边医院里送。
我看着王宥骋躺在担架上被推走,他还拉着我胳膊不松手,年迈的医生看了看他,“小伙子,再不缝针就要出事了!”
王宥骋苍白着脸咳了两声,牵动到伤口疼得嘶气,“你别走,江哥。”
我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心里想我何德何能啊!
前脚他刚跟唐明宇打到小学毕业,后脚就拿着刀往对方身上捅,这是正常人能干的事吗?
我妈常说我又懒又爱玩,学习不成器,整天鬼混。
这样看起来,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至少不应该是,王宥骋挨一刀还要求我别走的那种人。
他还紧紧抓着我不放,年迈的医生看着我,示意怎么办,我回过神来点点头,“行,我不走。”
王宥骋被推到手术室,我坐在外面的长椅上浑身止不住地发抖,路过的小护士看了我一眼,“别担心,你朋友伤口不深,马上就能出来了。”
我抬头对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谢谢。”
其实我发抖不是因为担心王宥骋,而是为这段扭曲不堪的强行关系闹得心力憔悴。
唐明宇为我背负了多少,我看不见的地方,他不可能没受过伤。
陶源为此背负了多少,王宥骋看见他恨不得扑上去打一顿。
还有……还有很多人,那些人对我很好,却被王宥骋用力推走不许靠近。
我简直不敢想,如果今天是唐明宇为我挨了一刀,那我以后该以何脸面见他……
脸上有湿湿凉凉的东西划过,我抬手抹了一把,我竟然哭了,委屈得哭了。
走廊里没人,我彻底放纵,抱着膝盖低声痛哭出来,声音压抑,好像里面的人死了。
以前我总给王宥骋起外号叫哭包,现在才明白,哭只是一种发泄的方式,跟笑没什么区别。
手术室的门被哗地推开,王宥骋被推进病房,侧身朝我低低地喊,“江哥,过来。”
我抹了抹脸,深吸一口气走进去,看了看他胸口的绷带,“还好吗?”
他苦笑,“死不了,让你失望了江哥。”
我们是在学校门口打的架,有监控,放学时候还有很多人看到,班主任匆匆赶到医院,“怎么回事?是不是外面的小混混找事?你告诉老师,我去联系学校给警局备案,这件事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我退出去坐在门口,心想这件事应该怎么办,一定不能牵连到唐明宇,最好把事情都堆我头上,大不了被开除,刚好也不用见到他了。
正准备推门进去跟班主任解释,里面传来一道声音,“我们闹着玩,老师你回去吧!”
我脚步一滞,听到他接着说,声音半带威胁,“这件事学校也不要再追究了,我爸投的设备应该快到位了吧。”
空气沉默了几秒,班主任干笑两声,“那你好好养伤,早点回学校,有什么需要跟老师讲。”
里面的脚步声响起,我赶紧退到长椅上坐好,玻璃门推开,班主任路过时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好好照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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